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新娘李娟正躲在柱子后面目送他们。 李娟张嘴用口型道着:“谢谢。” 白文姍挥了挥手, 示意不必。 后方的化妆间里出来惊呼声:“哎呀,新郎怎么倒在这呢, 婚礼还没开始难不成就喝醉了。” 李娟听见唤声, 脸色一喜, 提着裙子朝着化妆间跑去:“军哥,你没事吧?” 化妆间外的宾客看见她的出现,连忙阻拦了起来:“不可不可, 仪式之前新郎和新娘不能见面, 否则会冲喜的。” 李娟哪管这些, 踮着脚尖看见自己未婚夫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变成一场闹剧的婚礼终于回归了正常。 白文姍几人没有多做停留, 准备前往下一站。 刚走到酒店门口,就听见礼薄签到处的人发出抱怨声。“真是晦气,谁这么没素质, 随礼怎么还随出一张冥币。” 那人举着纪释先前从兜里掏出来的黄纸瞧了又瞧,嘴里骂骂咧咧的。与先前的如视珍宝全然不同。 白文姍掩口而笑,盯着纪释问:“接下来去哪,你先前说来这儿是其一,那其二又是什么?” 从酒店里出来, 白文姍身上的旗袍和纪释身上的西装礼服已经消失了。 对方又重新变回了赤足光头的模样。 纪释语气平缓:“不急。” “你不是还要去归还宋婧的骨灰吗, 送完再去也不迟。” 白文姍看着他现在这副模样, 觉得又找回了几分寡淡的感觉。 光头赤足看来还真是有几分作用, 让身前人少了些人情味,多了些不近、不屈、不傲的超脱于世气息。 几人说着来到面包车前,拉开车门就上了车。 那雷厉风行的模样引着周围人注目。 周围行人眼睁睁地瞧见一辆面包车从豪车组成的婚车队伍中挤了出来,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白文姍坐在面包车的前排,怀里抱着骨灰盒,扭头看向身旁的梅初。“没事了吧?” 梅初眼眶还是红红的,但已经停止了抽泣。 她微微点了下头:“没事。” 齐木楷凑在她跟前,他来之前就乌鸦嘴说过怕不是要碰见对方的老情人,没想到还真是开光成了真。“梅子姐,你那老情人可真帅,虽然只是比我差了那么一丢丢,不过也是人间难得的‘尤物’了。” 梅初没有理会对方的迷之自信。 齐木楷瞧见对方还是没走阴郁的情绪中走出来,言语轻快想将对方逗开心:“不过先前我们可是看见你小时候的模样了。难怪你脾气这么暴躁,小时候就初见端倪了。” “扎着个冲天辫,红脸蛋,指着男同学就用拳头招呼了上去,不愧是女中豪杰啊。” 梅初转过头,一个拳头就扔了过来,扎实地击打在齐木楷的手臂上:“是不是像这样?” 齐木楷痛叫一声:“哎哟——” 转头望向纪释告状:“师伯,她又打我。” 瞧见师伯没有动作,他哇哇大叫几声:“你这个暴力犯,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伴郎,怎能拳脚相向。” 刚说完梅初又是朝着他踢了一脚。 “你!”齐木楷指着对方气得说不出话。 梅初淡然道:“你自己说的,拳脚相向,这下齐了。” 两个小学鸡把行径的面包车闹得七扭八歪的,还是纪释将禅杖横在两人之间才勉强休战。 - 宋婧给白文姍留的地址在沐川县的西南侧,是一栋老旧职工住宅楼。 白文姍刚下了车就入眼一栋长满爬山虎的楼房。 她站在楼下望了眼,将目光放在三楼靠里侧的那户人家。 白文姍刚想上楼,听见后方两名提着菜篮的大娘边走边笑。她让出个身子,让她们先走。 “你女儿出国也快要十年了吧,怎么样,最近有传话回来吗?”左方的老太眯着眼睛问。 右方的大娘笑道:“当然啦,每周都要发信息回来呢。我跟你说,听说那边可发达了,连在餐厅点餐都是机器人来服务的。” “真的假的。”老太惊呼一声,随即又是叹了口气:“要是我说啊,那边的条件再好,也不如咱这。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己的狗窝不是,女孩子家家还是该留在自己身边,哪有你们这么狠心的,一送出去就是十年。” 大娘尴尬地笑了两声:“你就别瞎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看啊,你家那小伙子也该少管,放到大城市去让他自己拼去。” 两人相谈甚欢,直到走到跟前了才发现楼梯上的白文姍。 “诶,大闺女,你有什么事吗?” 大娘率先发现了白文姍,口吻热情地问。 他们这职工楼的人相互之间都认识,出现个面生的人难免多问几句。 白文姍抱着骨灰盒,侧身让出个道:“没事,阿姨,你们着急做饭吧先上去,我找人呢。” “找谁呀?要不要大娘给你指指路。”大娘一听见找人就来了兴趣,用眼神递给旁边的老太。 他们这栋楼里,年轻的小伙就只有一个,怕不是姻缘找上门来的。 “不用了,大娘,”白文姍笑着说,“我知道路的。” “那就好。”两名老太视线落在她身上打了个圈,才又重新朝着楼上走去。 大娘暗暗戳了下身边的人小声说:“不会是来找你儿子的吧?” 老太赶紧摇了摇手:“他?他哪认得到这么俊俏的姑娘。我儿子是个什么东西我自个儿最清楚不过了,和你家宋婧可比不了,他就是个猪脑子,连吃东西我都觉得是浪费粮食。” “你看你,”大娘用胳膊肘子抡了下对方,“尽说些丧气话。” “本来就是。” 白文姍耳朵灵光,不需要费劲就听见了她们两口中的话。她脚下一愣,原来那位和蔼的大娘就是宋婧的母亲。 出国? 看来他们家对外宣称的,就是宋婧出国留学了吧。 想来也对,毕竟一去就是十年,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带不回来,这个解释最合适不过了。 其实从宋婧拜入龙虎山门下之时,就已经注定要和凡尘父母了却宿缘。 修道之人,年岁不比寻常。了却尘缘是每一个弟子的必经之路。 而入了道门,最忌讳的就是用自己的能力扰乱世间秩序,帮亲友谋取利益。那有悖于修道本质。 所以别说龙虎山了,就连神霄派等名门正派,一贯以来的做法,都是不允许内门弟子与凡尘亲友有过多接触。 宋婧的父母想来也是知道这点的。 不然也不会圆谎说对方每周都有传回信息。 当然像齐木楷这种外门弟子因为数量实在众多,且修道之术仅有学到皮毛,也就没有强制要求,仅是提点为主。 白文姍抱着骨灰盒走上三楼时,隔着远远地就听见屋内传来炒菜的声响。 隔着墙还能听见老两口的谈话声。 “你猜我刚才在楼道里碰见谁了,”宋大娘炒着菜向后说,“一个女娃娃,长得那是一个水灵灵的,我觉得啊,多半就是去找吴家小伙的。” 客厅中传来老爷子的回声:“那感情好啊,吴家那小东西也是时候成家了。” “可不是嘛,那吴老太还不信。”宋大娘顿了会才说,“说起来,咱家婧婧也快要二十六了,要是还留在这沐川县的话,说不定也嫁人了。” 客厅中的老爷子厉声说道:“你看你,一天天的就知道些嫁娶媒姻之事,婧婧可是在谋大业,哪能被这种小拘小节给局限。” 宋大娘手中的锅铲声停了下:“我这不是想婧婧了嘛,一走就是十年一丁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在龙虎山过得好不好。” 白文姍虽然隔着墙,但也能感觉到对方此时在抹着眼泪。 在外人眼里,他们拥有一个争气的独女。 年仅十六就被当成种子选手保送出国,现在过得幸福美满。 但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这种心里没底的感觉是怎样。 宋婧到底过得如何,他们只敢朝着好的方向去想。如若往坏了想,他们遭受不住。 老爷子明显也停顿了几秒,显然情绪有些波动。 “你别担心,当时来接婧婧的龙虎山长老不是专门和我们谈过吗?说婧婧天姿卓越,是世间难得的好苗子,只要加以培养,迟早成了那什么掌门亲传,身份尊贵得很哩。”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掌门亲传是什么意思,想来也是个要职重任。 宋大娘想了会才说:“我倒不在乎什么掌门亲传,只要婧婧过得好,我也就心安了。” 说完她拉开窗户,准备将屋里的油烟散去。 送大娘伸出头,却一眼瞧见了走廊上驻足的白文姍。 “诶,你不是先前找人的小丫头吗?怎么了,人还没找到吗?” 她视线落在白文姍怀里的深棕色骨灰盒子上,不免多看了几眼。 白文姍回眸看去,只见对方先前思念女儿时那眼角的湿润还没干。 “我可能走错楼层了,不好意思啊。” 宋大娘瞧见白文姍转身要走,伸出半个身子来:“先别走啊,你要找哪家,我给你指路。” “不用,谢谢阿姨。” 白文姍落荒而逃,重新回到了面包车旁。 齐木楷瞧见对方又被骨灰盒抱了回去,伸出个头问:“文姍姐,怎么了?” 白文姍摸了摸怀中的骨灰盒说:“齐木,能不能给我借点钱。”
第74章 渴望自由的灵魂(终) 白文姍找齐木楷借了些钱, 她去金店找打金师傅加急做了一个摆件。是一只全身镂空的纯金羚鹿,大概十寸宽。 她将宋婧的骨灰存放进那镂空的羚鹿内后,才让打金师傅浇筑密封。 白文姍记得宋婧说过, 如若有下辈子,她想做一只羚鹿。 再次回到职工楼三层时,她的怀里已经从深棕色的骨灰盒换成了这尊金羚鹿。 宋婧的父母此时正坐在走廊上乘凉, 手里择着芥菜,口中有说有笑。 宋大娘再次瞧见白文姍的出现, 有些惊讶, 赶紧将手中的芥菜搁在一旁。“小丫头, 你怎么又来了,要找到的人找到了吗?” 宋大娘言语关切,佝偻着腰背望着她。 老爷子也顺着话语瞥了过来。 白文姍抬眸凝视了几眼, 才挤出一个笑容。“我这人就是犯迷糊, 本来都已经找到了又不记得门牌号, 白走一趟冤枉路。阿姨, 你们是301的住户吗?” “是啊,我们这是301号。”宋大娘起身。 老爷子听说是来找他们的,也是打量了白文姍好几眼, 瞧见对方与宋婧年龄相仿,言语激动道:“你、你不会是婧婧的……” 白文姍笑道:“阿姨叔伯,我是宋婧的朋友。” 两人一听,脸色变了好几次。由静转喜,又由喜转郁。 十年了, 终于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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