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惠当机立断,将元蔚扣在自己怀中,颠倒了二人的位置,避开了利箭。 元蔚也看见了疾驰而来的羽箭插-入不远处的树干上,发出沉闷的破木声响。 “帝师!”元蔚神情惊慌地打量,“可曾伤着?” 公孙惠紧蹙眉心:“无事。” 暗夜里射出羽箭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林间窸窸窣窣, 是风声吹动着枯草。 公孙惠护着元蔚, 走到树干前, 将羽箭拔了下来。 羽箭很干净, 上面什么彰显身份的信息都没有,非官府,倒像是民间为了狩猎自制的。 有人想杀元蔚? 公孙惠扫过元蔚的小脸,心下揣测,这个都城,竟还有人和她有一样的念头么? 指尖摸索着粗糙的箭头,羽箭在公孙惠指腹间转动。 暗杀之人,是敌?亦或是友? 公孙惠正想开口送元蔚回府,远处却传来阵阵惊呼,声响传来那头,火光升天,照亮了一面的洛阳城。 “着火了?”元蔚自言自语问道,随后竟然想往人流混乱中去。 公孙惠下意识拉住了他:“殿下既已无事,便先行回府。” 元蔚听着不绝于耳的嚎叫声踌躇:“可是帝师……那处……” “既起火,便有官府的人去救火,殿下过去无济于事。”公孙惠冷着一张脸,“难道殿下忘了这支箭?” 公孙惠将羽箭抬起,立在了元蔚的眼皮下。 元蔚百感交集,从未接触过此类惨痛景象,可偏生他是一国储君,是太子,他无法逃离。 头脑一热,将公孙惠的手推下。 “帝师先行回府吧,我去看看,疏离人群后会去寻找帝师的。” “我不会放弃任何一名百姓,我同他们站在同一处土地上,呼吸着同一片的空气。或许刚才我们还擦肩而过,又或许我们同一时刻放飞明灯……我是一国储君,虽不是很好的太子,可要让我看着臣民眼睁睁去死,我做不到。” 看着元蔚跑远的背影,公孙惠原本想要一走了之,心口却猛地刺痛,痛得她无法喘息,陡然生出一种慌乱的心绪。 公孙惠捂住心口,皱着眉,眼神紧紧锁住越来越小的人。 心里本意想着让他跑,让他见识见识求生之人的癫狂,可转念一想,他要是因此受伤了该如何。 意识在犹豫。 脚步却已经紧紧跟随。 当公孙惠逆着人流找到元蔚时,他已经被劫匪关进了牢笼中。 元蔚像一只受惊的仓鼠,抱着自己的腿,蹲在角落,眼神空落落的直视前方。 公孙惠登时生出一些好笑的情绪。 不过此刻手中没有刀剑防身,劫匪又众多…… 公孙惠缩起肩颈,顺着人潮的推力,看似逃窜,实则靠近了牢笼。 “老大,这人穿得好,想必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抓不抓?” 被称为老大的那人正在牢笼前方绑着麻绳和马匹,闻言转头看了看被摁住的公孙惠。 公孙惠仅瞧了一面,便垂下眉眼,装作害怕:“你们想要多少银两?我派父亲给你们送,你们千万不要带我走,我不识路的。” “不识路?那正好!”摁住她的土匪也没再征求头儿的意见,径直将人摁进了笼子里。 元蔚嗅到熟悉的气味,些许震惊地抬起了头:“帝——” 公孙惠摁住他的嘴巴,向他微微摇了头。 洛阳城中无缘无故出现了她从未见过的劫匪,着实可疑。 “你是来救我的么?”元蔚靠近她,尽力蜷缩自己的占地,给她留出盘坐的位置。 公孙惠没回答。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想要来救他,还是想要侵入劫匪的腹地,此后将其一网打尽。 公孙惠打量了周围,抓的基本都是衣着豪华的富家子弟,共有三个牢笼,一牢笼中约莫有十人。 正当她还在想如何给符命留下记号的时候,马车动了。 不消片刻,走林中小路绕过了繁华的洛阳城中心。 一柱香后,一阵妇孺哭声传进众人耳朵中。 元蔚拽了拽公孙惠的衣袖。 “他们还抓了小孩。” 公孙惠睁开眼睛,眼底一片寒凉。同行的车马中又多了四辆,上面满满当当掳来了四五十位孩童和女子。 看前行的路,不出半时辰,就能出城。 城外的荒山应当就是这些劫匪的发家之地。 “我给符命留了消息。”公孙惠低声说道,“会将殿下平安带出去的。” 元蔚却猛然摇头:“我无事,可不可以先救他们?” 救救那些小孩。 公孙惠沉默片刻,元蔚又握住她的胳膊,“以后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指东我不说西,让我学政史我也乖巧学,再也不贪睡,不贪玩……” “到时在看吧。”公孙惠也不晓劫匪腹地的宽广,更不知晓他们的功夫如何,冒然带着浩浩汤汤的人逃离,动静更大,遇上不明事理只会哭叫的,活命的概率便会一降再降。 深山老林中,数百火把一瞬间燃起,照醒了半座山。 公孙惠和元蔚被推搡着前行。 元蔚一时不察,踩进窝坑中,身子一歪。 公孙惠眼疾手快将人拉住,握着他发凉的手往前走。 在人声喧闹中,公孙惠听见了两三声鸟鸣。 符命他们追来了。 一行人全部被塞进一间狭小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拥挤到只能站着。 元蔚身侧挤来一个才到腿弯的小童,抱着元蔚不肯撒手。 “呜呜呜呜——阿娘阿耶——” 元蔚弯腰,将人抱起来哄。小童的哭声传开,更多隐隐抽噎的小孩听见,像是找到了同盟,扯着嗓子开始哭嚎。 “你的阿娘呢?”元蔚掂着小孩子,拍了拍他的背,“不哭不哭。” 一场哄闹差不多两刻钟才结束,哭累了,也没见着外面的劫匪有什么动静。 公孙惠让元蔚待在原地,自己靠近了后门处,将发簪弯折,挑开了门缝。 外面安静的如同无人生还。 公孙惠旋身从后门离开。 刚拐到房边,便撞见了一名巡逻的匪徒。 公孙惠手起,蹿至匪徒身后,瞬间将其脖颈扭断,环视四周,将人拖进了隐蔽的林子中。 布谷鸟的声音又逼近,响了两声。 是否安全。 公孙惠食指和拇指放在唇边,回以“无事”。 将基本的布防查探清楚,公孙惠又回到关押她们的房间。 “能救你们出去,但一切动作听我。”公孙惠靠着门板,对屋内众人说道。 元蔚凑过来,黑夜里看不清公孙惠的状态,只能伸手摸了摸。 “你受伤了吗?”为什么会有血腥味。 “不是我的血。” 元蔚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人群中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响起:“等你救还不如等我爹送钱来呢,现在逃出去,被抓住当场人头落地,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死在这儿。” 公孙惠冷笑一声:“或许你可以试试。” 话音刚落,正门突然打开,一名络腮胡的汉子举着火把在人群中挑挑拣拣。 最后挑中了一位面相小白的男子。 “你——” “我让我爹马上送金银来!” 这声线分明就是刚才与公孙惠呛声之人。 汉子嗤笑一声:“不准备点东西,你爹怎么知道我们绑的是不是他亲身儿子?” 话音刚落,汉子身后就有小弟上前,制住了小白脸的公子哥,拔出砍刀干脆利落地砍下去。 离他身边近的人也收到了波及,鲜血溅在脸上,衣袍上,血腥味开始弥漫,人心惶惶。 汉子拿着几根断指离开,大门重新落锁关掉。 公孙惠冷静开口:“现在仍想留着等家里人的,我不拦。” 房间内再没有一人敢呛嘴。 元蔚顺着袖管,触碰到了公孙惠的手,心下一横,又再次握紧。 公孙惠似有所感低头问询:“怎么了?” 元蔚睁眼说瞎话:“有点害怕。” 公孙惠当然知道小殿下在骗人,她点点头:“等会带你出去杀几个人就不怕了。” 元蔚:“……” 刚刚握紧的手突然想松开了怎么办。 察觉到元蔚想要撤手,公孙惠使了小劲,将人的手握紧,逃脱不了分毫。 等房外布谷鸟开始有规律地鸣叫时,公孙惠带着人从后门慢慢撤离,剩余的影卫开始疏散百姓。 符命已经赶来,背着弓箭,手中握着淋满鲜血的长剑。 元蔚见状避开眼睛。 公孙惠未曾接过剑,只是开口道:“将弓箭给太子。” 符命一愣,随后低头取下献上:“是。” 元蔚再一定睛看向符命手上、袖子上的鲜血,不由发怵:“不不不……不要了吧。” 公孙惠松开他的手,将弓箭接过,调整箭篓背带尺寸,亲手挎到了元蔚的身上:“防身。山匪并未全部剿灭。” 影卫和百姓们四散撤退,留下无数干扰的路线。 公孙惠却不着急走,带着符命和几名影卫往山寨的正前方走去。 本想着让元蔚先离开,最后心念一动,让这位从未见过杀生的太子看看饮血宴也并不无可。 影卫已经解决了数位山匪,此时只扣住了那名被称作‘老大’的男人。 “公孙惠。”男人吐出一口嘴里的鲜血,狂笑起来,“果然是你,你竟然真的来了。” 此人死到临头,却神志疯癫。 公孙惠卸下面具,笑着说:“敢问阁下,知晓我是公孙又如何?” 男人摇摇头。眼神像贪婪的豺狼一寸寸顺着公孙惠颀长的身姿打量:“不如何,不如何。只是想到你竟能以女儿身出入宫廷内外,独揽大权,这江山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到你手中了吧?母凭子贵?还是说……” 他的视线突然转向了公孙惠身侧的元蔚:“想必这位就是太子殿下了吧?” 山匪的话引申意味十足,要不是如今身侧只有公孙惠的人,谣言早不知传到哪里去了。 元蔚沉甸甸的眼神落在那人身上,手上的弓箭攥得嘎吱作响。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公孙惠替元蔚回答。 随后退半步,走至元蔚身后,就像第一次教习他射箭那样,抬起他的手肘,舒展他的臂膀。 公孙惠挑了一根羽箭,放在元蔚的虎口处,凑近他的耳廓边,命令道:“拉弓。” 元蔚依命。 绷紧的牛筋弓绳滋滋想着。 元蔚手指上已经被勒的毫无血色。 公孙惠覆上他的手,将弓弦拉至最满。 “殿下没有杀过人。” 元蔚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没力气回答。 公孙惠在他耳边笑了一声:“不要害怕。就像狸奴捉老鼠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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