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宸默不作声地取出符箓,刚想遁走,却发现怎样唤都唤不出遁术。 “你不会忘了,这符箓之术,是谁教你的吧?”赤足和尚雷云傍身,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动作。 白宸抬眸,再次瞥向纪释时,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狂妄。 “师兄……放我一马,我天劫将至,即将飞升得道。到时候,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的语气急切,甚至还带着些恳求的意味。就连白宸自己都没想到,此时说出的话会有这么卑微。 他讨厌、憎恨这种屈身于人下的感觉,这几百年来,他何尝受过如此之辱。但此时,白宸毫无选择。 可惜,赤足和尚并不在乎他口中所说的好处。 纪释用禅杖贯彻了白宸的右腹,将他从雷云中抛下,落入地面砸进了荷花池子里。 仅仅是一个照面,白宸就察觉到了对方的怒意。他明显得感受到了,他这师兄是真的想要取他的性命。 右腹的灼烧感让白宸将身体蜷缩在一起,本就苍老的躯干顿时更加颓老了几分。 他凄惨地从荷池里爬了出来,背地里捏出的符箓根本不作效。他望向天边的赤足和尚和白文姍,眼中满是恨意。 白宸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平复,朝着白文姍喊出了一句足以颠覆局势的话。 “姐,你当真要帮那疯魔。难道你忘了,他司长川可是因为心魔作祟,灭了我们永宁整整一个国。” “他,是我们永宁国永远的敌人!”
第96章 白无常 白文姍微微一愣神。 白宸以为动摇到了对方, 紧跟着说:“姐,你不会真的忘了那灭国之辱吧。那日正是司长川渡天劫之日,整个永宁国骤然雷雨大作, 他为洗去凡尘宿缘,屠尽了整个永宁皇城……包括你在内!” 白宸越说越是激动,最后的话语甚至都是嘶喊出的。 白文姍看向赤足和尚, 只瞥见对方的侧脸,面色凝得跟冰一样难堪。 那日的确是他的天劫。 都说, 渡天劫时, 会有心魔作祟。就算道行再强的旷世奇才, 也不慎会损毁于心魔之中。 心魔的出现,多在于凡尘浊世。所以修行之人,才最忌讳与凡间、凡事和凡人搅为一谈。 唯有独善其身, 心无旁念, 才能证得大道。 纪释并没有做到独善其身, 但他算是运气好的。 心魔作祟虽然令他屠尽了手无寸铁的凡间城邦, 沦为成了世间的不齿。但于他自身而言,却是成功渡过了天劫。 成为了千百年来寥寥可数得道飞升的其中一人。更是那放弃了摆脱肉.体凡胎的机会,自愿选择成为地仙的唯一一人。 纪释对于太久远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但那一日,却如剜在他的心里般,无法忘却。 他还清晰地记得。 当睁开之时,全身上下的骨头噼里啪啦地响,体内灵气浓郁了不知道多少倍。可入眼处, 却不见原本繁盛的永宁皇城。 剩下的, 只有一片残骸废墟。 飞升之日, 本应是普天同庆、钧天广乐。可对纪释而言, 那一日却如梦魇。 他亲手亡了一国,整整三十二万七千六百五十一条生命。 “司长川屠尽了整个永宁皇城?”白文姍听完白宸的话语,神色凝重问了句:“谁告诉你的?” 白宸眼神灼热,他拼命想要从纪释的禅杖下挣扎出来,嘶吼道:“哪还需谁说,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地仙司长川,得道之日便杀妻证道,以永宁宗国陪葬。这的确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轶闻,只不过七百年之后,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 没有人知道了,不代表事情就没有发生,白宸咄咄逼人。 “你说……所有永宁国人都死在他手下,那你呢?”白文姍声音有些颤抖地问:“白宸,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白文姍看向白宸那面目狰狞的脸,她发现自己真的是一点儿都不认识对方。原本小小的胖脸,如何会长成现在这副厌恶的模样。 白宸微微顿一下,手指在关节处搓蹭,开口道:“我那日正好被太宗安排外巡,才得以幸免于劫难。” “骗子。” 白文姍小声地嘀咕一句,鼻尖变得有些红。 “什么?”白宸没有听清。 白文姍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身前的赤足和尚的背影。对方身形单薄,许是饱受风霜。 他不敢回头看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那道背影,像是被愧和疚填满,让人看了有些揪心。 不过此时此刻,也该是真相大白的时候了。那场蒙骗了天下数百年的骗局,只有白文姍还能揭露。 白文姍耸了下鼻子,对着赤足和尚说。 “喂,你不是能看见鬼魑的前生今世吗?你怎么不看看我的。” 纪释没有回头。 白文姍迈开两步,朝着对方走去:“你就不想知道,那日当真是发生了什么?” 纪释微微侧过头,那一日对他而言,乃是魔怔。他不敢追忆、更不敢回想,怕自己再次入了魔。 “姐,你在胡说什么啊?”白宸语气变得有些激动,“事实就是司长川他丧失了灵识,入了魔怔,屠杀了所有人。你还想听他狡辩吗?这可是全天下都认定的事实。” “全天下都认定的事实?”白文姍鼻尖再次一酸,拉了拉纪释的衣袖:“喂,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赤足和尚垂眉撩目,眼角有些红粉,他将余光落在了白文姍的眉宇间,轻声道:“我怕……” 白文姍没等对方说完,打断道:“别怕。” 纪释瞳孔微微一怔,转而陷入了白文姍的回忆。 那日,白文姍当然记得。就算白宸不提醒,她也记得一清二楚。 - 白宸怎么可能被太宗安排外巡。 那日,正是他皇子白宸的成年加冕之日。虽然没有被立为太子,但七珠□□王已是荣耀至极。 甚至太宗还赐号“文”字。 皇子白宸由此便可正式成为白文宸。 整个永宁国都在为皇子的成年礼而普天同庆。 本来白文姍还挺为白宸开心的。对方自从雁阳关回来之后就一蹶不振、紧锁寝宫闭门不出。此次加冕,或许能替对方冲一冲。 可那日,却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让她整日心神不宁。她在担心一个人,一个正在渡天劫的人。 司长川送她回了永宁皇城,可哪想还未驻足就天劫将至。天劫来得太突然,对方甚至都来不及过多准备,只匆忙将她安顿下来,便避远了永宁皇城,独自一人前去应劫。 与对方分离的那一面,白文姍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罕见的惊惶。明明自己都心里没底,却还对着白文姍说:“没事,不过是天劫而已,我去去就回。” 那风轻云淡的模样,白文姍差点就信了。天劫九死一生,渡成者证得大道、渡败者烟消云散。同对方在雀阴幻境相伴了一生,她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 司长川才刚刚继任了掌门一职,天劫竟然是来得如此之快。 与张灯结彩的永宁皇城不同,西边荒山上乌云密布、风起云涌,天生异象。 白文姍一直在等,等对方琉璃金身的出现。她笃定对方能渡得过天劫,如果连司长川都渡不过,她不信世间还有谁能证道。 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白宸的封礼还未结束,诏书还未宣告。等来的,却是城墙上那象征着敌袭的钟声。 她听说,来者是那位戴着赤色厉鬼面具的仙人。一反往常,接连屠杀了数十名护城将士。城邦里的民众乱作一团,都惊恐地往内城撤去。 白文姍迎着漫天大雨,逆着人群冲了出去。 她孤身一人站在城墙之上,一身的盛装还未来得及脱下。 金钗和绸缎被凌厉的雷雨拍打到摇摇欲坠。 她终于见到了对方。 可眼前的赤鬼面具男子犹如入了魔,遍体被煞气所覆盖。 举手投足间,便是翻云覆雨。雷电如蟒蛇般在他的指尖游走,吐着信子贪婪地盯着脚下的永宁国土。 “你……渡劫失败了?!” 白文姍心里慌作一团,她没有畏惧雷蛇,朝着半空中的人影喊道。 她曾听闻,以凡胎肉.身渡雷劫乃是与天作对。 不仅要凭借肉身对抗天劫,还会时刻会遭遇心魔的侵蚀。 意志不坚者。 将会彻底沦为杀戮的机器。 这就是修炼者所追求的最终归宿。要么成神、要么成魔。 眼前人的模样,可能就是后者。 赤鬼面具男子并没有说话,回答她的……是漫天的均雷。 雷电在对方的召引下,如蚺蛇般席卷城墙,在地面上留下一片焦黑。那道雷蛇,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准备袭向白文姍,将她也揽入其中。 眼见自己即将在雷电中化为焦炭,白文姍纵身跃起,使出了对方曾在雀阴幻境中教授给她的法术。 对方的目的很明确,不仅仅是她,还有她身后整整一城的百姓。 就算明知螳臂挡车,她也要迎上去。 “司长川,住手!” 她尝试着唤醒对方的理智,可却并没有换得半点迟缓。 白文姍手中的雷法在对方唤出的雷蛇面前,如婴孩手臂与成人臂膀之差。须臾之下,就淹没了她半个身躯。 被雷法击中原来是这种感觉。 白文姍只觉得自己半侧身体瞬间干枯,灵魂被雷电所侵蚀,发出尖锐的疼痛。那强烈的痛楚,让她两眼一黑,几乎昏厥。 “司长川!” 她手指在地上抠着,想要爬起来。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赤鬼面具男子用雷法将她身后的城邦淹没。 雷鸣打断了庆典的声乐之声,只剩下百姓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在城邦里环绕。 一座一座熟悉的建筑物在暴雷下化为乌有,凄惨的叫喊、垮塌的屋梁,繁昌的永宁皇城此刻犹如无间地狱,吞噬着所有鲜活的生命。 白文姍目光呆滞地看向高楼金屋坍塌,她使劲全身力气,朝着凌空而起那人问。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的声音抖动而又干哑,被绝望所充斥。那个人……怎么会做出这等卑劣之事,她不相信。 仍然是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居高临下的那人,看不出面具下是何种表情。他如蝼蚁般看向城墙上奄奄一息的白文姍,摩挲了下指腹,浇筑下了最后一道滚雷。 白文姍凝视对方的身影,视线停留在对方的指尖,眼中满是震骇。 白文姍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但她的身子被滚雷所吞入其中,心脏已然停止了跳动。已经没有力气再发出任何声响。 但她的口型道出了两个字——白宸。 白文姍认得那个摩挲指腹的动作。 白宸总是不明白,何为自己说谎总是瞒不过皇姐,白文姍总是能一眼识破。他小的时候还以为皇姐是不是有什么读心术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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