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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饶有深意地凝望着我，皎皎明眸中，蕴满深情，似是话外有话地说道：“即便再相见，她早已认不出自己，但只要能够再度守在她身边，拥着她……哪怕她厌恶自己，害怕自己，自己，也甘之如饴……” 哪怕她厌恶自己，害怕自己，自己也甘之如饴……这话，应该也是他想对我说的吧？ 时至如今，我还是很想知道，当年，他为什么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一夜之间，庙塌了，老和尚走了，寺前的杏花树也被雷劈死了。 天知道，在他走后，我找他找得有多疯魔……每夜梦回惊醒，我都以为他还在我身边，可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团空气。 什么都没有了，后来的整整三年，我都在尝试着去四处打探他的消息。 可奇怪的是，没有人再记得他了，就连当年常去庙里给菩萨上香的江奶奶，都说自己从没见过寺庙里有什么白衣男人。 我甚至都开始怀疑，当年的那个人，只是我精神出了问题在脑海里幻想虚构出来的人物。 直到，我发现他当初送我的桃胡手绳还在枕头下压着，我才慢慢相信自己的记忆，相信他的确真实存在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他却是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也许我该生气，可我更舍不得再与他分开…… 歪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不打算再多此一举拦着徐磊了，主动把手搂在他的腰上，我亲昵地用脸蛋蹭了蹭他胸口，虚着声说：“知道了。” 他见我突然这么依赖他，眼底有些欣喜，但更多的仍是心疼。“娘子乖，难受就靠为夫怀里，等将这女人送走，本座就带娘子回家。” 说着，他掌心蓄起汩汩温暖，在寒风大雨里，细心为我缓解生理期的腰部疼痛。 有他的照顾，我的腰总算是得到了解救。 而此刻大桥浓雾里的一人一鬼也相拥在一起哭了很久，也许是男人一片真心唤醒了女鬼仅存不多的意识，寒冬天里的一道响雷劈过，女鬼身上一震，忽然清醒了过来—— “磊哥哥……”大雨中一身寒意，披头散发的女鬼讷讷抬起僵硬胳膊，不灵活的五根纤长手指半晌，才试探性地搭在了男人肩膀上，一开口，嗓音嘶哑，裹着浓浓的哭腔：“磊哥哥？” 男人听见怀里女孩的呼唤，也陡然一愣，收了哭声，不敢相信地失声很久，才再次把女孩抱紧，大手紧紧按着女孩渗水的头发，撕心裂肺地哭着回应：“小萱，是磊哥哥，是你的磊哥哥……” 确认了男人的身份，女孩才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身子猛地一软，痛苦地将下颌撑在男人肩膀上，放声大哭，满脸俱是血泪：“磊哥哥，你终于来了……我好怕，我好冷，磊哥哥，我怕，你救我，你带我走好不好，你带我走……” 男人的哽咽了声，更加心疼地连连点头：“好，我来带小萱走！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小萱，我想你，我爱你！我想带你走，我现在只想带你走！” “磊哥哥……”女孩哑声嚎啕。 男人将女孩从怀中捞出来，先极为爱怜的用袖子给女孩小心翼翼地擦拭去满脸血泪，再拉着女孩的手转身就往我们这边走，在看见上清的那一刻虽然胆怯了一瞬，但随即还是目光坚定的拉着小萱在我们跟前果断跪了下来。 “碧落小姐，我求你！救救小萱，让小萱活过来，我把我的命给你，救救小萱，我求你救救小萱！” 他昂头一字一句地祈求我。 我看着他满脸挂着的雨水与泪珠，虽然动了恻隐之心，但，却无能为力。 “生老病死是天命，我逆不了……更何况，她都已经死了一个月了。” 且不说我没有令人死而复生死后还魂的滔天本事，即便有，她也回不去了。 尸身都被火化了，现在就只剩下一坛灰了，也许连一身完整的骨灰都没有，还怎么救？ 死了这么久，在阳间早就销户了，现在她的名字被记在阴曹地府，活过来，说得轻巧…… 他不死心的满脸通红，仰面直视我，声音颤抖：“我把我的命给你，我用我的命，去换小萱的命！一命换一命，普通的阴阳师父，应该都能做到……” “不，磊哥哥，我不要你的命！我不要！” 跪在地上的女孩突然猛甩开男人的手，昂头，掩在湿发下的苍白发绿脸庞血泪一片，唇瓣颤抖的沙声拒绝： “我不要，这一世，都是我的命……躲不开的！我不要你一命换一命，我不想活了，我这一辈子，都在被人利用，被人当做替身…… 我受够了欺骗，受够了人心的险恶，我累了，现在，我能够再见到你，已经心满意足了……磊哥哥，让我下去投胎吧，如果有来生，我会回来报答你的，我一定不会，一次又一次地伤你心……” “小萱！”男人痛苦哀嚎。 上清将雨伞往我这里倾斜了许多，掌上用力，把我往他身上再揽紧些，淡漠薄凉的尊贵启唇：“或许，你可以先告诉我们，你究竟是怎么死的，这死煞阵，你可知是何人所设？” 跪在地上的狼狈瘦弱女子点点头，在男人震惊的目光中，满目苍凉地回答：“如果我猜得没错，是我爸妈……” “你说什么？”徐磊不可思议地惊呼出声，不确定的再问了遍：“你说，这死煞阵，是你爸妈设的？伯父伯母设的？怎么可能！” 女子深受刺激的大声苦笑，面上表情失望透顶，缓缓的喑哑着声说：“磊哥哥，你没听错，就是我的亲生父母设下的。” 男人不甘心，怔怔地看着她，心疼到了极点：“为什么……” 女孩咧嘴，笑容牵强且难看：“因为我是个替死鬼，挡箭牌啊！替死鬼，替她去死的那个……”
第53章 全都在骗她！ “小萱……” “我自小，就是在乡下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妈妈一生下我，才三天刚能下床，就迫不及待地跟着爸爸进省城来，做所谓的大生意了。 后来，整整六年，他们都没再回去，只是偶尔会打电话去有钱邻居的家里，让邻居喊爷爷奶奶和我过去接电话，三言两语简单报个平安，听个声，就挂了。 九岁那年，我生了场大病，在村里医疗室打了整整一个月的吊针，花了五百三十块钱的医药费，可这笔医药费，我的爸妈却压根不愿意给，我妈妈在电话那头只一个劲地诉苦叫穷，嚷嚷着就算是我死了，他们也拿不出一分钱。 之后，是我爷爷奶奶在镇上收了两年的破烂才陆陆续续把钱还上。我们家，那两年里一口肉都没舍得吃，我爷爷卖掉了他珍藏了三十多年的老酒，我奶奶心脏病只能去捡别人扔掉的过期药吃！ 我父母对我不闻不问，爷爷奶奶可怜他们在省城孤身打拼无依无靠很不容易，从那以后不管家里遇见什么糟心事，都对我父母只字不提。 十二岁，村头邻居家的叔叔从省城回来，路过咱家的时候，看见咱家还住着土坯房，收着破烂，中午吃着白菜根，就无意间，和我爷爷奶奶透露了我爸妈早五六年地里就在省城发了财，那时候在省城已经算是小有名气，百万富翁了。 我奶奶听后一个气急攻心，直接气死了。奶奶的丧礼上，爷爷薅着爸爸的西装领带质问爸爸为什么一去不回，不和家里说实话，我爸被逼问得支支吾吾，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是我妈，推开了爷爷，还理直气壮地反驳爷爷，说什么儿子赚的钱，为什么要给老子花，老娘死了是命不好，他们本来就打算在省城站稳脚跟后接爷爷奶奶去省城享清福的，既然奶奶没这个富贵命，也怪不得他们。 那些话，深深扎透了爷爷的心。奶奶入葬以后，爷爷坐在奶奶的坟前和爸爸说：你可以不要爹妈，我也不需要你赡养，我不做拖你后腿的包袱，不做你发财路上的绊脚石，但是小萱，你得把她带回省城，她是你们亲闺女，不能跟着我一个老头吃苦。 然而爸爸却说，他现在生意忙，身边还不方便带个孩子。爷爷问，那什么时候是方便。妈妈冲上去说，等老东西死了以后，自然会有人把小东西带走。 爷爷他啊，为了不让我跟着他在乡下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穷苦日子，就在两个月后，自己吃老鼠药，自尽了……” 她说到此处，忍不住地捂脸嚎啕大哭：“我还记得，爷爷死前用自己手里仅剩下的五块钱积蓄，给我买了件漂亮的花裙子，他拉着我的手，和我说： 爷爷以后，不会再做小萱的负担了，小萱以后，就是城里姑娘了，再也不用忍冻挨饿了，小萱听话，到了城里，回到了爸爸妈妈的身边，要懂事，要学会讨好爸爸妈妈，不能让爸爸妈妈觉得小萱是农村出来的，一身臭毛病。 爷爷以后不能再给小萱梳辫子了，小萱自己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小萱，记得要坚强，好好活下去……” 听着她的讲述，我不禁也双眼潮湿，心下一阵酸痛…… 她哭着哭着就抽搐了起来，但还在哽哽咽咽卖力地说下去：“爷爷走后，我爸妈并没有来乡下接我，他们连爷爷的丧礼都懒得参加，我爷爷还是村里自家的三伯觉得可怜，招呼本家的亲戚们凑钱一起帮忙下葬的。 后来，三伯打电话给爸爸问，怎么安排我的去处，我爸，却把我丢在三伯家生活了半年，才派司机下乡，把我接回省城。 而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爸妈家里，还有个小我三岁的妹妹……她是我的亲妹妹，可却由于多年的娇生惯养，独宠有加，让她根本接受不了我的存在。 我爸妈，爱她爱到了极点，什么事都依着她，惯着她，也是因为她，所以我爸妈才迟迟不敢把我接回家。 我原本以为，只要回到了爸妈的身边，我的生活，就会好起来，可实际上，回到省城这个家，却是我这一生，噩梦的开始…… 爸妈对妹妹的溺爱令我嫉妒的心里发狂，我不明白，为什么同为爸妈的女儿，妹妹却能享受到爸妈毫无保留的爱，而我，却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巴巴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相亲相爱。 仿佛在他们的世界里，我从始至终，都是多余的那个人。我也想融入她们，可妹妹的排斥，父母的疏离，令我只能望而却步…… 初来省城，爸妈为了图方便把我也安排在了妹妹的重点中学，我跟不上学校优等班老师的进度，次次考试都是倒数第一的垫底，而我妹妹，却能以优等生的高傲目光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我，蔑视着我。 妹妹嫌我这个差生姐姐丢人，就在学校里到处宣扬我是爸妈从孤儿院领养来的孩子，不是他家的亲生女儿，同学们也纷纷在笑话我的出生，没有底线的捧高妹妹，将我放在脚底踩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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