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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廷回来了。 他久违地回到寻泽山。比起说这里处处是旧年的痕迹，不如说是多了一丝她留下的印记。而那些斑驳了的游荡岁月，好像又以另一种的方式回到了他的生命里。 回归正题，屠廷自以为他已经提前和自己这位儿子打过招呼。 “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屠念头上的发髻纹丝不动，定定心心地和自己这位老父亲说道，“我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但真正决定要不要改姓的一事，权利仍然在我本身。” “你觉得我是太空，才这么早来和你说教？” 过分沉稳的小孩并没有轻易屈服，他保持着仰头的情态，目光却没有半刻的躲闪，“我不大了解父亲如今在魔域的事务，无法评价，但既然这一权利在我，那我觉得我叫‘娄念’也很不错。” “屠念！” 这边的父亲已经怒不可遏，上一个这么挑衅屠廷的人已经尸骨无存了，他想他对孩子一定很宽容。 而那边的儿子已经选择了置之不理，换种意义上来说，屠念小朋友本人就已经以自己的行动摆明了对选姓氏这一事的态度。 “你想想你娘亲从画卷出来，那几日为父是如何带你的。” 屠念点了点头，表示记得且记得十分清楚，“您让我自己洗衣服，教我学会男人的独立自主。” 屠廷冷笑，玄色的衣袍在这一刻并不显得极为高大了，甚至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落魄，就一如当年被他抛弃的徐又年，屠廷顿时失了耐心。 他觉得有必要让屠念知道这个家到底是谁做主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亲自好好教育自己的儿子，两人边走边进行男人之间谈心的过程中却撞见了另一张熟悉的老脸—— 徐又年。 此时的那人完全没了当年管教他的时的凶狠与不留情面，他白发苍苍，如果不是仙侠道骨残存的风韵，那他必定和凡世间瘦弱的老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阿廷，是你吗？” “你总算原谅了我，这才打算回来看我了吗？” 徐又年浑浊的眼底又开始透彻起来，闭关多时，他不知道自己时闯入了自己的另一个梦魇，还是在他们寻泽山的后山真切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哪怕是梦魇，他也想要在没有边际的乱梦里抓住自己的儿子。 可一声稚嫩清甜的“爷爷”却彻底让他明白，他身处的并不是一场梦。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不出意外，喊自己“爷爷”的这位小少年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孩子。原来，他担忧了这么些年，怕屠廷没有一个着落，是他多想了—— 自己的儿子可不次于当年的自己。 他成家了。 天底下就没有不喜欢孙子的爷爷，尤其是这种主动投怀送抱的爷爷，这让徐又年多年抱憾的心突然一下子圆满了起来。 得道升天本也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念想。 哪里比得上钻入自己怀里那活泼可爱的大孙子。孙子扑入怀中的那一刻，徐又年觉得自己的心都颤了起来，心中更是久久不能平复。 徐又年又惊又喜，连连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多大了，可在哪里受过启蒙。” 他随手又去摸孩子的筋骨，却被屠廷及时制止了。屠廷生硬地从徐又年怀里夺回这个到处撒娇没骨气的儿子。 念念却不以为意，他感知到亲生爷爷强大的善意，并驻足于此，细细回答起老人的每一个问题，“我叫念念，我今年已经五岁了，曾在岚城读过一阵子书，论语和中庸勉强对答如流，也算是入门了。” 徐又年说话竟然激动到哆嗦起来，“好好好。” 这三个连连的“好”字在屠廷听来格外刺耳，以往他怎么没有见他的父亲这样以夸赞的目光望向他呢。 “老头，早些年我们已经恩怨两清，我的事跟你无关，”屠廷将两人的关系直接挑明，不留情面道，“我的孩子就更不可能与你有来往了。” 而此时的屠念却偏偏露出因为无法亲近自己的家人而委屈巴巴的神情来。 这令屠廷愈发不爽。 他早知谈判无效，根本就不应该一夜不眠地冲到这里来。更没有想过规矩死板的老头会提前两天出关。 徐又年沉浸在拥有孙子的欢喜里，一时也忽视了儿子刻意的冷漠，对着小家伙完全没有身价道，“念念，爷爷来亲自教你修炼好不好？” 屠廷替他儿子一口回绝，“你都不知道他有没有灵根，就这么带他去修炼恐怕不成吧。” “我是单灵根，最适合修炼的那种。”屠念依旧发挥稳定，足以令老父亲下不了台。 这一下子就彻底暴露了屠廷对自己儿子并不大了解的事实，而屠廷不知道屠念自己是何时知晓的，但这突然的自我暴.露总是令人不舒服。 唯恐令老家伙以为他又有机可趁。 徐又年老泪纵横，他失去过儿子，眼下就更不想失去自己的亲生孙子了。 他难为情地开了这个口，也知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屠廷啊，看来孩子在你身边，你也未必有足够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照顾，不如把养孩子一事交由我吧，也让父亲弥补一些曾经对你的缺失。” 徐又年恍惚回神才想起孩子不可能从天而降，这才关心起儿子这些年的境遇。 他抬起清瘦的下巴，长吁短叹了片刻，以为自己已经错过了太多。 他浑浊的双眼变得炯炯有神，发问道，“哦，对了，屠廷，孩子他娘亲是谁？你快带我认识认识，我这里也存了一些不值钱的法器，也让我去亲自感激拜会一次，这么些年，她照顾你和念念一定也是相当不容易吧。” 作者有话说： 屠廷：你应该认识而且很熟。 - 我记得呢，前天欠了一更，我肯定会补的~相信我的坑品啦~
第38章 XXXVIII ◎“我儿怎会遇这般无情女子？”◎ 徐又年无语伦次道, “我属实是没有想到……你也会有你的家庭。” “老头你会不会说话，”屠廷无语凝噎，“难不成在你心里我就该孤独终老吗？” 徐又年不复当年的清俊，瘦削面容一如刀锋划过, 仙风道骨的道袍空荡荡的在冷风口飘起, 他急于否认, “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又年的目光变得格外柔软而慈爱, “我就是想了解是怎样一个姑娘改变了你, 能让你安定下来。” 屠廷不愿作多解释, “此事说来话长。” “为父也有许多话要与你说，”“不如, 你进门陪父亲说两句闲话。” 屠廷本无意与这老头有任何来往，可未阖的眼眸眼见着自己儿子正毫不避让地望向自己，意思不言而喻—— “你若是今日不搭理你的父亲, 也别怪我多年以后不认得你。” 父子俩的心意在其他方面并不相通，每每到互怼的时候，传达的意思就没有任何的偏差。 屠廷一手抓过屠念，不冷不热道：“我去。” 徐又年一心想着又能和自己的宝贝大孙子共处一会儿，反而觉得不大真切了, 一路上就连屠廷的臭脸看上去也比他年少时要顺眼太多了。 徐又年带着孙儿回到自己的主峰。 以往从没觉得自己的屋内的摆设太过沉闷，现如今却怕孙子来后觉得无趣了。 如今想想，有些事总不能一尘不变，他得让孙儿喜欢这里。 他想，日后必定要亲自和挽意说一声，改一改他屋内的布局, 他不懂的事, 挽意这年轻一辈总该都懂。 他招呼着孙子坐在自己的身侧来。 屠廷生平从未见过徐又年待人如此热情, 这可不就是他老人家当年说的“过犹不及”么。 但他没想过，认死理的老头没有问清楚一件事的时候总是不依不饶，“屠廷，你还没有和我提及你的妻子。” “提她干什么？”屠廷反驳，在这个问题上他变得像一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何必在此偏偏提一个女人？” “哎，你怎么都这把年纪了，还害羞呢？” 徐又年赶紧和屠念说道，“你父亲看来是害羞了。” 屠廷不解，老头总是盯着同一个问题绝不罢休。 徐又年起初从屠廷的支支吾吾里总觉得有猫腻，但也没有留意太多，总是本着儿女幸福的方面上去想，可肉眼可见屠廷的脸色暗淡下去。 怕是念念生母的事和他所想的大有不同。 他作出合理猜想，“屠廷，你该不会是自己一个人抚养念念吧？” 屠廷沉默了。 按照娄挽意的性子，她是极不愿意这么早就被寻泽山上下看穿的，又或者说，娄挽意有自己更为看重的东西，比如说眼下，这位老头对她格外的器重。 可他的心思也在游离。 一旦说出口，他与娄挽意那女人的关系可就不是不清不楚了，至少，他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娄挽意身边。而不必听她那群不着调的师弟师妹满口胡言乱语了。 屠廷避而不谈，“我方才在想，我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了。” 是已经分隔了半天了。 而这样并不说明的回复却让徐又年认定了儿子和孙子同时被抛弃的事实。 可面容如此俊俏且实力不俗的儿子，如此性情沉稳有大家风范的孙子，世上会有哪个女人那么狠心，舍得抛弃，“天下怎会有这般女子？” 徐又年心中五味杂陈。 他内心稍显苦涩，却又知儿子的性子骄傲，恐怕也难以承认这一言难尽的现实，好在孙子的到来使他内心有所慰藉。 “那你近来又在哪里？” 屠廷尽管很不愿承认，但他想着以后在娄挽意身边不可或缺的正统地位，不得已地低喃了声，“我在寻泽打杂。” 徐又年大惊，没想到屠廷兜兜转转那么久，总算是回来了，他心中本应该为此感到高兴的，却又不免觉得伤怀，以为儿子必定是在外受到女人的伤害，才存了归家的心思。 早知如此，他就不应长年累月地闭关修炼。 他带着屠廷早日走出来才是。 徐又年问起，“是谁引你回来，给你安排住所的？” “娄挽意，她看我携屠念在魔域附近徘徊，觉得过意不去，于是特别’好心‘地替我们父子安排了去处，”屠廷斜靠在软榻上，此时的老父亲目光近乎哀怜，看上去也不会因为他行为稍稍恣意而计较了，他顿了顿，说，“没成想，就是你的寻泽山。” 听见这人名，徐又年这才心情转好了起来，“挽意就是我们寻泽山的人。你可不知道自你走后，我们寻泽有多萧条，若不是挽意的到来，寻泽山可就是一大片荒山喽。” “挽意非但孝敬我，而且还为我照顾我另外的徒儿，她平时勤于修炼，说来在这个年龄段也是少见的金丹期女修，实力不俗。”说起自己的大徒弟来，徐又年的骄傲之情溢于言表，“看来你能回来，我虽不知道是不是挽意为我们父子特意安排的，这孩子心地善良，但这事说来我也得感谢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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