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好弱的样子,应该打不过我,如果真的野性难驯……”杨婵露齿一笑,“那就将他驯好了再去威胁父皇吧。” “……”沈嫊蔷真的觉得,公主殿下是有一些刀口舔血虎口拔毛的胆量在的。 她跟着领路太监出宫,心里思量着要去巫家求一个保命的法器符纸什么的送给要驯妖的公主殿下。 低着头赶路,再回神的时候,她面前的小太监已经换了一个——道路分岔时她跟错了人,竟跑到御花园来了。 晟帝召集了众多貌美宫妃在水榭玩儿捉迷藏,花团锦簇,美人也叫人眼花缭乱,误入的沈嫊蔷不知所措。 那边美人咯咯乱笑,晟帝被撩拨得心火燥热,抓不住人,眼见着就要扯下覆眼的手帕——众多宫妃都听了旨意衣着清凉,反正周围只留了没根的太监和宫女。只有沈嫊蔷,她今日进宫,穿得庄重且素净,在一堆莺莺燕燕里显得尤为特别。 此时被满脑子废料的晟帝注意可不是什么好事,沈嫊蔷自己也知道,但是这场面她从没处理过,拿不准自己该转身就跑还是等陛下发现她然后请安。 她僵硬在那里,紧张又害怕。 一只布满狰狞疤痕的手捂住她的口鼻,在杨集摘下手帕之前将人拦腰抱走了,他们躲在假山后,四目相对,听到杨集下流的笑声,他没看见沈嫊蔷。 “……”沈嫊蔷的心脏怦怦乱跳,眼睛里映出一张熟悉又不熟悉的脸,他的皮肤是阴冷的白,面上涂了可笑的胭脂,更像是一个女子了。 手很粗糙,除了烫伤疤还有冻疮和干粗活留下的龟裂变形,搓得她脸颊痛。 魏临光看了她一会儿,确定她不会叫出来,才松开手,单膝跪下与她赔罪:“奴才一时情急,冒犯了贵女,还请贵女赎罪。” 沈嫊蔷的后背尽是冷汗,她贴着假山,手指用力抠着石头,“无、无妨,你,你叫什么名字?” 魏临光沉默一瞬,避而不答:“陛下身边离不开人,奴才只能送您出御花园,请尽快出宫吧。” 他们远离了那一团混乱的地方,魏临光一路上保持着缄默,沈嫊蔷的试探也好,质问也罢,统统得不到回应。 但是这份回避已经比任何自证都要清楚了,他是魏熙,魏熙没有死。
第95章 折骨枝(十六) “陛下近来收到许多谏言折,都是奏请陛下专心国事,已被奴才悉数扣下了。” 铃铛声响,鸳鸯眼的狸奴已经很老了,它的步子迟缓,脖子上的铃铛声也断断续续。 太后放下茶盏,伸手将老猫搂在腿上,她的目光落在跪地的魏临光身上。 “做得不错。”满意的语气。 魏临光叩首,表现出深深的谦卑:“谢娘娘夸奖……不知今日的临光,是否够格知道当年的真相?” “嗒。” 老猫拨弄了一下茶杯,发出突兀的一声轻响,正如眼前人试探性的冒犯。 太后却并不生气,她不慌不忙地颔首:“勉强。” 魏临光仍跪在地上,气息如常,喜怒不形于色,太后眸色深了几分,她缓和语气道:“你怨我不救南枝,哪知我是为了保护她呢?你也看到了,陛下好美色,若南枝只是貌美便罢了,偏偏……她那日被施了什么术法,与雪神女越发相像。” “太后娘娘不喜雪神女也可将南枝交给旁人抚养,不会碍您的眼,”魏临光直起身体,面上流露出一丝埋怨,“将她藏在盛京也好过流放西北。” 他此刻倒有几分年轻人的冲动,太后心中竖起的防线稍微放松了。 “哀家确实不喜,但并不会因此迁怒南枝,”她的神色微妙,似笑非笑,有点厌恶又有点嘲讽,“临光,你一向聪明,但当年到底年纪小,许多事不知内情。” “……请娘娘明言。” “陛下痴恋他父皇的女人,”太后轻飘飘丢下惊人之语,“你也跟了陛下一段时间,知道他的秉性。” “男人站到了权力的最顶峰,就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得到了的……哪怕只是个相似的替代品。”言尽于此,太后抚摸着狸奴,给魏临光一点时间自己消化。 “……”到了今天,魏临光说不出留在吃人的深宫中,终其一生都困在仇人身边以色侍人要好过流放这种话。 他是个太监,晟帝都会因为自己的皮相多次用饱含深意的眼神打量,若是生成女儿身……若是南枝,南枝被他发现了呢?她自己的人生,她孩子的人生,所有的一切都会用作筹码来报复晟帝吧,他真的能看着亲爱的妹妹毁在仇恨中吗? 身体颤抖着,魏临光咬紧牙关,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奴才晓得了。” 所以还是因为雪神女,他的妹妹不得不远离盛京,躲得远远的,孤身一人在西北苦寒之地长大……雪神女,雪神女! 还有晟帝,害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他一定,一定不会放过! 太后瞧见他的憎恨,不紧不慢道:“恨极了杨家人吧,只要你好好为哀家做事,这天下,很快就不姓杨了。” “奴才明白,”魏临光又嘭嘭地磕了两个响头,脸埋下去看不清表情,“还请太后娘娘安排人照顾好南枝,奴才自当尽心竭力为娘娘办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太后面不改色微笑承诺:“放心,待储君诞生,陛下‘病重’,哀家代为掌权……南枝就能回来了,哀家封她做公主,让你们兄妹团聚。” “谢太后。” 魏临光谢恩退下,本分地踩着碎步消失在青枫姑姑的视线里,直到身边再无任何眼线,他才抬起头,冰冷的视线落在怎么也翻不过的红墙褐瓦,万重楼宇。 除了自己靠得住,谁都不会真心帮你。 这是他在皇宫里摸爬滚打十余年得出来的心得,所以太后的话不能全信,他必须要有实权,要自己把南枝接回来。 …… 明月殿被汤药熏了半月,扶月公主病重的谣言愈演愈烈,就在杨集也忍不住亲往探病之前,一只青面獠牙,尖耳利爪的妖物抓住公主来到了他的寝殿。 听在场的太监宫女们说,那妖物踏着夜色而来,灯火被妖风扑灭数盏,陛下被妖物从龙床上扯下来,一脚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妖物先搂着娇弱的扶月公主亲一口,而后对杨集说:“你女儿,我要了。” 行事十分狂妄,十分嚣张,杨集大怒:“朕乃天子!岂容你这妖物威胁!” 妖物一用力,晟帝吐出一口鲜血,也不天子了,快要成一具尸体,立刻声嘶力竭求饶:“好说,带走!立刻带走!” 扶月公主浑身发抖,无助地喊着“父皇救我”,好不哀切。 妖物横行霸道,一爪钳住公主双手,一爪搂着公主小腰,二话不说又在公主面颊上“叭叽”一口,对吹胡子瞪眼的杨集补充一句:“不够,我要做驸马。” 看他神色认真,竟是真要管他叫爹,杨集太过惊恐,昏了过去。 待他昏过去又醒来,妖物犹如提着一只死狗般提着他,将玉玺按在他脸上,一张布满裂痕的鬼面在烛火闪动中分外骇人,催促道:“圣旨,我要做驸马。” 杨集想昏昏不过去,抖着手蘸墨书写了新的旨意,虽不知将女儿许给了何方妖孽,却实实在在是取消了与沈家小公子的婚约。 至此,妖物心满意足,携着公主大摇大摆离开,据说当晚就在明月殿将公主欺辱了。 以上,都是魏临光没瞧见的传闻,他在妖物走后才在太监总管的带领下将杨集抬回去,传太医,请巫家家主,一片兵荒马乱。 而明月殿中却是与众人描述得截然不同的景象。 扶月公主被丢到床上滚了两个来回,默默爬起来,她卷着袖子擦了擦脸和唇角,有几分憋屈道:“你怎么能亲我?” 妖物正在满意地看圣旨呢,闻言叉腰,站在床尾理直气壮道:“什么叫亲你?我亲的是我自己的脸。” 公主的白嫩手指抓紧袖子:“……” 一挥手,公主就变成了一个气质阴郁的美貌男子,只一身纯白寝衣,控诉地看着变回女子模样的杨婵。 “虽是你的脸,可到底,到底皮下的是我,”他面对着理不直气也壮的杨婵,慢慢地面皮涨红,长长的睫毛乱颤,“你我尚未成亲,不能,不能如此行事……” 趁妖失忆哄他帮自己解除婚约的杨婵:“……虽然此时此刻强调这件事显得不近人情,但是我还是想说,晏珏,咱们真不是那种关系。” 晏珏把被子拉到自己身上,垂着眼无比失落:“可是我一睁眼,衣衫不整,在你床上。” “……那是因为你受伤,我给你上药了。” “我没看见伤,”晏珏持续失落小表情,又掀起眼皮看一眼杨婵,好像笃定她在撒谎但是竭力说服自己不介意的样子,“你父亲还下旨了,我什么时候做你驸马?” 杨婵气笑,她扑到床上扒开晏珏的衣服,对着他的锁骨就来了一刀,鲜血来不及涌出来伤口便愈合了。 她道:“眨眼了吗?伤好得挺快,你当然没看见。” 晏珏:“……” 晏珏把眼睛闭上了:“我没看见。” 闭上眼一张脸还有点苍白,看着就更可怜可爱了,杨婵欣赏了片刻,突然意识到自己本意是要解释他们不是那种关系来着。 于是她起身,捡回圣旨卷吧卷吧,放到袖中:“等你脑子里的伤好了就都想起来了,总之咱们人妖殊途,不会有结果的,这所谓的圣旨呢,也不过一纸荒唐言,主要是废除我跟另一个人的婚约的。” 后面没动静,她一回头,看见刚才还可怜可爱的小美人坐起来,一张漂亮的小脸布满了裂痕,耳朵尖尖,嘴咧那么老大,浑身都在冒黑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另一个人?” 杨婵:“干嘛呢,收着点。”长得好怪……又怪又可爱的。 杨集不如自己女儿审美猎奇,他将巫长淮召进宫来,捡回皇帝威仪后索要了一堆防身符纸,要求巫长淮在宫中布下阵法。 他起先非常强势地要求巫长淮捉妖,扬言要将欺辱了自己女儿的妖物抓起来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但是巫长淮根本没察觉到妖气,他在明月殿外转了一圈回来,面色严肃:“强占公主的恐怕不是普通妖物,陛下,咱们惹不起。” 杨集眼角抽搐,勃然大怒道:“不是妖?怎会不是妖!难不成是大罗神仙下凡吗!” 巫长淮跟块木头似的杵着,任由晟帝搜刮自己带来的各种法器,心说您猜得不错,不过不是天上的神仙,观其神力痕迹,是来自地府的也说不定。 这话他烂在肚里,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劝杨集不要跟那位对着干。 杨集最终僵着脸同意了,其实他也怕死,只是丢了这么大的脸,又报复不成,只能撒气,被哄着顺着才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不再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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