周澄午:“没带打火机,但我会生火。” 徐颂声放心了,缩起身子往周澄午怀里一团,闭上眼,声音因为体力耗尽而困倦:“那你去生火,然后弄点能吃的东西来……先就这样……我好困……呼……”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渐渐的在周澄午怀里没声了。周澄午害怕她死了,把手凑到她鼻子底下。 有呼吸,就是很薄弱,还很烫。 那样脆弱的呼吸落到周澄午手背上,感觉不像是和他一样的人类的呼吸,像是某种比人类体型要小了许多的小动物的呼吸。 他把徐颂声往怀里抱得更紧了一些,然后去找能烧火的枯树枝,还有能吃的东西。 海边能吃的东西还挺多,只是因为抱着徐颂声,周澄午没办法去叉鱼。他用贝壳打了两只路过的海鸟,然后摘了点野果子。 这种对普通人来说很困难的技能,对于收过专业训练的周澄午来说,就跟喝水用水杯吃饭用筷子一样容易。 但是等他用洗干净的树杈子串好海鸟,把摘下来的果子堆成小型金字塔之后,徐颂声还没醒。 她仍旧蜷缩在周澄午怀里。 贴得很近,她的呼吸就落在周澄午的心口。其实这个距离,周澄午能听见她的心跳声,但是周澄午还是莫名的担心,担心徐颂声会不会已经死掉了?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否过度还是有着其他的什么问题。 徐颂声死了他也活不了。 人爱惜自己的生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周澄午再度很担心的伸手去探徐颂声鼻息。这次在他手背触及徐颂声鼻尖时,徐颂声抬手拍开了他的手背。 周澄午挨了这一下,丝毫不以为意,语气雀跃:“颂颂你醒了?你刚才一直没有反应,我好担心你噢。” 徐颂声睁开眼睛,看了眼周澄午——周澄午脸上的高兴十分真心实意,在看见徐颂声苏醒时,他连眼睛都比刚才亮了许多。 徐颂声挪开目光,没有管周澄午说的话,“有吃的吗?” 她的声音嘶哑,哑得几乎不像自己的声音。 周澄午把一个洗干净的果子摆了一半给她。是徐颂声以前没有见过的水果,她接过那半边水果还在迟疑,周澄午咔嚓咔嚓的吃了起来。 见他吃下去也没事,徐颂声才用两手捧着水果慢吞吞咬了两口。 味道有点苹果,换而言之就是很无聊的味道,没有特别甜可也不能说它不甜。又或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在徐颂声迟钝的味觉系统中,它约等于白味。 好处是可以补充水分,所以徐颂声强迫自己把它吃完,每咽下去一口,喉咙都好像是咽下刀子一样烧痛。 周澄午眼巴巴等她吃完水果,还想把烤熟的海鸟肉撕一点给徐颂声吃。但是徐颂声没胃口,推开了他的手,抱着自己膝盖缩进周澄午怀里,继续睡觉。 窝在周澄午怀里睡觉时因为周澄午身上很暖和,而且他个子又高,还能挡风。 他面前就是燃烧的火堆,干柴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响起,不是特别响,但是细碎又持续。 徐颂声很想赶快睡着,因为只有睡着了才能尽快恢复体力。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想睡觉的时候反而越发的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想起许多事情来。徐颂声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狗腿。 她和周澄午流落荒岛,狗腿被困出租屋。 虽然环境有所不同,但境遇却好像大差不差。 不知道狗腿连续两三天吃不到饭,会不会想办法跑掉。应该会跑吧?毕竟原本就是流浪狗来着。 就跟周澄午一样。 流浪狗和流浪人,即使现在短暂停留,过不了多久就又会跑掉。 生病会让人情绪变得柔软而多思,至少缩成一团闭着眼睛的徐颂声确实想了很多事情。她想着想着,忽然察觉到自己依赖着的温暖怀抱消失。 她抱着自己膝盖的手臂不自觉收紧,眼睫毛抖了抖。 原本想继续装睡,但又装不下去,闭了好一会儿眼睛,最后还是睁开。 她倒要看看周澄午是准备扔下累赘跑路还是扔下累赘跑路。 入目所见是近处火堆明亮的光,徐颂声眼睫一抬就看见了周澄午——她以为周澄午是要走,但并不是。 周澄午只是挪远了一点,和徐颂声拉开些许距离后,他脱掉了自己的上衣。 橘红色火光跳跃,照在少年舒展而肌肉线条分明的上半身。他后背浸润开一片很暗的红,血顺着脊背肌肉中间的溪谷往下,淌进腰窝。 周澄午却好似一点都不觉得痛那般,他甚至都没有皱一下眉,只是从腰带上拔出小刀,放到火堆过了过。 火舌舔舐过金属制品的表面,晕开一层红。 周澄午单手握着刀柄,时不时给它转一下,另外一只手撑着自己脸颊。他黑色的额发垂落,被海风吹得有点乱,又蓬松,发梢的阴影笼着眉骨和眼窝。 他自己用手撑着自己脸颊时,被撑着的那半边脸,脸颊肉都被挤了起来。 火堆所照耀到的地方和没有照到的地方,好像是两个极端。 一边是脸上犹带几分稚气的少年面孔,一边是被半凝固的血液浸透的背肌,火柴噼啪声里,那把短刀锋锐逐渐被烧红。
第51章 周澄午看着短刀烧得差不多了,便将它从火苗上方撤开,反手摸到自己后背上的伤口。 是两个子弹贯穿伤,当然没穿透,但因为拖得太久,路上又做了许多别的事情,所以伤口被反复的扯裂了很多次。 周澄午觉得无所谓,这种程度的伤他在教廷也经常受。 直到火堆另外一边传来动静,他摸索伤口的手一停,眼睫抬起,看向声音的来源——是徐颂声爬起来了。 火光也没照得她脸上气色好些,看起来还是很苍白,唇色也苍白。 那件白色的裙子已经自己干了,在夜风中,裙角小幅度的被吹动,显得站在那的徐颂声过于纤细。 她走到周澄午身边,坐下,“要我帮忙吗?” 其实不需要帮忙的,但是看着徐颂声那张病弱又没什么表情的脸,周澄午觉得自己偶尔卖个可怜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装哭都不是第一次装了。 他把烧红的小刀塞给徐颂声,指着自己后背,语气柔软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后面子弹我看不见,能帮我把它起出来吗?” 他主动背过去了,沾满血迹的背部在火光面前被照得格外清晰。 徐颂声握着刀,手倒是没抖,但是很紧张——她也没有干过这种事情。 但她面上还是强作镇定,她以为不镇定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真的让周澄午自己摸索着去起那颗子弹。 刀尖被烧红,契进周澄午伤口时,徐颂声眼皮直跳,抬眼去看周澄午。但是周澄午背对着她,徐颂声看不见他的表情,倒是能看见一点他的动作,他还单手撑着脸,脊背微微弯着。 这种伤口只担心越拖越痛,徐颂声咬咬牙把刀尖摁进去,挑出血肉里面的子弹。 金属制品表面蒙一层血,被挑出来后滚落徐颂声白裙裙面上,沾上一连串的血点子。 子弹被挑出来的瞬间,徐颂声听见周澄午闷哼了一声,肩膀紧绷。 她握着刀的手出了汗,声音沉稳的问周澄午:“会痛吗?” 周澄午绷紧的肩膀慢慢松开,回答:“不痛,还有一颗,也挑掉。” 挑出一颗子弹后,他背上伤口血流得更厉害。流出来的血太多,徐颂声有点找不到第二颗子弹——她怕挑错,所以上手摸了一下确认位置。 手指碰上去的瞬间,她感觉到周澄午的后背肌肉瞬间绷紧了许多。 徐颂声以为他是痛了,没有说话,手上加快速度,找到那颗子弹后下刀。 有了第一刀作为经验,徐颂声第二刀挑子弹的速度就要快许多。第二颗子弹被挑出来,徐颂声的手上也沾满了周澄午的血。 她松了口气,垂下手臂,因为紧张过度又突然缓和,徐颂声甚至感觉到有些气促和头晕。 “……子弹挑完了,你自己把伤口处理一下……这个还你。” 徐颂声把血污的刀扔还给周澄午,周澄午忽然抓住她手腕——徐颂声有点意外于周澄午的举动,但也没挣扎,主要是没什么力气挣扎。 周澄午把她的手拉过去,抓起自己脱下的上衣,用衣服干净的部分擦拭徐颂声手心沾到的血迹。 徐颂声看了眼周澄午抓着的那件衣服——半边染了血,又被他抓得皱巴巴。 徐颂声:“你打算怎么包扎伤口?” 周澄午视线仍旧专注在她脏污的手心,头也不抬的回答:“不用包扎,那点伤口放一放就会自己好了。” 他并不关心自己的伤口,只关心徐颂声手心脏了,所以擦得很认真,被卷成一团的粗糙布料,仔细碾过女生掌心和指根。 但很难擦干净,一些糊上去的血迹不管怎么擦都还红红的粘在徐颂声手心。 徐颂声手心被他擦得有点痛,眉头一皱很不客气的踢了踢他小腿——周澄午抬眼,眉毛一垂便露出湿漉漉的小狗表情。 “颂颂干嘛踢我?” 徐颂声:“你把我弄痛了。” 周澄午:“可是颂颂你手上还沾着血唉!” 徐颂声把手抽回来,“这个不重要,我要睡觉了,不准吵我。” 她没打算听周澄午回答,为了防止周澄午‘顶嘴’,她在说完这句话后,一手按住周澄午的脸,另外一只手在他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原本打算说话的周澄午安静了,只睁大一双眼睛,有点可怜的望着她。 徐颂声不为所动,抬起周澄午手臂后往他怀里一滚,蜷缩起来开始睡觉。 周澄午怀里确实很暖和,只是贴上去之后徐颂声才反应过来他还没有穿上衣。但是太困了,徐颂声懒得起来,她想没穿衣服就没穿吧,说不定神经病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这样想着,徐颂声摸了摸少年很温暖又柔韧的腹肌肌肉,闭上眼睛困倦睡去。 一夜无梦,直接睡到天亮。 徐颂声原本还在指望自己的自愈能力,能在睡一觉后自动痊愈。但在第二天清醒的瞬间,徐颂声知道她这个期望落空了。 头痛,喉咙痛,鼻塞,浑身无力。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但是额头和手心都是一样的温度,徐颂声摸不出来自己现在是否还在持续发烧中。 昨夜燃烧的火堆现在已经灭了,周澄午正蹲在火堆边,把一些果子埋进火星尚未完全熄灭的灰烬里面。 他背对着徐颂声,又把那件染过血还给徐颂声擦过手的上衣给穿上了。 那件衣服现在简直皱得没办法看,但架不住周澄午是个衣服架子,宽肩阔背,把皱巴巴的衣服撑起来,像一件风格偏锋的时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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