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殿前,阎洪海终于等到了进殿的机会。 “罪人阎洪海拜见宗主。”他一张嘴就给这件事情定下的基调,他有罪。 黄显月安坐乌木大座椅,“阎长老何罪之有?” 阎洪海见黄显月装傻,眼泪说来就来,“老朽、老朽教子无方啊!这孽障竟然敢出此狂悖之言,宗主!宗主啊!老朽无颜见你啊!” 一个教子无方就想将此事遮过嘛! “长老快快请起,这是在做什么姿态。”黄显月将阎洪海夫扶起,“长老口中所言何事?我怎么就糊涂了不明白呢?” 老娘不同意! 阎洪海脸上还挂着泪,“宗主啊,是我对不住您啊。” “您老倒是说一说究竟出了什么事啊,我怎么就不明白了?” 这是要把阎洪海的脸撕下来再踩上几脚啊,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那样的话,他怎么好意思啊。但黄显月明显就是要逼他,就是在逼他。 黄显月装糊涂,就是不接招,阎长风无法,“宗主啊,那孽障是被人迷了心智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谁让不知是许祖功劳才有我行中岛一方太平。” “我阎氏窃据行中岛百年,蒙宗主不弃才有庆石岛立身之地,阎某厚颜窃居长老之位,怎么敢以宗门恩客自居?是阎某教子无方,一时疏忽才教他放肆!且等我打死了他给宗主赔罪!” 阎洪海话音未落,握起拳头就往李意脚边的阎长风冲去,阎长风几乎被吓傻了,眼泪鼻涕一起往外流看着自己的老父亲。 黄显月一抬手将阎洪海拦下。教他将人打死了这出戏可怎么唱得下去。 “长老!长老且慢!”黄显月抓住阎洪海枯木般的手臂,“怎么会有这也耸人听闻的事情?!?这里面一定有误会,这孩子是长风吧?” “长风这孩子我也是见过的,不会是那般轻狂。一定是有误会,一定是有误会。阎家的家教我是有所听闻的。” 黄显月言辞凿凿,多般回护阎长风。阎洪海一点不敢动,心中惶恐更甚,宗主莫非连阎家都不愿放过嘛。 “阎家在我水月宗微末之时,举族来投。理兰岛、庆石岛、新庆岛、乃至这行中岛,无不有阎氏族人扛鼎,或为一方执事,或为一方主事。多少宗门大任交付,多少弟子受阎家管辖。家风家教,举宗上下无不见证。我不信阎家能教出这样的孩子。” “长老之心,我知,弟子们也知。此中一定有误会。不然这样该当举族诛末的谋逆行迹,他又怎么会犯呢。” 黄显月说得如此明显,阎洪海终于明了,他若不答应阎只有一个下场。 利剑悬颈,他敢不应嘛。 终归是阎家太弱,终归是阎家授人以柄。 阎洪海闭目向天,心中大痛。往日里他有阎家族人把持水月宗中下层,好女婿冉冠军又对妻子唯命是从,他隐隐有五长老之首的地位,甚至与黄显月也不是不能暗地里叫板。 杨子坤筑基了又如何,凭他修行旁门道法,还能有多少寿数?在他面前也摆不出谱来。 他是何等得意。 想到将要失去这些权势地位,阎洪海痛,大痛。 “宗主不说我还未想起,家里的孩子们能帮着宗里做点分内事,是他们的荣幸。但老朽不得不做一个坏人啊,这些孩子一心扑在宗门上,就连修为也拉下来,老朽不得不做一个坏人。” “请宗主将这批孩子们换下来吧,他们也该专心自己的修行了。” “宗门内多少贤才,我阎家也该退位让贤了。” 黄显月立刻挽留,“长老不可啊。水月宗需要阎家的孩子们。宗门离不开你们啊。” 阎洪海很想答应下来,那他就不走了,可他不敢,脖颈上的利剑时刻悬着,他没有与黄显月试一试的底气。 试试,试试就世逝。 阎洪海:“宗主不要再挽留了,我意已决。” 黄显月视乎才看见李意脚边的阎长风一样,“对了,意儿。你来寻我做什么来着?怎么把长风这孩子也捆来了?” 李意自然不会揭破场面话,他张嘴就来:“回禀师父,是因长风师弟的那个中放话,要带领阎家一干后辈子弟前往东台水府旧址斩杀海妖。弟子想着,长风师弟许是年少气盛,说了他两句,他不服,叫嚣着就要出海。弟子无奈,只得将人捆了,正打算送回阎家去。听说阎长老来了,就把人带这来了。” 阎洪海听得瞠目欲裂,这是不仅要夺他阎家的权,还要他阎䧇璍家出海西台水府,那是什么,那就是个填不满的死人坑啊! 李意转头看向阎长老,面对阎长风一张老脸,心中毫无波动。他们修为伯仲之间,皆是练气大圆满,也无什么恭敬之意:“阎长老,我知阎家一番为宗门付出的苦心。可也不能如长风师弟所说,带着阎家男女老少都出海吧。” 黄显月的利剑居然点在了这里。 她好毒的心思! “阎长老?”黄显月唤了一声,“阎家真有意带人出海?咱们水月宗还没人去呢。” 阎洪海看了看笑容满面的黄显月,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李意,这一对师徒,好毒啊! 黄显月等着阎洪海答应。 他没得选。 要么死,要么出海。 阎家在水月宗内把持名位,损公肥私,作威作福多少年,她几次三分提醒,阎家反而变本加厉,更是气焰嚣张,几要颠覆宗门根基。 以为归还宗门名位便可全身而退了吗? 那本就是该的。 老老实实驻守西台水府还有归来一日,否则灭族之祸就在顷刻之间。 阎洪海心思百转,怎么都不愿意答应,可他又能如何呢! 黄显月筑基多年,左杨子坤相帮,右有霍洵、宿林江想助,就算他立地成就筑基又能如何? 更别说黄显月身后还有紫阳宗的背景,立着一位前途广大的金丹真人,他就算将黄显月一时压过,可还真能在水月宗内翻天,将宗主换个人来做吗! “老朽,领命。” “长老说错了,这是阎家自己请命,可不是我的宗主命令。” “是,宗主说得对。多、谢、宗、主、成、全、我、阎、家、请、愿、望。”阎洪海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意儿,怎么还捆着长风呢。”黄显月训斥一声,李意放开阎长风。 阎长风还有诸多话要说,却被阎洪海一拳打晕,“老朽带长风下去了。” “去吧。”黄显月招呼一声,又似乎突然想起,“对了,长老,快过年了,记得动作快些,不然可赶不上在西台过年了。” 阎洪海身形一晃,点点头。 殿外风雨如旧,黄显月却轻松了许多。 兵不血刃解决了阎家这个毒瘤,后续的诸多安排都可以提上日程了。 黄显月拿起乌木桌案上的一份卷轴,打开后改了一处交给李意,“去吧”。 她想了想,提笔又写了一份文书,发往理兰岛。 作者有话说: 求评论,求收藏。 · 码字时候想到的剧情,没找到插入的地方,就放这给大家看看: 关于台海·冬日·下雨·防雨的问题。 1,台海修士必备技能,防雨术【防雨术:将灵气覆盖在体表,无时无刻不在运转。】 2,台海凡人则靠进化,一千年了,台海区域内的凡人已经进化出了洞天与雨水相适应的身体,冬季·皮肤湿度抗性+,冬季·皮肤雨水抗性+,冬季·身体寒性抗性+。不能进化的已经被淘汰掉了。 总结,修士靠法术,凡人靠进化。
第29章 冉冠军 “传宗主法令,理兰岛兰泽院阎云金院主之位即刻卸任,由牛政接任。一日之内交接完毕,若有延误,定斩不赦。” 阎云金将法令一扔,“我要见宗主!我要见阎长老!我的职务是阎长老亲自任命的,你们不能将我任免!” 回应他的是李意绕颈一剑。 “若再有抗命者,一律诛杀。” “传宗主法令,理兰岛蘅芜院阎宝鱼院主之位即刻卸任,由曲思杨接任。一日之内交接完毕,若有延误,定斩不赦。” “传宗主法令……” 一道道法令由李意亲自传达到水月宗上上下下,作为黄显月麾下大弟子,李意在这一刻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后面宣誓法令,只要见了李意手中提溜的人头,再无人敢多言。 黄显月麾下之人,展现了超高的执行力,一位位新的院主、执事、主事被提拔起来,并用最为短暂的时间把握住了手中的力量,将权利代换的风波迅速平定。 他们为了这一天已经等待许久了。 是夜,风雨稍息。天上层云叠裹,积蓄着更为厚重的气势。 庆石岛上,住了两个姓氏的人,一个姓阎,一个姓冉。只是以前姓阎的人太多,将姓冉的人遮掩住,外人就难以看见。不过,以后不会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冉冠军战力在露出海面的礁石上。空气中水汽充足,打湿了他的衣袍。他并未以灵气护住自身,毫无遮挡地将自己暴露在了湿冷的夜色中,耐心感受即将到来的美好。 这样浓重的夜色,对他这样的修行人并不能照成什么阻碍。他本就是台海出生的人,台海人自幼就与台海亲近。再大的风雨他们也能不受阻碍地活下去。 他一直耐心等待着,等到阎家那边的煊赫消散,等待阎家宅子传来哭声,等待阎家宅子内人仰马翻。他睁大了双眼,专心了耳目,不肯错过半点这美妙的声音。 阎家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这个水月宗终究会是属于他们的。 在他身后,一阵清风悄然而起,风过之后,一身宫裙的女子落在了平静黝黑的海面上。 冉冠军:“你来了。” 宫裙女子沉默。 冉冠军并不为此介怀,他转过身看着宫裙女子,“我从来没有忘记我们的誓言。” 二十四年前,黄显月筑基不久,刚从恩师手中接过建立宗门的法令。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几位老友。 杨子坤,宿林江,霍洵,冉冠军。 得到黄显月的邀请,四人立刻赶来,有紫阳宗做后台,即使不能修成仙道便求个流芳千载也是大好之事。 那时候他们聚在岛上,也是这片礁石,五人立誓,必当携手同行,弃私欲,抛荣辱,光大水月宗门。 誓言还未践行,冉冠军就已叛离道路。 水月宗创立不久,迎娶阎洪海之女,此后惧内至极,唯阎氏之命是从,欺软怕硬,多有昏乱之举。此间种种,不胜枚举。 “阎氏族人扎根宗门中下层,若无内应策援,想要一举将阎氏祛除何其之难?” “若强行以力斩杀阎氏,难免惹人口舌。你是我水越宗立派祖师,名声羽翼决不能有任何损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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