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显月递了一盒药膏给黄盛,“这是活血散,给他擦擦,睡一觉便好了。” 叶伟又要磕头,被黄显月止住,“我辈修士膝盖哪里有那么软?不过一盒膏药,怎么就要你磕头了?且收了吧,等到入我宗门之时,自然有你磕头之日。” 这却是说的祭祀祖师了。 自叶伟之后,古风村却再也没有孩子测出有灵根了。 天已日暮,村中人有意散去,黄显月道,“我还要在村中逗留几日,最后几日你们就好父母告别吧。此去经年,不知相见是何期了。” 许多修行人少小离家,修行有成回归之后看见父母坟茔后追悔万千者比比皆是,更有金丹真人伏地大哭直呼不孝者,黄显月也是见过的。 至于她自己,这种情绪是没有的。这番归乡她心中只有光阴流逝的感叹,以及踏足仙路有所成就能延寿长保年华的喜悦之感。 至于为何? 得问她爹娘了。 三个孩子走向人群中的父母,只有黄盛与叶伟还在原地。 黄盛是等着黄显月一起回家,叶伟则是不知道如何自处了。 黄显月:“叶伟,你父母有事先行离去,便随我走吧。” 走哪里去? 自然是村长家。 村长家里没有多余的屋子,还在孩子都小挤一挤也是能过的。 村长家人口不少,一直没有分家,孩子自然也是都睡在一起的。这一日,他们围住了黄盛和叶伟,自以为小声地说着话。 窗外,老村长黑着脸敲了敲门,“大晚上的不睡!再叫我听见,不打折三根棍子这事没完。” 砰砰砰地闷响声过后,屋子里再没半点声息。 那头,顾家今晚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顾灵飞一直为这事生气,小脸委屈巴巴的,眼泪一直掉一直掉,哭得顾父顾母心疼。 “娘的阿如啊,可不能再哭了,再哭风一吹脸上要裂小口子了。”顾母将顾灵飞抱在怀里,小心哄着。 “那就让我去嘛?别的孩子都去了……我要去嘛。娘!”顾灵飞再次提出条件。 顾母仍旧不答应,“好阿如啊,外面的测灵根都已经结束了,你还去什么呀?乖,早些睡,爹娘明天一早带你进城买糖吃。” “我不要糖!结束了我还可以去村长爷爷家,求姑婆给我测灵根嘛。娘,你就让我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 这件事没得谈。 顾灵飞已经闹了一上午加一个下午,任由她如何哭闹,顾母极其好耐心地抱着她哄,没说半句重话,没有半句不耐烦。 她是已经习惯了这事,却不知道,在别人家里,孩子敢哭闹一整个白天,早就竹笋抄了猪肉端上炕了。 这时候黄显月神识扫过这一家子,心中越发奇怪,这家的夫人脾气也太好了。就算是她也做不到心平气和的面对一个孩子一下午无休止的哭闹。 这一夜,顾灵飞哭累了才睡过去。 顾母揉了揉手腕,她抱了孩子一天有些酸疼了。 等到这时,顾父才从厨房过来。他手中端着碗筷,“吃点东西吧,阿如中午好歹还吃了半碗肉汤,你什么都没吃。人饿瘦了我可要心疼的。这是你最爱的鱼米粥。” 顾母伸手抱住顾父的精瘦的腰际,脸颊贴在他的胸腹处,感受着这个男人身上传来的温暖,闭目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柔儿。”顾父轻声唤顾母的名字,修长的手指按在她的头上。 她的青丝一如既往柔和明亮,她的容颜一如既往美丽动人。 他们的感情也如当初没有分毫改变,这是何等值得庆幸的事情啊。 这样简单的生活是多么幸福。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这房间一时静谧,只有顾灵飞偶尔的一声抽泣,破坏了这幅美好画卷。 顾父与顾母却并不为此改换脸色,看了眼熟睡的顾灵飞,顾父摇头,将她伸出被褥的手收回去。 顾母起身,去抽屉里取了一只香点燃。一股幽远清香从星火处散出,香气四散,安慰了睡得并不安稳的顾灵飞。 躺在床上时,顾母护住顾灵飞,顾父护住顾母,一家三口,紧密地挨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求评论
第5章 做客 黄显月起得极早,或者说她压根就没睡下。 自打她开始修行后,她已经再没有给过自己放纵的机会。安享睡眠自然是一桩极大的放纵。 早上太阳斜挂在天边,黄显月自储物袋内选了一包未开封的茶饼作为礼物,便出了门去。 她昨日说了要去顾家做客,自然不会食言。 片刻后,顾家的门响了。 村长拉长声音吆喝,“顾大!顾大!我家姐姐来做客了!” 他的声音洪亮悠长,生怕屋内的人没有听见。 顾父开了门,仍旧胡子拉碴的,挠挠脑袋,颇为好奇地看着门外走在最前方的年轻女子。 她就是老村长的姐姐了吗? 好年轻。 他的诧异毫不掩饰,这也是村里人看见黄显月最多的表情。 “您请进。”顾父接过黄显月递过来的茶饼,“柔儿,快,去给先生泡茶。” “知道了。”屋内传来柔柔的一声应和,声音也是极好听的,配得上黄显月也赞叹的容颜。 悦己楼内最富盛名的姬妾也比不过顾家这位夫人的。 怪不得要避居深山。 黄显月随着顾父进了屋子,安坐在正屋。 东边厢房踏踏的脚步声传来,黄显月便见着了个漂亮的小女孩。 她用嫩黄的布绳扎了个双环髻,一边别了一朵小花,看年纪应该不大,还未满十岁,玉雪可爱的小人露出灿烂笑容,“村长爷爷,这位漂亮姨姨就是黄家姑祖吗?” 她跑得欢快,唯有一双眼睛绯红,黄显月知道这她昨日哭得太多了。 这孩子虽然可爱,却实在未得顾父顾母容貌的精髓。好看虽也好看,却是人间寻得到,不似顾家父母身上有一种脱出俗世的美。 顾父虽将自己弄得邋遢,却骗不过黄显月的眼睛,皮肉之美不过凡人肉眼所见,修行者所见的便是骨相。 顾父那般骨相怎么会有丑人呢? “姑祖,你好。我叫顾灵飞。” 黄显月朝她点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佩,算作是见面礼。 顾灵飞接过玉佩,小心收好,刚要问可不可以给她测灵根,这个词还是她从父母口子听来的,却被顾父呵斥住。 “没大没小的!回你房间去!叫你读的书都读完了吗?” 顾父从未对顾灵飞黑过脸,一瞬间顾灵飞被吓住,眼泪在眼眶里转圈圈,委屈,好委屈,“你凶什么凶嘛!我回去不久好了!” 黄显月心里是有几分不高兴的。她一来就训斥孩子,怎么她是人贩子嘛? 不愿意测灵根就不测,她还差这一个孩子? 有没有灵根还是两说。 顾灵飞转身朝东厢房跑去,正撞上端着茶杯的顾母。 她脚步一顿,抹着眼泪就绕开了。 顾母回头看看顾灵飞,心中心疼,将茶盏奉上,“请先生喝茶。” 黄显月终于当面看见了这位美貌的顾夫人,她盈盈而立,仅是一眼,便让黄显月再度赞叹她的美。 茶盏奉上,顾夫人道,“灵飞可是给您添麻烦了?还请您见谅。” 黄显月:“无事,谁家小孩子不闹脾气?常有的事情,无需见谅。” “妾身先告退了。”顾母微微屈膝,后退三步,而后才转身离去。 黄显月看向顾母,这等礼仪只有世家会用,这夫妻二人身上肯定有事。她心道,只要不挨着她的事,她也无意去探究顾家夫妻的秘密。 这么大的修行界,万事好奇的人最先去死。 顾家夫妻请了茶,她作为客人自然要用一口,山野之地就算茶水不好喝,有顾夫人的美色也足以下饭了,又何况是这区区一杯茶水。 黄显月端起茶杯,又放下,“你怎么不喝?” 顾父惬然一笑,将自己面前的茶盏与黄显月的茶盏一换,杯中水一饮而尽。 这动作端得是干净利落,只如此看就是黄显月枉作小人了。 黄显月看到黄父的动作,端起茶盏在嘴边试探,对着一旁自进了顾家就作背景板的老村长道,“你先回去。” 这话她并未与老村长有什么商量的意思,语气里带着命令,是她往常在宗门中理事惯用的语气。 老村长一辈子都在古风村打转,何曾见过这等气势,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道,“好,我先回去。” 脚下步子不停,反应过来时,脑子转过来时人已经在顾家家门外。 黄显月手中茶杯在嘴边绕来绕去,可她就是不肯喝。 “那你是不是觉得上丹田处有鼓胀之感?中丹田气血翻涌?” 顾父一惊,脸上神容色变。 黄显月:“昔年我随故友在外游历,曾有幸见识过临门妖国的赤鸠之毒。这毒无色无味,入水即溶,入口即发作,损人五脏六腑,便是金丹真人也能放倒,你们可真是抬举我了。临门妖国的余孽!” 黄显月反手一泼,茶水沾地变侵蚀出老大一个坑。 顾父忍着腹中疼痛,口中鲜血溢出,“跑……快跑……忄足……” 他已经没法说出一个完整的词了,嘴巴无力地闭合,却只能带出更多的血迹。 顾父没有傻傻地询问她是如何知晓茶杯之中有赤鸠之毒的,黄显月也没有心情去为他解答。 她一拍桌案,“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比她话语更快的是自她袖中飞出的尺长细剑,又急又狠地刺向窗外。 斩妖除魔,义之所在。 这等妖孽混迹人间,杀八百不多,斩一千不少! 一时,黄显月不动入山,尽显一代筑基大修的风范,与测试灵根之时判若两人。 窗外是谁? 正是几番为黄显月夸赞容貌的顾家夫人。 此时,顾家夫人再无当时柔和之态,她初丧伴侣,又悲又哀又痛又恨! 手拿圆形妖刀,激愤之下竟然挡下了黄显月这一击,不过她自己也不好受,体内气血翻涌,脸色惨白,已然是内伤在身。 当发现赤鸠之毒时,黄显月还有何不明白的? “那孩子也是你们给孽种备的大药吧!” “敢拿我人族孩童来养妖族孽种,罪加一等!” “死!” 尺长袖剑被顾夫人一下挡住,飞弹而回,不过转瞬之间,尺长袖剑再度飞回,这次剑身裹着剑气,威力更是不可阻挡,这飞剑又快又恨,只刺向顾家夫人。 筑基修士愤怒出手,岂止是区区以练气小妖能看得清的、挡得住的? 这一剑直斩神魂,定教她有死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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