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你快点,你在跟哪个说话?我要回去找我婆老” “来老来老,你个批娃娃一点耐心都没得”阮冬青翻白眼 “你还骂我?我脚杆杆都麻老”花花气呼呼的 “那我还要给你擦粑粑咧,臭死老”阮冬青嫌弃 “那我以后还不是要给你擦粑粑啊”花花不服 “你个龟儿崽崽莫咒我” “你又骂我,我要跟婆说” …… 厕所里面母女俩你一句我一句的闹腾腾,一点遮掩都没有到全部传到了外面 要是平时,那陶桉树高低也得跟着笑一个的,但是现在,他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僵硬地站在外面的洗手台前面,脊背打得直直的,一动不敢动的,接受着来自身旁这人的审视 他小的时候就在鱼龙混杂的地方生活,乱七八糟的事见过,底层窝囊废物的人见过,上层凌然气势的人也见过,但是凌冽肃穆到这般的人,真没见过 这人简直就像是石头雕刻出来的一般,冷冽冰硬没什么感情,被他盯着,有种被深林不知名生物盯着的感觉,大热天的陶桉树后背都有些发凉 在这之前,他才见了魏语廖明等军区的最上层的领导人之一 他们军职又高又有地位,全都是征战沙场从当年的入侵里杀出来的,但是因为是亲人的原因,陶桉树并没有感受到这种明晃晃的审视打量,更没有迎接这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更没有,被这种明晃晃的 藐视 是的,就是从上到下的藐视,那种轻飘飘的看不上的,宛如看到什么不喜欢的杂草碎石一样的目光,陶桉树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但是也只是握紧了拳头 他看得到对方的这身军服,也看到了,他肩膀上刺目的 三叶两星 中将,是比魏语还要高一级的、年仅三四十的中将 陶桉树只是甜,但是不傻也不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含义,也知道自己在对方眼中,确实也就只如同一颗杂草一块碎石,什么都不是 但是,有些不甘心啊,陶桉树垂下了眼,拳头紧握捏在腿边,那种从来到军区就开始的淡淡的不甘心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不想当废物,也不想再被人用这种眼神看待 当知道秦言是廖家抱错的亲生孩子那一刻起,陶桉树就知道,其实一切都不一样了 但是这种感觉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那种权利地位不平等带来的沟壑,深深地裂在了他的面前,让他再也无法逃避,也让陶桉树无法再像平日那般掩饰自己 男人没什么感情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在陶桉树紧握的拳头上停顿两秒,然后又放到他的脸上,在他紧张轻愤的神色中,开口了 “运气很好” 他的声音淡淡的,依旧不带情绪地点评,就像是在说什么菜不错的一般 陶桉树愣了一下,运气很好?什么运气很好?就这么一会儿,那自然就只有 运气很好,靠运气有了这么漂亮的老婆还有可爱的孩子 也,除了运气什么也不是 但是陶桉树本来捏得很紧的拳头,莫名就松了下来,就连那种难言的心情竟然也明朗了几分 是啊,不管他这人再是不行再是让人看不上,但是他还有他媳妇儿他还有最最可爱的孩子,他到底在怕什么啊? “是啊,我这辈子的运气全都放在娶媳妇儿还有生孩子上了,她们超级好” 陶桉树瞬间松弛了下来,嘴角扬起了得意的笑,整个笼罩在幸福的光环下,莫名的,看着倒让人顺眼了几分 “也不能光有运气”男人瞥了瞥莫名就得意起来变成开朗大男孩的陶桉树,又淡淡说着,压下了陶桉树的开心得意 说完,男人没再开口了,弯着腰站在那里,仔仔细细洗着手,从手指到手腕,从关节到掌心,慢条斯理一点一点地洗着 陶桉树站在一边,也没有说话,通过镜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男人,只觉得,还好他不认识这人啊,不然光是想想和这种人站在一起 空气中就再没有了快乐自由呢 “你跑慢点” “洗手手洗手手” 就这会儿功夫,里面的小崽子也蹦蹦跳跳跑了出来,脑袋上都蹲出了汗,脸蛋红红像是红苹果一样,哒哒哒地就跑了出来,朝着陶桉树张手,奶声奶气的 “爸爸爸爸爸爸,抱我洗手手” 她可是超爱干净呢 “你个小娃娃有撒子好洗手咧?你屁儿都是老子擦咧,小树哥哥小树哥哥,快给我香皂啊啊啊臭死了”里面慢一步的阮冬青叫着跑了出来,就发现,刚才的男人还在 她一下子就闭上了嘴,向来大大咧咧厚脸皮的人也红了脸,皱着一张脸看向那边的陶桉树,眼中的社死是藏都藏不住的 这在乡下大家都这样还没啥感觉,跑到城里了,别人斯斯文文你在那里粗俗的,还真是不自在的 “好了好了,我们小花花洗手手,洗手手,干干净净肚肚虫虫跑” 陶桉树给了阮冬青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抱起小崽子,就非常有牺牲精神地、视死如归地站在了中间,给阮冬青留了最边边的位置 阮冬青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两个向来阳光开朗的少年人,变成了木木哒小呆鸡,那是一个字不再说了 倒是花花继续当着她的‘社恐’花,在那里哗啦啦哗啦啦洗着小手,一边洗着一边唱歌,声音又奶又软的,可可爱爱 “洗手手呀洗手手,白白胖胖的小手手呀” “吃饭饭呀洗手手呀,拉粑粑呀洗手手呀” “手手手手干干净净” …… 忙着洗手的小崽子完全忽略了旁边老大一个的人,专心地洗着小手,一直到差不多了,这才抬起小脑袋,就看到了镜子里面,对方一晃而过的脸,然后是对方毫不犹豫迈着步子走开的姿态 她歪了歪脑袋,又低下脑袋,洗手洗手再洗洗,洗着洗着还是好像不太对,她又歪了歪脑袋,又揪了揪头发,看着镜子里面白白嫩嫩肉嘟嘟的自己 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又乖又漂亮还有点飒,可真是好看的呢,就是有点点花了 花花看了看镜子,又看了看小手,湿手就往自己脸上擦了擦,再擦一擦,不小心擦过头了,就变成了湿漉漉的小花花了 好看,又有点眼熟呢,跟刚才那个叔叔有点点像 嗯,是非常像 “啪”一下,花花瞪大了眼睛可算是反应过来了 那个人,是那个人,那个人是 死鬼爷爷啊 她一个甩腿就从没有准备的陶桉树手里跳了下来,蹦跶着就朝着外面跑去,远远的还能看到前方那人结实的背影,稳稳的一步一步踩在人心头的步伐 快了快了 花花吧嗒吧嗒追了过去,没注意到前面有一小摊没拖干净的水渍,一个呲溜就啪嗒一下摔了个跟斗 声音有些大,花花睁着大眼睛,眼看着前面那人侧过了头,紧接着她就被轻柔的抱了起来,然后是着急又心疼的声音 “不痛不痛啊,我们花能干得很” “来,爸爸呼呼,呼呼痛痛飞飞” …… 花花就看到刚才转过身的男人又转了回去,毫不犹豫地,迈开步子就走过了转角处,就像每次梦里面,他也是这么和她嬢嬢擦肩而过,然后一辈子再也没见过面了 “哇” 下一秒她就不受控制地大哭了起来,伸出手着急地指向男人消失的方向,非常急切地想要让她爸爸妈妈跟过去,只要跟过去,只要跟过去找到人,就没人能欺负她们家了 “嘎,嘎嘎” 但是奈何太着急也太急切了点,花花直接哭出了鸭叫声,直接给周围的紧张氛围给哭过了,就连那转角处因为哭声重返过来的人也顿住了脚 也就是这一秒,生怕打扰到这边不得了人的阮冬青夫妻俩抱着小崽子转身就往楼下跑去了,和重返的男人完美错过 男人停了下来,就站在那里,看着前面鬼鬼祟祟离开的小俩口的背影,听着那奶呼呼的哭嚎声,低头看向了地面的水痕,再次转身离开 “拖干净吧”他道 “收到,首长”身后立马走出一个身着军装、坚实挺拔的年轻人,将这一片区重新收拾了起来 …… 而那边,阮冬青和陶桉树带着花花火急火燎地又重新跑了回去,来到了秦言他们所在的位置 “搞撒子老?拉裤子里了?”秦言看着抽噎得都哭不出声的花花,心疼地把人接了过来,拍着她的后背哄人 “没得事没得事,花花还是小娃娃,小娃娃拉裤裤好正常嘛” “哇”刚要说话的花花再次大哭了起来,抽抽噎噎,嚎着嗓子,“我,我没有啊呜呜呜” “那啷个老?”秦言看着阮冬青夫妻俩满头大汗宛如死里逃生一样的模样,皱眉,“你们偷牛去了啊?” “没,没有,花摔了一跤”阮冬青大喘气,简直累得不行 “我们,我们,底下没位置,就,就去最上头,领导间去老呼呼”陶桉树也累得不行,主要是慌啊,这那一层了随便一个都三叶二星了,谁知道都住了些什么大佬啊 虚 真虚人 “还碰到个中将,妈呀,哈死个人,我都感觉他要崩了我”陶桉树见到秦言就藏不住委屈了 还别说,入赘这么多年,秦言在陶桉树这里是比他亲妈还亲的 “我感觉还好哎,他人还多好,喊我抱好娃儿”阮冬青勉强回过气了,有心思八卦了,一双眼亮得惊人 “哪个晓得是撒子心思哦”陶桉树一听,瞬间就觉得不对了,咬了咬牙,拉着阮冬青就去一边普及安全教育课了 花花就被她们留给了秦言,在那里抽抽噎噎抽抽噎噎,过了很久才缓过气,拉着秦言就着急了起来 “鬼,鬼,死鬼” “妈呀,你个娃娃撞鬼了?”秦言震惊又着急,赶紧巴拉巴拉她的眼睛,就听到她坚强地继续 “爷爷,死鬼爷爷,我看到他老” “果然是撞鬼了,不怕不怕我们回去就去找神婆,把他个死鬼灭了”秦言脸色狰狞,恨不得一桃木剑直接捅人 渣鬼,果然是渣鬼,竟然这么吓孩子,以后饿死去吧,她绝对不会给他再烧一点东西了 “在上头,上头,找他,婆,找他”花花急急忙忙的,又喘气又哽咽的,着急地拧着人不错,“走,走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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