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鱼的目光从紧闭的门窗转到床前的男人身上,说道:“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雨下得很大,雨漫进屋里……” 江逝秋笑道:“只是梦罢了,做不得数的。” 季鱼无语地看他,除妖师的梦能只是纯粹的梦吗? 她又问道:“外面怎么样?” 江逝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温度已经降下来,有些开心,拿干净的帕子给她拭去额头的汗渍,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不过是个不知打哪来的水鬼作乱……” 话还没说完,见她盯着自己,他警惕起来,“娘子,你还在生着病呢。” 这些天,夫妻俩朝夕相处,对彼此的性格也算是了解几分。 江逝秋总算知道,除妖师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的宗旨,只要遇到妖邪作乱,绝对不会视而不见,根本不管自己的身体如何,有没有报酬。 季鱼微微撑起身,说道:“若是不管,只怕今晚会有村民被淹死,我……” 没等她说完,一只手就将她重新摁回床上,然后用被子将她紧紧地捆住,捆成一个粽子。 江逝秋老大不高兴,昳丽的面容都阴鸷几分。 “行了,你歇着,为夫去去就回。” 仔细地给她掖好被子,确认不会让她冷着,他低头亲了她一口,然后冷着脸,一身煞气冲天地走出去。 季鱼:“……” 目送他离开,季鱼没有急着挣脱捆着自己的被子,哑然过后,不免失笑。 她知道他的性子乖戾,不爱管闲事,甚至除了她以外的事,他都不放在眼里,这世间很少有什么能令他动容。 正如这除妖降魔,与他一个妖邪何干? 可是作为一名除妖师,她受季家庭训长大,让她无法坐视百姓的苦难不顾,每当有妖邪作乱、祸害百姓时,不能袖手旁观。 只是每当她要动手,他又会很不高兴,都是先她一步捏死了事。 季鱼看在眼里,越发的觉得这个妖邪还怪好的,作为夫君好像也挺不错。 知道江逝秋会出手,季鱼没再逞强,安静地躺在床上,等他回来。 只是很快,她便察觉到不对。 季鱼微微坐起身,望着门口的方向,看到从门缝中渗进来的水,像是有生命般,蜿蜒着朝床的方向蔓延而来。 这一幕和梦里重叠了。 季鱼冷静地看着,手指轻抚着手腕系着的金珠。 蜿蜒的水在床前半丈停下。 水在地上蠕动,像是在探查着什么,终于,那水泛起阵阵波澜,接着一个带着腥臊藻气的青面水鬼从水中钻出来。 季鱼目光微厉,手中出现一张黄符,朝水鬼疾射而去。 水鬼被黄符击中,发出嚎叫声,捂着被黄符击中的地方,它尖嚎着:“季氏女,诅咒不可逆,你将……” 嘭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江逝秋大步走进来,无数黑丝穿过伤痕累累的水鬼的身体,只听嘭的一声,水鬼凄厉地叫着化作青烟消失,地面留下一条湿漉漉的水草,很快水草便枯死。
第20章 冷风从洞开的大门灌入,雨声渐渐平息。 床上的季鱼看向从夜风中走进来的男人,绯色衣袂被夜风掀起,黑色的长发翻飞不休。 烛火在风中闪烁,时隐时明,令她看不清楚那人脸上的神色,唯有从暴涨的危险气息中知晓,他现在的心情极度不愉,甚至连那夜风都畏惧几分,小心翼翼地绕开他。 不知为何,季鱼很想笑,居然不合时宜地笑了下。 江逝秋一脚将地上残留的那截枯草碾碎,似是犹不解恨,甩袖一挥,那碎屑化作尘埃,随风飘出,飘散在渐歇的雨幕之中。 尘归了尘,土归了土。 他走到床前,探臂将床上虚弱无力的人抱了起来,紧张地问:“娘子,没吓到罢?” “没有。”季鱼自然而然地揽住他的脖颈,稳住自己的身子。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神色微顿,却没有放开,偏了偏首,望向门外无尽的夜色,问道:“外面怎么样?” 江逝秋抱着她坐下,见她唇瓣干燥,腾出手倒了一杯水喂她,随口说:“没事,没有死人。” 最后这句,他特地说给她听的,知道她关心那些村民的生死。 季鱼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温水,面上露出笑容,说道:“江逝秋,谢谢。” 江逝秋抿嘴,确认她没什么事,小心翼翼地将她重新放回床上,用被子裹着她。 随手一挥,洞开的门关上。 他看着仍是不太高兴,摸了摸她微凉的面容,说道:“娘子,看来日后我应该与你寸步不离方是。” 季鱼偏首看他,突然伸手,碰了碰他湿润的发尾,这妖邪出去一趟,并未撑伞,头发湿了大半。 她伸手拿来床头一条干净的素帕,为他擦去发上的水珠。 她的动作很轻柔,斯斯文文的,专注地为他擦拭头发。 江逝秋阴鸷的面容露出几分怔忡,难以拒绝这般温情,那双墨黑如寒玉的眼睛迸射出惊喜之色。 他的目光变得热切,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此时哪里还有什么阴鸷怒意。 等她擦干他发上的水珠,要收回手时,他紧紧地握住那只手。 “娘子……” 季鱼面上微烫,想要将手抽回,然而他握得极紧,再看他双目紧盯着自己,满脸喜色,到底没有再坚持。 她轻咳一声,语气仍是温和的:“江逝秋,纵使是夫妻,亦不能时刻陪伴左右,你已经很好,不必如此。” 江逝秋正在高兴呢,闻言马上道:“这可不行,娘子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作为一个妖邪,他有任性的资本,人类那套在他身上并不实用。 季鱼:“……”感觉他好像听不懂人话。 虽然压力有些大,不过季少主仍是以稳定的精神状态迎视它,而非无视它。 她道:“如果,我与你真做了夫妻……” “我们就是夫妻啊。”江逝秋警惕地看她,“娘子,我们是拜过堂的夫妻,难道你不承认?” 季鱼:“……这倒没有。” 江逝秋这才松口气,他虽是妖邪,却也知人妖殊途之理,让一个人接受自己与妖邪做夫妻,确实强人所难。 若是心性不够强大的,只怕早晚会疯掉。 就算不疯掉,也无法与妖邪同桌而食、同床而眠,只怕在日复一日的惊惧和绝望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这便是他特地给自己套了一个人类身份的原因。 可惜,他可以篡改所有凡人的记忆,唯独不能篡改她的。 幸运的是,他的娘子是一个胆子很大的姑娘,从初见面起,虽有防备和怀疑,却没有惊慌失措,极力否认他们的婚事,拒绝他的靠近。 江逝秋对此很满意。 只是有些事,不仅人心会不足,生出更多贪欲,妖邪更是不能免俗。 比起被道德法理约束的人类,妖邪生性残酷、贪婪嗜欲,更是欲壑难填,得到她的靠近仍是不够,还想要更多,不仅是她的喜怒哀乐,还有她的情、她的心。 季鱼一直在看他,面容仍是那般温和、平稳,唇角微微翘起,让她苍白倦怠的面容添了几分无瑕、纯净。 如落入凡尘的仙人,纯粹美好。 她开口道:“江逝秋,如果你不嫌弃我这一身病骨是拖累,那我们便做夫妻罢。” 江逝秋似乎愣住了,那张妖异的面容看起来有几分傻气。 不过须臾,他便反应过来,又惊又喜,“真的?” 季鱼含笑点头,她不仅这么说,也这么做了,朝他靠近,唇轻轻地落在他的面容,一触即离。 那一瞬间,那双墨玉般的眸子瞠大,染上不祥的赤红色,妖诡恐怖,令人惊惧。 季鱼赧然地退开,发现他白玉般的面容浮现若隐若现的赤红色妖纹时,神色微顿,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看他。 - 整个晚上,江逝秋都有些不在状态。 反倒是季鱼因为还在生病中,在外面的雨声停歇后,很快又安然睡去。 翌日,季鱼在鸡鸣声中醒来,睁眼便看到一双赤红如血的妖异双眸,晓是她素来临危不惧,也被吓了一跳,差点祭出噬焰金珠诛妖。 心脏因为跳动得太快,以至于心口都一阵绞痛。 她忍住身体的痛,面上的神色很平静,问道:“怎么了?” 江逝秋注意到她眉间一闪而逝的忍耐之色,紧张地问:“娘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哪里疼?” 说着,将她搂到怀里,小心翼翼地检查。 温暖的气息包裹住她冰冷的身体,似乎连疼痛都轻缓许多。 这并非错觉,这段日子与他朝夕相处,季鱼已经察觉到,每每与他亲近时,身体的疼痛会减轻许多,似是被压制下去,不再疼得寝食难安。 这些日子,也是她长这么大,最轻松的时候。 虽是饮鸩止渴,却实在令人眷恋。 季鱼敛下眼里的深思,面上笑道:“没什么,就是……你的眼睛怎会这般?” 她看了看他赤红如妖的眼眸,虽然不太习惯,却也正视他,没有畏惧,或是无视他。 江逝秋坦然地道:“为夫实在太激动,有些控制不住。” 季鱼:“……”控制不住,这是要妖化吗? 明白他激动什么后,她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没再说什么。 天亮后,一行人再次启程出发。 昨晚下了一场暴雨,地面泥泞,一个个水洼,山色风光如洗,草木被大雨冲刷得越发的青翠碧绿。 季鱼坐在车里,掀开车帘往外看。 因昨晚的雨停得及时,没有酿成洪灾,田地里还未种上庄稼,放眼望去,宛若一个个蓄满了水的水塘,有不少村民正在放水,准备翻地,待过几日,便是春耕之时。 看着这平凡朴素的一幕,季鱼又想起昨晚的水鬼。 那水鬼并非是这附近的鬼怪,趁着暴雨而来,目标应该是自己。 对此她并不觉得意外。 从小到大,她特别容易招鬼怪妖邪,为此祖母一直不太愿意让她出门,就算出门,也会安排妥当。 是以她虽是季家少主,其实出门历练的机会并不多。 以前那些妖邪鬼怪不是觊觎她的身体,就是想要杀她,唯有昨晚的水鬼,是第一个直言“诅咒”的。 诅咒吗? 如果真有诅咒,她倒是明白祖母这些年的态度,若诅咒真不可逆,只怕她和江逝秋的婚约,应该有什么内情。 “娘子,你想什么?” 江逝秋的声音响起,季鱼抬头,看到几乎贴到面前的人,彼此的气息交融。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然而背靠着车壁,根本退无可退。 “娘子。”江逝秋双手撑在她身后的车壁,神色有几分幽怨,“你嫌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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