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照片。”云霞阿姨眼中那丝慌乱消失了,笃定地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说,“她确实是因为你,才自杀的。” “呵……您这种说法……未免也太可笑了吧?”我现在至少有七成把握,云霞阿姨确实不太正常,大概率有妄想症,“一张照片能证明什么?如果上面是刘德华张学友呢?难道人家也要为孟春玲自杀的事负责?” “我没想让你负责……对……不是负责,只是要让你知道……”云霞阿姨越发不对劲了,她不再看我,低着头不停地嘀咕着,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恨不得要拧出水来,整个人看起来很焦虑,很紧张无措。 “您别着急……”见她状态不太对,我唯恐再生事端,打算尽快结束这通毫无意义的对话,“我信,您刚刚说的我都信,孟春玲确实是为了我自杀过。” “对……这就对了……”听到这句话,云霞阿姨像是从一层无形的困囿中解脱出来一般,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目光一片清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又恢复了最初见面时的状态,刚刚那些异常仿佛都是我的幻觉,“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只有春玲才知道。” “嗯。”我点了点头,假装没有半点怀疑,完全顺着她的意思。不管云霞阿姨是青大的元老,还是孟春玲的母亲,在我眼中,她只是一个渐渐走向衰老的长辈,糊涂健忘,颠三倒四,“我会联系孟春玲的,您放心。” 果然,云霞阿姨长吁一口气,笑纹爬上了脸庞,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 “好,那就好……我先去忙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头发花白,脚步蹒跚,我有些怅然,既有对云霞阿姨的怜悯,也有对发生在自己身上故事的唏嘘。 学生们几乎全都去上课了,校园里空无一人。 我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衔在唇上,轻薄的烟雾氤氲了忽明忽灭的火光,凤凰花清淡雅致的香气也适时钻进了鼻腔,尼古丁和鲜活的自然气息混在一起,散发出不可言说的奇异味道,顿时让我颓然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母校之行并不是一无所获的。 想到这,我狠狠吸了两口烟,随后将剩下的半支碾灭,是时候找孟春玲好好谈谈了。 “你说什么?” 找到孟春玲的时候,她正在乌烟瘴气的酒吧里,和一个染着一头黄毛的男人跳贴面舞,穿着暴露的身体在迷乱的灯光中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烟气酒气还有荷尔蒙的味道,将我团团包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犹如一把铁锤,震得心脏一阵阵紧缩。 这时,我才体会到大学校园的清静有多么难能可贵,要不人家怎么叫象牙塔呢? “那个……”看她醉眼朦胧的样子,应该喝了不少,加上此时嘈杂的环境,我只能提高了嗓门,简洁扼要地问了一句,“你和我是大学同学吗?咱俩以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同学?以前?”她身体疯狂地摇晃着,像停不下来的电动马达,眼神上下飘忽不定,一边嘿嘿笑,一边无意识地重复着我的话,“以前怎么回事?以前……哈哈……我怎么知道……” “你他妈谁啊?”也许是不满正在酝酿着的暧昧情绪被打断,孟春玲身边的黄毛张口就骂,眉眼间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他使劲啐了我一口,出言不逊,“懂点规矩不?泡妞一边去,她今晚归我!” 也许是为了宣示临时主权,男人说完后,就把孟春玲拉进怀里,捏起她的下巴使劲啃了两下,然后还故意在丰满的胸前狠狠拧了两把,脸上尽是轻浮孟浪。 似乎眼前的女人不是女伴,而是一个可任他拿捏的玩物。 孟春玲确实醉得厉害,被当众轻薄不仅没恼火,还嘿嘿笑个不停,像个欲求不满的花痴。 不用想,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过来。”虽然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但从刘校长和云霞阿姨那得知和孟春玲的过往之后,再看到她如今这副模样,我不可能放任不管。就算没有男女之情的纠葛,仅仅是同学情谊,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如此对待。我一伸手直接将孟春玲拉了过来,动作果断,随后挡在她身前,微微扬起下巴,对那个心怀不轨的男人说,“滚!” “傻 X,也不瞧瞧这什么地方,还玩英雄救美那一套!”黄毛没想到我会硬刚,顿时觉得被驳了面子,收敛起嘴角的笑意,脸色暗了下来,“大家你情我愿,少管闲事!” “什么你情我愿?”孟春玲已经坚持不住了,身体不停地往下滑,我只能一边架住她一边继续这场“战斗”,“她喝得亲妈都不认识了,你这是趁人之危。” “呵呵,还趁人之危?”黄毛冷笑了一声,“我就趁人之危,怎么了?你是警察啊,管那么宽?” 说着,他挥起拳头就要欺身而上。 打架我倒不怕,就是被孟春玲这个人形挂件死死缠着,实在施展不开手脚。 眼看对方来势汹汹,我只能抬起脚重重踹向他的关键部位。 男人之间的战斗,约定俗成,这种下三路的招数是令人不齿的。 不过没办法,我必须速战速决,先把孟春玲带走。 刚刚还令人厌恶的音乐声此时成为了最好的遮掩利器,那男人的惨叫声刚一出口就被巨大的音浪吞没,整个人像只虾米一样迅速蜷缩,又骂又跳,痛苦不堪。 趁此机会,我拖起孟春玲就往外跑,一出来正好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直接开门钻了上去。 “喝酒……怎么不喝酒了?”孟春玲依旧不清醒,她眯着眼睛抱着我的手臂,嘟着嘴一脸不满,“笑笑,那么严肃干嘛?” 两人一旦单独相处,还离得如此近,刚刚那些勇气一下子都跑到爪哇国去了,我又开始不自在,正打算把她的手拽下去,余光突然瞥到那白皙手腕上的陈年疤痕。 “她曾经为你割腕自杀。”云霞阿姨的话在耳边响起。 抬起的手臂悬在空中,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什么也没做,又讪讪地落下了。 “咦?你怎么跟宋智程长得一模一样?”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孟春玲瞪大了眼睛,双手扳过我的脑袋,仔细打量,嘴中喃喃着,“不会的……宋智程不会出现的,他永远都不会喜欢我……” 说完,她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落寞,整个人也缩到角落里,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独自舔舐着伤口。 “孟……春玲……”那一瞬间,我觉得很抱歉,虽然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但害一个女孩子如此伤心,总不应该无动于衷,“对不起,如果我曾经做过什么……实在对不起……” 她没有搭理我,只是望着车窗外发呆,鼻头红红的,眼角也有些湿润,像是要哭。 一时间,车内的气氛很沉重,也很尴尬。 我甚至不知道她是真醉,还是假醉。 沉默了半晌,为了缓解心头的不适,我只能假意关心路途,询问司机:“师傅,还有多久?” “这不到了!”司机努了努下巴。 车停下后,我才发现孟春玲已经斜倚在窗边睡着了,只能半拖半拽把人弄了下来。 “困……”她闭着眼睛,往我怀里钻了钻,并没有醒的意思。 “好了,先回家。”我叹了口气,就算心里再急,也得等人清醒之后再说。 她整个人软绵绵的,根本站不稳。 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小区大门,我咬咬牙,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正打算快步走过去,突然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 我整个人顿时僵住了,回头一看,果然是顾雅。 只见她死死盯着我怀里的孟春玲,一脸不可置信,悲伤愤怒失望……各种情绪在脸上轮番上演。 “不是……小雅……你听我解释……”我慌了,下意识就想放下孟春玲,没想到她的眼睛虽然闭着,双手却紧紧勾着我的脖子,一时半会根本没办法弄下去。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顾雅的眼圈红了,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迅速和我们拉开距离,拼命摇头,“宋智程……我本来想给你一次机会……可是……”
第40章 故人生异 虽然已经快到中秋了,但天气依旧炎热,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们,均着夏装,每张脸都泛着油光,只要距离稍稍近了,就会感到一阵又闷又燥的热气。 但在看到顾雅的那一瞬间,我却如同瞬间坠入冰窖中一般,浑身发冷,牙齿止不住地打颤。 “宋智程,你太让我失望了。”顾雅的眼圈通红,泪水噙在眼眶中,似乎下一秒就要掉落,却用尽全力忍住。 再一次狠狠伤了她,我恨不得自剖心肝以证清白,但孟春玲却如同黏在我身上的附着物一样,不仅没有被吵醒的迹象,反而醉得更厉害了,甚至还微微打起了鼾。 “小雅,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艰难开口,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在青云大学了解到的信息已经颠覆了已有的事实,但此情此景,却并不是核实顾雅身份的好时机。心思辗转了很久,我只能无力地说了一句,“你能……信我吗?” “凭什么信你?”没想到,顾雅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人,竟是许久未见的刘若东,只见他身材挺拔,衣着笔挺,不怒自威,简直就是电视剧里英雄形象。刘若东快走几步,站到了顾雅的前面,结结实实地护住了她,指着我怀里的孟春玲,厉声道,“宋智程,一次又一次……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让开!”我心里忽地升起一股无名火,谁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正义凛然的人,究竟藏了多少秘密。他凭什么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指责我?又以什么身份在顾雅和我的感情中指手画脚?说破了大天,不过就是个追求者而已,“我俩的事,不用你操心!” “现在还是你俩吗?”刘若东露出一丝冷笑,目光移到孟春玲身上,意思不言自明,语气强硬地说,“小雅心软,总放不下之前的一切。但这不是你无底线伤害她的理由,我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说你胖还喘上了!你算老几! 我差点儿被他气笑,正想讥讽几句,忽然察觉到一丝丝异样。 虽然刘若东是个男人,但他平日里的行为举止都娘里娘气的,尤其爱翘兰花指。 还记得我们一起出差那次,他带了专用的床单枕头空调被……洁癖的程度,简直比女人还女人。 对了,还有面膜! 坐飞机的时候,他说空气干燥,要敷面膜;在办公室的时候,他嫌电脑辐射,要敷面膜;去我家吃饭时,还专门带了一大盒,送给我妈作为见面礼…… 想到这,我眯起眼睛偷偷打量他,只见那张脸棱角分明,唇线绷得紧紧的,唇角的位置微微下垂,看起来严肃极了,跟“娘”完全不贴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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