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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棺婆原本也养了些牲口，可是那天晚上为了救我，那些牲口全都给我抵命了，所以为了给我补身体还需要一些肉，不过这难不倒他，每天他都会上山一次，去的时间也不久，回来后都会带回来一些野味。 小刃也在这段时间内，长大了一圈，最开始吃能吃一些汤汤水水，现在吃起了肉，圆滚滚的，好像营养都长在了它身上。 因为我失去了游魂的能力，我们也没有任何向外的通讯设备，所以外界发生的一切我们都不知晓。 这天午后，我收拾着拜棺婆生前的一些遗物时发现她的一本手记。 似乎他们这类独来独往的修行者，都会有一本这样潦草的手记，手记里记录了她这些年的生活。 她每天避世而居，种菜、养鸡鸭无数，可从来不吃。 她行善，发过愿，只吃素，这些鸡鸭只是她养来打发这山间无聊的生活的。 每月初三、十五、二十八号，她回出山一趟，走上二十里路，去镇上卖她自己做的护身符，她修之术明棺术，祖师爷名叫福棺娘娘，据说福棺娘娘是守护亡人的神明，拜棺可保后世子孙福寿健康，亡人往生无阻无碍。 因为修此术，棺婆见过太多这世间的苦难，所以才不想再入轮回。 不过我却发现，这份手记是从十年前才开始记的，当时拜棺婆还没到这里。 她年纪应该很大了，我不仅好奇，棺婆十年前又在哪里？她为什么隐居在这山间？既如此隐秘，千刃又如何会找到她？ 看着我翻着那本手记发呆了许久，劈完柴的千刃坐到旁边的石阶上，小刃在脚边打盹儿，他向我讲述了他和拜棺婆的故事。 十一年前，那时候千刃才十七岁，已然成为了三绝门头牌杀手，他接到一个任务，灭口几名不肯向三绝门低头的方士，其中就有拜棺婆。 千刃年少，从未违背过光叔的指令，当他杀完其他三名方士时，只剩下拜棺婆，婆婆却并不惊慌，她信奉天命，若是命该如此，她根本无惧，只是临走前多看了眼前少年一眼，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千刃从未在他杀的人眼中看到过这样的情绪，因为那些将死之人对他大多只有恐惧和仇恨，而婆婆的眼神，却仿佛是在替他惋惜。 反正都是死，他便停下来好奇问道：“你为何叹息？” 拜棺婆修棺术，与‘观’同音，那双眼可是非一般的厉害，那晚她救我就可看出来，她竟能看见我身边的这些鬼灵都长什么模样，以什么形态存在，这是距今为止我遇见过，眼睛最厉害的术士！ 因为这双眼睛，她能一眼便看出千刃身上的苦难，她报以慈悲之心说：“孩子，甘愿做一把刀没错，错在你是一把有自己想法的刀，终有一日，你会死在自己的刃上……” 千刃并没有驭出自己灭口的利刀，他望着白棺婆满布皱纹的脸，想到了当初为了保护自己而惨死的奶奶，他生了恻隐之心。 所以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违背了光叔的命令，放过了拜棺婆，这个地方，是当年他为婆婆亲自找的避世之地，远在Y省边界多山处。 好在拜棺婆没死这件事，并没有败露，这些年，他只来过这里两回，上一次是送婆婆来，这一次是送婆婆走！ 讲完这些，千刃突然望着我问：“小草，你信命吗？” 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信命，自不用问。 但他问的这个‘命’似乎是在说别的。 我低下头，思索了片刻没有回答。 他大约是指，冥冥之中，拜棺婆多活这十年，就是为了承托我的性命。 我不愿这么认为。 转眼都到九月半了，我在山里竟养了一个月，小刃一天天长大，它在换乳牙，每天喜欢啃咬东西，不过这狗是灵性的，绝不敢啃主人的东西，只啃外面的烂骨头。 许是这月里没再见千刃杀人，他像个农夫一样，天天在山间、田地里穿梭，见不到什么人，也就不戴帽子遮脸了，原本白皙的皮肤晒得黝黑，在阳光下反着光。 有些时候，我感觉他身上锋利的尖刺都消失了，他是个心地善良的普通人。 直到这天，草屋突然来了个陌生人，远远看见那人往这边走来，千刃突然又流露出他嗜血的一面，放在我身旁的锄头在微微震动。 小刃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嗯呜’着躲到了我脚边。 不多久那人走近了，说着当地的乡音，寻找拜棺婆。 我松了口气，对方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农妇，这时我的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担心千刃此时会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所以我迎了上去。 “婆婆不在了，我是她孙女。”我回答道。 反正棺婆从前独来独往，也没人知道她的身世，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怀疑，我才这么说。 女人一听，就在我面前跪了下去，跪着说：“救救我女儿吧——” 我一时傻了，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女人告诉我她家住在距这里十里外的黄家村儿，她女儿自小体弱多病，家里也去医院治过，但是钱治没了，病却不见好，但一年前她女儿吃了棺婆的药，好了许多，不过昨日她女儿突然就不好了，所以她这才赶来找棺婆。 可惜，棺婆都死了，而我也是没有能力可以救她女儿的。 女人却说：“你是棺婆的孙女，你一定也懂吧？你帮我去看看？” 我想到棺婆留下的手记里，曾详细记载了她这些年行善的细节，于是我就拿出来找到了有关女儿的这一页，上面清楚写到黄天丽八岁、体属阴、身弱、阴鬼缠身，棺婆用专门补阳的草药方子，加上她自修而成的符水合药，帮助黄天丽避阴补阳气。 我看后皱眉，虽现在没有那些能力傍身了，但好歹也承了李师父的术，不去看那女孩也能大致推断出，她根基太弱，不止她弱，她家里的至亲也弱。 我看向女人问道：“你老公在哪儿？” 一问到这个，女人哭得更伤心，说：“我命苦啊，怀着我家天丽时她爸出意外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还有她奶奶……呜呜呜……” 这就对了，她家全是女子，阴胜阳衰，祖上就亏了些阴德的。 “这孩子的名字取得大了点，她承不住。”我喃喃道，这一点，想必以前棺婆也知道的，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没让她改名字。 而且这过去一年，女孩吃棺婆的药，都没事了，是最近才又犯了病，想必是之前棺婆在时每日供着福棺娘娘，有棺婆扶了女孩儿一把。 结果一月前，棺婆因我去世，福棺娘娘的神位在那山洞里，香火断了，这小女孩就遭殃了，说来说去，还是我的缘故，不然棺婆不死，小女孩也不会命在旦夕。 我还没说话，向来铁石心肠的千刃帮我做了决定，他戴上自己的帽子，说：“去看看吧！” 我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因为我这场大病，能力都消失了，为了让我养病，他才困在这山里，所以他想趁此机会，激发一下我的能力。 他开着车将我们带到了黄家村儿，村子里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只剩下老人。 到了她家，小女孩躺在床上，满脸通红，呼吸微弱，嘴里含着：“妈妈——妈妈我怕！” 千刃让女人出去，独自留我在女孩床前。 我伸手抚摸女孩的手，还有脸，想通过这样的接触链接，去感应影响她健康的能力所在，若是以前的话，我甚至不用触碰，也能看见些东西，但此刻，我摸了又摸，看了又看，除了女孩的病弱，我什么都看不见。 “哎——”我叹了口气，早知道不来了！ 来了既是给了黄妈妈希望，却又一点忙也帮不上。 千刃看我气馁，走过来提醒道：“你再多看看，你好歹也是拜过端公师父的人！” 他说得也对，我以前就是太依赖自己天生的能力了，其实像拜棺婆和李师父这样的山村术士，靠的是对事物本身的理解，去解决问题。 我没有异力，但也有丰富的理论知识，并非是一无是处的。 我伸手向床头的护身符，想必这是以前拜棺婆做的，她这些年用自己的修行做了不少护身符，不收分文赠给乡亲，但是她人现在不在了，人死力消，所以这护身符是没用了，我将它取下来，打开看了看，里面包着一些五谷。 五谷辟邪嘛，这应该还是在福棺娘娘神像前，供过的五谷，所以法力加倍。 不过却因为年久和棺婆去世，这护身符里的五谷都发霉了，这种护身符不扔掉，还会起到反作用，因为挂在孩子头上，每天都败孩子的人气。 我叫来黄妈，让她将这护身符放到他们家西边的池塘边，挖个坑埋了！ 有水的洗涤，可以洗一洗这五谷的浊气，埋了护身符，有了棺婆的手记，我也不用太费脑子，女孩天生就阳气不足，容易被脏东西沾上，所以才害了病，治她这种病，就补阳气。 补阳气的方法很多，比如晒太阳，这是最简单的，现在半下午，太阳也不烈，我们将小女孩搬到屋外晒了会儿，以后每天这个时候都晒半小时，不能晒多；这还不够，当初棺婆可是给她配了药的，我对药理不太通，只能照着棺婆的房子，让黄妈妈自己去镇上按照计量配几副回来给女孩喝，虽没有棺婆的符水，但药还是补阳气的，喝了一定有点用处。 黄妈妈担心女儿，腿脚也快，骑着车子就去镇上抓药了，回来熬了许久，我们也耐心，亲眼看见女孩喝下，精神回来了一些，但还是虚弱。 我知道这还不够，时候已经不早了，我问千刃：“这房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千刃点点头，说：“风水不好，房子就聚阴，我站在这儿都感觉有东西在附近，等我一走，肯定就进来了！”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明了！ 想必黄家这生活条件，也是搬不了家的，若能搬，当初棺婆就让搬了，我也终于想明白棺婆当初为啥没让女孩改名了，虽然女孩身弱压不住那么大的名字，但棺婆借了自己的力给女孩儿，女孩能承得住名字了，也能靠着名字的大，压压这房子的脏东西。 然而棺婆一死，这些链接都断了，女孩既承不住名字的大，也受不了这房子的阴。 这可如何破解呢？ 正在我苦恼时，黄妈妈感激地拿着自家煮的馍馍过来给我们吃。 千刃也不嫌弃，来了大半天早饿了，接过去就大口吃了起来。 我望着他那阳气充足的样子，突然灵机一动，女孩的问题主要是这房子的事儿，如果能压住它房子聚阴的问题，那不就解决了根本问题吗？ 我当即就走过去，对千刃说：“你把手伸出来！” “干嘛？”他极度不信任我。 “给我嘛！”他只好听话地将手伸了过来，我当即用一根针在他食指上戳了个洞，鲜血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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