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感受空气中飘荡的灵气,一边拿出一条白布麻带,枯枝对着虚空一点,浅蓝色灵气包裹住枯枝,将它悬在半空中。 他双手环后,漫不经心把自己的长发扎起来,随手挽了几扎,又掐断枯枝一截,用来固定乌黑长发。 青年长身鹤立,清清肃肃,他微微侧身,避开一道剑气。 “刷——” 那道剑气斩开空气,竟将容涯身后不远处的枯树直直斩成两半。 伴随着“轰隆”的声响,蔺岐山出现在容涯面前,长剑直直劈下,容涯横起枯枝去挡,枯枝自然挡不住化神的本命剑,咔嚓一声,竟有从中间裂开的趋势。 轻柔的笑声落在雪地上。 浅蓝色灵气铺开,枯枝上泛着仙尊灵气。 容涯反手横劈,只在瞬息之间,枯枝划过蔺岐山脖颈,鲜血气息瞬间逸散开。 蔺岐山瞳孔一缩,迅速后退拉开距离。 雪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蔺岐山顾不上脖颈上的伤,五指一勾,灵气灌入本命剑。 一道金色长龙蓦然荡开,携浩荡杀气,直奔容涯而去。 蔺岐山飞身上前,临云宗主有自创剑技名“问鬼”,伴着那金色长龙,还有他手中极其纷繁的剑招,问鬼剑法诡秘莫测。 天地似乎都变得晦暗灰白,黑压压的云张牙舞爪盘踞在天穹。 他做完这一切,只在刹那间。 容涯温声笑笑,他随手挽了个剑花。 枯枝化剑,剑气如枯霜般,裹着无尽冷淡衰败之气,直对上那条金色长龙。 “砰——” 浅蓝色的光晕和金色粒子撞到一起,发出呲呲的声响,耀眼的光芒在薄山山巅升起。 蔺岐山紧紧皱眉,凝神聚气,眼前苍白病弱的青年却忽然消失了踪迹。 蔺岐山心里一凉,仰身避开仙尊剑气,往边上一闪,手腕处却被枯枝刺破一层皮肉。 鲜血滴到雪地上,仙尊嗓音温沉如玉,他笑道:“蔺宗主,你该专心些。” 此时的薄山山巅。 天地似乎都变得喑哑晦暗。 天上乌云盘卷,金光与蓝光交织,带着无尽的威压,惊动了临云宗里的每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天地都沉寂了。 薄山山巅,呼啸的冷风卷着枯叶白雪,擦过蔺岐山的侧脸。 “滴答——” 血流到地上。 蔺岐山浑身是血,剑尖抵地,半死不活半跪在碎雪上,他冷静下来,满身的血都凉了,一股极压抑的窒息与绝望沉在心头。 剧烈的疼痛感如虫蚁般,侵入他的四肢百骸,仙尊的灵气撞入识海,如刀剑生剜血肉一般,一丝一丝刮割他的灵识。 他抚了下血腥气浓重的脖颈,手心刺疼,蔺岐山垂首,滞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手腕处鲜血横流,掌心血肉翻卷,深可见骨,除此之外,被枯枝割出的伤口遍及全身。 刚刚他满心满眼都是剑。 如今回过神才发现,他离死亡堪堪只有一步之遥。 面对容涯仙尊,他一丝还手之力都没有。 容涯仙尊明明只拿枯枝,却能把他打得只剩一口气。 而他连仙尊的衣料都摸不到。 苍白漂亮的青年立于几步之外,手里拈着枯枝把玩。 他偏头看过来,温柔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警告与教诫:“蔺岐山,你若不知道化神的修为该用在何处,本尊会亲自来教你。”
第31章 蔺岐山双眼空洞, 神色惶惶,他唇角蠕动两下,刚想问自己做了什么惹仙尊不快。 他抬头, 雪地上浅蓝色的光晕流成长河, 容涯仙尊隐于蓝光之间, 眉目浅淡温和。 “蔺岐山,不要再让本尊失望。” 青年语气带笑,声音斯文且清冷,落在雪地上, 带着些清清淡淡的凉意。 话音刚落,浅蓝色的粒子渐渐消散,青年在瞬间化雾离去。 天上乌云散开, 昼光煦暖穿破云层, 洒在薄山山巅薄薄一层碎雪上。 白玉柱祭坛中央, 一截枯枝安安静静躺在雪地上, 枯枝头部沾了点鲜血, 是蔺岐山的。 等蔺岐山从怔神中反应过来, 已经是一刻钟之后。 鲜血已沾湿长袍,他剑尖抵地,艰难从地上站起来,强忍伤痛, 撕了张传送符,在金光中,也消失了踪迹。 薄山山巅, 只余旷古幽寂的风声。 *** 不久之前。 在蔺岐山口中, 被困在霜雪天禁制中绝对出不来的蔺绮, 随手撕了一张传送符, 只在眨眼间,就出现在小时山山脚。 小时山离临云宗并不远,只百里的距离,天上时不时有临云宗弟子御剑而过。 小时山山脚下,就是清平道。 蔺绮穿了件鲜红洒金长裙,外面披着鸦黑斗篷,她低着头,将帽檐拉得极低,遮住自己半张脸,默不作声穿过一群身穿白金长衣的仙门弟子。 隐隐约约间,她听见这些弟子在交谈。 “宁师兄人呢,不是在清平道吗。” “再不找到宁谕,就赶不上松云庭的拍卖了,小漂亮身上还有伤呢可恶。” “其实,找不到宁谕找到他的灵石也行。” “嘤嘤嘤,你们对仙门首富家的少爷真是太不敬重了,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宁师兄,我已经给师兄发云镜温柔问候他了呢,宁师兄说马上过来。” “为什么宁师兄不理我,你给他发了什么。” “我跟他说,如果宁师兄您再不出现,耽误给小漂亮买药的话,我也只好把您丢进苦牢,喂丹静峰相师兄养的那条毒蛇啦,嘻嘻,本宗主亲传就是有这么大的权力呢。” “好孩子,有礼貌。” “高,实在是高。” “……” 蔺绮听他们说话,顿了下,眨了眨眼睛。 她知道小漂亮说的是自己,宁谕是谁。 漂亮小猫不记得这个人,她想了下,没想出来,索性不再想了,继续往前走自己的路。 这时,天上压下一层黑影,整条清平道的昼光几乎都被遮挡,变得晦暗幽深,只有自己这边还余一点光亮。 蔺绮抬头看。 不远处,一艘巨大的云舟缓缓驶来,那云舟建得极其宏伟奢华,上有亭台楼阁连绵不绝,云舟栏杆往里,还栽了五颜六色的繁花玉树。 舟身如白玉般,清白的昼光在舟身流转,光华璀璨,舟身两侧有闸口,闸口里泻下无数乳白色灵气,接连不断,如天河瀑布一般。 清平道上,不少人驻足望去。 甚至有修士已经入定坐下,开始吸收那云舟上卸下的极纯粹的灵气。 蔺绮扫了一眼云舟,心道真有钱,她又听见那个宗主亲传语气阴森、凉凉开口。 “真是的,云海天州怎么每次出来都那么气派。” “所谓的仙门第一大派兴许只是谣传呢,我们临云宗果然已经没钱了吧,而且师尊最近的心情也很不好,临云宗这垃圾宗门怎么还不散伙,我真的很失望啊。” “为什么云海天州不能等仙门大比结束了再来,真的不是很想见到秦罗衣那个毒妇啊,难过,好难过,难过得快死了,只能回去翻云镜,看跟小漂亮有关的消息才能续命了。” 那行人渐行渐远。 蔺绮在隐隐约约间,听见有人拍了拍那个宗主亲传的头,斥了声别发疯。 他们闲聊的声音一点一点消散在风里。 蔺绮收起好奇心,将身上的鸦黑斗篷拢紧了些,沿着偏僻山道上山。 仙门正统有三大派,云海天州也占其一。 至于秦罗衣,这个名字蔺绮已经听见过无数次了。 据说她是云海天州的首席师姐,天行榜第二,上一届仙门大比惜败蔺浮玉,仙门第一美人也是她。 仙门里新奇的事果然很多。 蔺绮收起飘飞的思绪,自顾自走在小时山荒僻的山道上,一路向里。 铁器敲敲打打的声音伴着山风传来,浑浊的汗水气息混在粗粝的矿灰里。 蔺绮在矿脉口,看见了临时搭起的棚户。 在众人满是诧异探究的目光中,蔺绮伸手拉低帽檐,抬脚进了杂乱的棚户群。 她找到管事,把蔺岐山的契言给他。 管事穿了一身深蓝,矮小精瘦,他眯起小眼睛,上下审视了一番契言,确认契言是真的,极爽快地给了蔺绮一块木牌,拱拱手喊了声东家。 “东家,您有要用灵石的地方,直接把木牌拿给商行就行,他们会来咱们矿脉取灵石的。”管事面对新东家的态度极为温顺。 “多谢。”蔺绮拿到木牌,温声道谢。 “宗主竟然把一整条矿脉都给您了,真是对您宠爱至深。”那管事恭维道。 蔺绮看着他,眉眼弯弯,轻轻笑了下,甜甜道:“是呀。” 除了一整条矿脉,他还要再添给我两百万灵石呢。 蔺岐山,您可真是我的好爹爹。 您百年之后,我一定抽空去烧香,告慰我们这感天动地的父女情谊。 蔺绮拈着木牌,心情很好。 鲜红袖摆中,她随手撕了一张传送符,眼前金光一闪,目光所及,不再是脏乱的棚户和幽深的山道,而是松云庭外的喧嚷人流。 她到松云庭外的时候,正巧遇见刚刚在清平道上看见的临云宗弟子。 只是那里面多了几个人,那几个人风尘仆仆,满身黄沙,像是从西边逃难来的一样。 还有一个打扮和她差不多,把自己隐匿与鸦黑披衣里,不过他的衣袍破破烂烂的,一捋蜷曲的黑发露出来,发间还沾着枯黄碎叶,那人气质阴郁,手里不知道拈着什么。 蔺绮没在意,心道,临云宗弟子,果真特立独行,竟然喜欢衣衫褴褛扮乞丐在大街上走。 她想起这些人也要去松云庭的拍卖会,隐于人群,跟在他们后面。 *** 松云庭,地下三层,雅间。 璀璨的夜明珠被置于墙内储格上,清白的冷光流下来,把方寸之地照得极亮。 雅间正东,是垂下来的织锦绢帘。 蔺绮站在绢帘边,冷白温软的手伸出去,将帘子掀开,看见下面聚集在一起的喧嚷人群,还有人群正中,簇拥着的高台。 她只淡淡扫了一眼,就将绢帘放下。 这个雅间里,只有蔺绮一个人,刚刚的临云宗弟子去了另一间,蔺绮将鸦黑斗篷解下,在椅子上坐下,苍白温软的手里拈着木牌把玩。 刚刚松云庭的小厮一见到这块木牌,就迅速把她迎到这间雅间里。 漂亮小猫第一次感受到有钱的快乐,现下还有点茫然。 她乖乖巧巧等了一会儿,外面的喧闹声大了些,拍卖似乎开始了。 这时,有人进来给她沏茶,杯盏上热气蒸腾,清浅的茶香萦绕开。 沏茶的侍女看蔺绮的样子,心猜这是哪个宗门或者世家的大小姐出来玩儿了,轻柔笑着,和蔺绮攀谈:“奴名连姝,仙师如果看见什么想要的,同奴吩咐就好,奴去加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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