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被敲响,管家走了进来。 楚来迎上去,在管家疑惑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中伸出左手:“你好,我是午夜小姐在Q14临时聘请的向导,这几天里,船方有什么请示可以先和我沟通,我会代为传达。” 管家表情不变,侧身往她身后瞥了一眼。 那个传说中的午夜坐在沙发上岿然不动,甚至没有取下头盔的打算,只高傲地点了点头,同意楚来的话。 光是糊弄午夜就够他费尽心思的了,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一个看着就不好对付的“向导”,上来就抢了他在午夜身边的位置。 管家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看这个女人脸上故弄玄虚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也从午夜那里听到了关于私奔的事。 管家皮笑肉不笑地和楚来握手。 她肯定还以为自己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呢,其实这都是他们团队计划里的一部分。 在管家的带领下,两人登上白鲸号。 负责迎接的少年侍者们笑容满面地对白昼打招呼,管家却在楚来要跟上时抬手拦了一下,递上一个浅绿色的手环。 “这位向导,你是午夜小姐聘请来的人,不属于珊瑚岛俱乐部。按照规定,你需要戴上用于标识的手环,等午夜小姐安顿下来后,我会带你去用于住宿的内舱房。船上的环境需要大家共同维护,这里是高端场所,还请您遵守规定。” 所谓内舱房就是连窗户都没有的最低档次房间,那个手环楚来也有印象,之前她看到3001戴过。 船上的阶级分明终于在此时对楚来展现了出来,从前她扮演着午夜,到了哪儿都有人逢迎讨好,现在她只是Q14来的某个小角色,甚至还扰乱了管家的计划,当然没有好待遇。 楚来无所谓地耸肩,一把接过。 她才不介意管家话中的绵里藏针,毕竟接下来她要给船方找的麻烦也不少。 三人一路来到顶层的套房前,想到里面有乌冬接应,管家的表情放松了一些。 无论这个向导多么想在午夜面前表现,屋里那个午夜的心上人都能占据她全部的注意力。 他将二人送了进去,似笑非笑地关上门。 - 进入套房,楚来终于让白昼摘下了头盔。 反正乌冬早就见过她,这个时候遮遮掩掩也没有必要了。 她松了口气,对着楚来眨眼,像是在问“我可以说话了吗”。 楚来点头,随后笑着将她轻轻朝客厅推了一把。 在Q14下城区的时候,楚来的娱乐生活并不丰富,现在即将上演一出小情侣不远千里来相见的戏码,她乐得在旁边当观众。 乌冬早就在开门的动静里看向这边了,和第一次循环时初见楚来不一样,这次看到白昼,他却站在原地久久没动,一双漂亮的眼睛睁大,贴在裤腿边的手攥紧。 日思夜想的人出现在眼前,他心里涌出欢欣,想要对白昼露出早就练习过许多遍的笑容。 但一想到白昼的到来,意味着她已经落入他参与布置的陷阱,乌冬的笑却变得很勉强。 楚来在旁边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了,她重新戴好头盔,隔着遮挡屏津津有味地观察乌冬的微表情。 白昼背对着楚来,她看不见白昼的脸,却能看到她雀跃上前的脚步。 “我们终于见面了,乌冬。” 白昼笑着朝乌冬伸出一只手,乌冬却没有立刻回握她的手。 眼前的她比之前见面时要开朗了不少,连笑容也变得更加热情,乌冬反而迟疑了。 小半年没见,每次在线上聊天时午夜也寡言少语,为什么现在的她却表现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白昼仍望着乌冬,忽然眨了眨眼,她大脑中的聊天频道里接收到楚来发送的讯息。 【你原来不是很内向吗,突然这么热情,也不怕吓到他。】 楚来这是直接通过头盔直接开始隔空指导了。 白昼没和她解释,仿生人的机械义体在不断迭代,现在的她面部肌肉比从前更丰富,笑容也会变得更自然。 之前在C区时,为了防止数据产生大量波动,让丁寻理察觉异常,她会在和乌冬交流时减少发送消息的次数,现在不需要掩藏了,当然可以展现她最热情友善的一面。 眼前是新的社交情景,白昼没有分出算力去思考为什么楚来会知道自己从前的样子,正当她决定听取楚来的建议收敛表情时,乌冬用他的右手握住了白昼的手。 人类的手与机械的手相握,白昼能通过监测系统感觉到乌冬略高的皮肤温度、稍快的心跳速率,可是她的体内数值却没有变化,早已被拆卸的心脏无法模拟心率加快,体表的温度也在电量充足的情况下恒定不变。 白昼看向乌冬另一只手,那是和她一样的机械义体,是两人身上最为相似的部分。 就在她想开口请求乌冬换一只手与自己交握时,楚来再次发来了讯息。 【先不要告诉乌冬你是仿生人,也不要让他察觉出来。】 白昼收回手,与乌冬对视,却在频道里继续回复楚来的消息。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现在满屋子都是窃听器啊,你再多说几句不就全都露馅了。 楚来咽下吐槽,开始忽悠。 【一看你就没谈过恋爱,恋爱是互相了解的过程,刚见面当然要保留一些神秘感。】 白昼在C区也读过不少浪漫小说,对于楚来的话表示认同,顿时连脸上的笑容都含蓄了些。 而在乌冬看来,眼前的午夜却在和自己握手以后忽然冷淡了态度,她的眼神放空了一瞬,像在走神。 是自己让午夜不满意了吗?还是她看出了他的心虚与愧疚? 乌冬不自然地低头摸了摸鼻子,掩饰眼中的惶恐。 他的神情让楚来觉得好笑,当初在第一次循环时他肆意妄为地糊弄她,现在对着白昼,却是生怕怠慢了。 乌冬指引白昼往沙发边坐下,也许是楚来心里看笑话的意念太强烈,他的视线在扫到楚来后定格住了。 这个女人从进屋起就沉默地戴上头盔坐在一旁,怎么看都很可疑。 楚来适时地站起身朝乌冬挥手,又在频道里给白昼发消息。 【你可以介绍我了,但不要说我的名字。】 “她是我在Q14请的向导,特别厉害,多亏了她我才能平安上船。” 白昼把楚来在管家面前的自我介绍挪过来直接用了,一副“她是自己人”的表情。 然而楚来的出现并不在计划之中,乌冬听完介绍只会更戒备。 楚来却在这时转身朝门外走去。 她本来还想再看一会儿热闹,可惜这里有人嫌自己太扎眼,想必那些躲在监听设备后的人也在暗中调查她的来历。 【你和他聊天,不要乱走,在房间里待好。我去楼下取东西,很快回来。记住,少说话才能少出错。】 楚来给白昼传完讯息,打开套房的门。 - 谢北河用特制的卡解除了员工通道门的锁,从里面走出来。 这条走廊里安保换岗的时间他早就摸清楚了,走廊尽头的那个唯一监控也被胡若风黑入,置换了一段临时的录像。 万事俱备,他悄无声息地朝午夜的套房走去。 谢北河整理衣袖,又将刚才因为疾走而稍稍弄乱的发型恢复。 无数个经典的角色形象在他脑海中闪过,谢北河循着记忆中的表演技巧,步伐越发轻快,眼神变得坦荡却热烈。 他是舞台上万众瞩目的贵公子埃托勒,即将用他的魅力征服爱人,他无尽的浪漫与爱意像星辰一样闪烁,这场计划就是他的剧目,他会完美地进行自己的表演。 走过转角,大门近在眼前,谢北河最后抬起手确认表情,指尖带起嘴角上扬,和每回登场前一样,他做了个深呼吸。 “原来这里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一个女声在走廊上响起,尾音带着笑意。 谢北河目光一凛,猛然转头。 穿着机车服的女人沿着他刚才的路线朝这边走来,步伐从容。 她抬手按下头盔的侧键,挡风层撤除,谢北河对上她弯起的眼睛,看到她脸上毫不遮掩的戏谑。 “演得开心吗,谢北河。”
第29章 谢北河并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女人。 可她的语气却那么自然, 像是在走廊上碰到了早就认识的朋友,于是随口叫住对方。 正值行动的紧要关头,谢北河不愿意打草惊蛇,更不可能主动上钩, 暴露身份。 于是在楚来走到他面前时, 他已经收敛好了眼中的惊讶, 举手投足间重新散发着属于“埃托勒”的风流。 “晚上好, 这位迷人的小姐。无意冒犯,但或许是你把我与别人混淆了。” 楚来眉毛一挑, 脸上的笑容扩大。 在已经见识过谢北河的警督本色以后, 重新观赏他的表演, 对她而言变成了一种乐趣。 谢北河还在想着如何继续把这个谎圆下去,面前的女人却接话了。 “你说得对,我认识的那个家伙连玩笑都开不起, 你比他有意思。” 谢北河适时地轻笑,朝楚来行了个优雅的宫廷礼:“初次见面, 我是来自珊瑚岛的埃托勒, 没能让你听说过我的名字, 证明我还做得不够好。今晚开船时分将在剧场上演一出好戏, 如果想要了解我, 欢迎你前来观演。” 楚来抱起胳膊, 没接话。 她知道谢北河这是在准备打发她离开了。 第一次循环时,他排除万难地到了顶楼套房前试图色/诱自己, 现在又要故技重施去找白昼。 谢北河见她沉默, 直起身上前, 对她风度翩翩地继续说客套话:“能邂逅你,我很高兴。可惜此刻不是时候, 否则我一定会邀请你去楼下的酒廊喝一杯。” “你要去哪儿?我倒觉得我们的相遇正是时候,不如现在就下楼去喝一点。”楚来把头盔给摘下来了,抱在臂弯里,朝他粲然一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楚来,是午夜请来的向导。” 谢北河嘴角的弧度没有变,却心念一动。 胡若风给他传过讯息,午夜上船时的确带着一个向导,当时午夜戴着头盔,看来那个头盔是楚来的。 午夜被很多双眼睛盯着,想顺利和她完成沟通并不容易,但如果先和她身边的人打上交道,风险会小一些。 既然楚来看上去对自己感兴趣,不如就从她下手,说不定还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谢北河很快结束了利弊的权衡,因为从走廊另一端传来了安保换岗的脚步声。 他可是被珊瑚岛的上司明令禁止过接近午夜的,如果那群保安当着楚来的面揭穿他的来意,接下来再想找到好机会就难了。 电光火石间,谢北河做出了决定。 他忽然拉起了楚来空着的那只手,跳舞一般引导她转了个圈,将她顺势带到员工通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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