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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人去蓬莱岛，这话乍一听像是好心，却无疑是拿脚踩人的脸。 白璟正要发作，对面突然一阵骚动。 排得好好的队伍突然四下散开，惊诧恐惧之声此起彼伏。 只见刚刚那个写腰牌的天清宗弟子骤然倒地，身体像是被人生生折断，拧成一个极其诡异的姿态，头往后立在地上，脸上像是有什么虫在皮肤之下快速蠕动，青黑交错，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眼睛瞪得快要掉出来，直直看着这边。 像是在向自己的师兄们求救。 然而却没人上前。 “这是……什么玩意儿？”有人撇着嘴低声念叨。 却没人上前。 眼见人就要没命了，突然，两道身影几乎是冲了上去。 看着白玉跟那个不苟言笑的青年的背影，扶珠刚迈出去的脚默默收回来，退回人群中。 似是自知修为比不上白玉，那青年没有贸然出手，而是把位置让给白玉，自己守在后边。 白玉单膝跪在人身旁，手一搭脉，一惊，他们一直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凝神聚气，当即用灵力封住人的经脉，先保住命再说。 眼看着情况似乎平复下来了，刚散开的人又齐刷刷围上来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天清宗的人也才过去，乌泱泱一群人全涌了过去。 天清宗的弟子出事，第一个站出来的却是蓬莱岛的人，这一群人过去难免引得众人侧目。 气氛一时有些僵住。 为首之人当即蹲下，似是担心过度，腿发软，竟“扑通”一声跪在身边，对着陷入昏迷的人殷殷道：“师弟？师弟？” 喊着就想把人抱起来，却被白玉厉声喝止。 “别动他。” “他是我们天清宗的人，还轮不到你在这儿来指手画脚。”边上一人开口。 “那你们刚刚怎么一个个躲得老远？”白璟走到白玉身边，冷笑着道。 “我……我们那是关心则乱，不像你们，反正不是你们的人出事，自然冷静。” 白璟被这不要脸的说辞气得一时气结。 白玉盯着那又朝地上的人伸出去的手，道：“你若不怕他经脉爆裂而亡，便动他。” 刚伸出去的手像是被火星子烫到，缩了回去。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我是不是危言耸听你们心里没数吗？他的体质根本就不适合修习天清宗的心法，天清宗的心法于他而言，就是将冰置于火上烤，随时都有性命之虞。你们连这都不知道，就将他收进天清宗了吗？” 白璟转而面向那些还排着队的人道：“都看到了吗？这就是取消试灵会的恶果，乱修心法的下场！” “现在还觉得是蓬莱岛心胸狭隘，不能容人吗？你们口中的宽宏大度……把你们的命都不当回事当然宽宏大度。” 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人心难免浮动。 “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一天清宗弟子站了出来，指着白璟喝道。 “究竟是我妖言惑众，还是你们被戳破，心虚？” 刚“腿软”跪地的人突然笑出声，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得难以自抑，引得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才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起身，看着白玉白璟叹了口气：“我知道，眼看着别的宗门门庭若市，朝气蓬勃的，眼红嫉妒也是人之常情，都能理解。但是，你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不入流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白璟忍无可忍。 对方悠悠闲闲道：“怎么？被戳破心思，气急败坏了？” 白玉挡到白璟面前：“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你是说，救你天清宗弟子是不入流的事？” 这下轮到对方黑了脸。 白玉转身对众人道：“修行一事，本就是人各有道。就算走自己的道，也是艰险重重，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走火入魔。更遑论眉毛胡子一把抓，想要一道一统天下。” 这一次，没等天清宗的人开口，排队的人群里有人喊了声：“你说得好听，那蓬莱岛多收几个人啊！” 这一下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人群炸开锅。 “就是，别光说不练啊，这放眼看去，整个紫云大陆就你们蓬莱岛事儿最多。” “你们这些入了宗门的人，整天吃香喝辣，过得逍遥快活，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别人倒是理直气壮，你们蓬莱岛好歹也是六大宗门之一，你们管过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吗？现在倒在这里装起好人来了，真他娘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得对，大道理一套一套的，那你们倒是管我们啊！” “别以为说点漂亮话就可以把自己撇干净，我们这些人但凡有一个人像你说的那样，修错了道，丧了命，你们也脱不了干系！你们都是帮凶！” “帮凶！” “帮凶！” “帮凶！” * “小璟，小璟。” “白璟！” 白璟骤然止住转身，歇斯底里：“我早跟你说过，我早说过，取消试灵会！取消试灵会！可你偏偏不听，偏偏不听……我们现在才落到这种下场。” 白玉深吸一口气：“现在试灵会的难度已经降到最低了，它唯一的作用就是避免刚刚那样的事情发生。刚才那人是运气好侥幸保住一条命，但以后也绝无再修行的可能，如果直接取消，有多少人会死于非……” “那又如何！”白璟打断白玉的话。 “那又如何。”重复一遍。 “不就是取消试灵会吗？它天清宗都敢做，我有什么不敢做的。反正现在都已经这样了，红莲川，千音阁哪个不跟着它走，独木难支，就剩我们在这里畏首畏尾，死的人就少了吗？” “既然如此，那就大家一起，取消试灵会，先把人抢到手再说，然后关起门来再慢慢挑，总有能用的，总好过现在这样。” “你以为现在这些人真的是真的想进蓬莱岛吗？你知道他们私底下在说什么吗？” 不知想起什么，白璟眼神冷若寒冰。 “反正都要死人，死在天清宗也是死，死在红莲川也是死，那凭什么不死在蓬莱岛？” “白璟！”白玉厉声。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但我过够了！过够了！我过够了这样的日子。你动不动就说人命人命，我们把人命看得再重，有用吗？结果还不是天清宗成了最有担当，我们被千夫所指！” “那些人，明明他们自己选的路，死了不怪那些害他们的人，反倒把账算到我们头上，我们成了帮凶！我们！是帮凶！” 深呼吸，稍平复下来，声音沉沉：“既然都已经背上了帮凶的罪名，何不直接坐实，总好过白受冤屈的好。反正，我绝不会让蓬莱岛成为别人的垫脚石，也绝不会让蓬莱岛有事。” “别人做错事，你也要跟着错吗？那是草菅人命……” “我不在乎！” “他们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命，我凭什么要在乎？！”
第84章 chapter 84 白玉一拳挥过去，白璟只是定定看着他，不躲不避。 拳头最后生生停下离白璟脸半寸的地方。 白玉强行收回手，在身侧死死攥紧，看着白璟的眼睛：“身为修行者，若失本心，必万劫不复。” 白璟眼神放空，脸上没有半分波澜：“就算是下地狱，也非我一人。此道，不孤。” 白玉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一同长大的人，突然觉得无比无比陌生，陌生到叫他浑身发寒。 白玉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后退，最后缓缓转身，大步离去。 * 扶珠走进安排的住处。 因为各宗门都在大肆招揽弟子，疏香阁已经人满为患，为了安置门中弟子，宗门纷纷在疏香阁后山上修了弟子院。 扶珠环顾一圈，房间里布置极其简单，除了两张床便没什么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扶珠回头，一人背着包袱径直朝这边走来，目光与她撞上后，不由停在门口，神色略有些紧张。 扶珠主动搭话：“你住这儿？” 她拽了拽身上的包袱，点点头：“嗯。” “这里就两张床，你看看你想睡哪一张。”扶珠又说。 “我都行，你选吧。” 人这才垂着视线走进来。 “我也都行。”扶珠道。 对方见她似乎是真心的，看了看两张床，选了离窗户更远的那张，选好后不忘跟扶珠说：“谢谢。” “小事。”扶珠走向另一张床。 “姑娘，你怎么称呼？”对方怯怯开口。 扶珠顿了下，把腰牌亮出来给人看。 反问：“你呢？你叫什么？” “我叫凌峋。” 扶珠正要问是哪两个字，对方忽又道：“不，是尹峋。” 扶珠默了片刻：“还是你自己的名字好听。” 她忽露出一抹浅浅笑意，带着些许不好意思，有带着隐隐的骄傲：“是我母亲给我取的。” 扶珠点点头，又重复一遍：“很好听。” “嘭！”屋外传来一声巨响。 对面的人被吓得一哆嗦，扶珠沉色看向屋外。 一行人挥舞着大棒，大摇大摆走进院子里来，站在门口，见有人张望，呵斥：“看什么看！都换上衣服，赶紧给我出来，晚一步，后果自负。” 所有人刚被分了住处，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像是被人翻箱倒柜似的翻了出来，不知要往何处去。 “别磨磨蹭蹭的，后面的赶紧跟上！”前面带路的人喝道。 眼看越走越僻静，有人不禁小声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不知道啊。”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要不要让你上前面来说个够？” 人群悄然。 七拐八拐，一大群人最后被带到一熏臭处。 看着前面那苍蝇乱飞的粪坑，众人不禁纷纷掩住口鼻。 忽又来了一人，被众人簇拥着，站在人群最后面。 一看便知来头不小。 这边人群里便窜出一人，程风满脸堆笑迎了上去：“尹风见过师兄。” 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后面那粪坑实在太熏人，行完礼，还想再往前走几步，尽量离远点，不过却被人推搡开。 “挤什么挤，冲撞了师兄，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程风被推倒在地，但丝毫不气恼，麻溜地爬起来，赔着笑脸，看着被簇拥的那人：“师兄如此玉树临风，丰神俊逸，该不会就是大名鼎鼎的尹豕师兄吧？” 尹豕？ 扶珠看着那张尖嘴猴腮的脸，怔了片刻，一时间佩服起很多人。 尹豕眉一挑，分明是个得意的表情，却生生叫他做出一丝猥琐的意味来：“倒是有点眼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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