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冥官的人貌中,甚至还有一个略为眼熟的长相。祂紫衣朱冠,眉目肃穆,端正而颇有威仪,上前一步,朝李秀丽作揖:“尊者,多时不见,风采更胜。” 李秀丽定睛一看,居然是宁州府城隍,祂现在地府。她叫在地府的冥官都来见她,于是宁州府城隍也来了。 她顿时想起,自己在宁州时,府城隍将她认成地府主官,她信誓旦旦的否认。 而且,宁州府城隍还是这个世界少数早就知道她“九壤幽冥地狱黑虎尊者”神号的。 当初否认,结果泰山府君亲口敕封,传遍九幽。 结果被宁州城隍撞了个正着。饶是李秀丽再有理直气壮的本事,目光也不由漂移左右,支吾两句:“嗯……啊……额,你也多时不见了。” 宁州府城隍是个好心神,即使如此尴尬场景,祂依旧神色肃穆,并无半分调侃,只是恭谨道:“不知尊者召我等前来,有何要事?” 李秀丽眼睛一转,笑道:“今天叫你们过来,有三件事。第一,大家见见面,以免日后相见不相识。第二,我要查对生死簿,并了解一些冥府的事。生死簿的具体详情,冥府具体运转,而你们都是老冥官,比我更熟悉。第三,我要找一个人。” 其他冥官纷纷问:“尊者要找何人?” 李秀丽道:“不急,等我先翻翻生死簿。” 之前在宁州,府城隍不让她看生死簿。如今,放置着天下所有生死簿总录的罗酆宫,也随她进出。 “天下人的生录死籍俱在此,敢问尊者,是要一一查探,还是有明确的查对目标?” 李秀丽道:“我先查三家人的生死簿。一,宁州,安寿县徐家。二、宁州府城,张文福家。三、曾任宁州主簿的沈家。然后,你们既为冥官,不少人是人间的城隍,就算不管人间事,也应知道辖区内发生了什么事罢?我还要查本届所有参与大齐科举舞弊案的举子所在的生死簿籍。” 此言一出,部分冥官神色如常,但还有部分冥官微微张大眼睛,随手,隐蔽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冥官们还真知道现在大齐出的那桩科举舞弊案。牵连甚广,参与者遍布五湖四海。祂们应喏一声,以宁州城隍为首,果然在罗酆宫内翻找起生死簿。 祂们常年掌管各地的生死簿,运转阴司,维持着整个大齐的某种秩序,对生死簿的熟悉程度,确实不是李秀丽能比。 她只是提了个大致的要求,很快,以宁州城隍为首的部分冥官,就将她要求的多本生死簿翻找了出来。 宁州的徐家、张家比较简单,宁州城隍自己心中有数。 徐主簿是明州人,明州的生死簿翻了一遍,也翻到了。 最麻烦的是那些参与科举舞弊案的举子,这些人天南地北,分散在大齐,李秀丽手里又无具体名单,所幸目前聚集的鬼神里,有不少各地的城隍。 祂们不参与人间凡人之间的事,但对自己辖区发生的事也所知甚详,对自己辖区内参与此事被捕的举子都记在心中。提供了大部分舞弊案举子的籍贯。 这样一通翻找下来,李秀丽面前堆了几乎等身高的许多本生死簿。 她先翻看了宁州、明州的两本。 生死簿是“合称”。它其实由两本名册合订而成,一本叫生人录,一本叫死籍,是阴曹地府这个大现象下属的运转规则之一的具象化。 活人名在生人录。 无论这个活人在阳世是何等身份,有无名份在俗世官府的籍册,即使是命如草芥的乞丐、弃儿、流浪儿,只要出生在这个阳世,婴儿初初化生第一口元炁的一霎,便自然而然,被后土所察,名登生人录。 亡者记入死籍。 无论这个人是否亲友死绝,无论他是死在闹市,还是亡故在深山老林的绝峰隐谷,只要散去最后一口凝滞在咽喉的炁,被府君所勘,必定记入死籍。 或许他在阳世生无名死无姓,但在地府,出生离世,阴曹不容模糊。 这是后土娘娘与泰山府君在给她这具傀儡灌输炁的时候,一道灌入的常识。 但李秀丽此时刚翻开宁州的生死簿,找到了徐家、张家所在,仔细一看,便神情一滞: 徐家、张家从祖辈到现在还活着的徐家人、张家人,其出生、死亡都记载都清清楚楚。 徐小姐、张子健,死籍无名。他们没有像自家死去的先人那样,记入死籍,这是自然:他们在阳世活得好好的,怎会名入死籍? 但怪就怪在……生人录中,也没有徐小姐、张子健的名字。 不,准确说,是似有非有。 徐小姐、张子健的名字本应显化在生人录的位置上,墨迹晕染,名字变得像蝌蚪,模糊一片,根本无法辨认具体名讳。 好像,隐约是张子健,又隐约,笔画走向不太符合。 李秀丽指着生人录上,徐小姐、张子健的名字问宁州城隍:“生死簿不容模糊。墨水涂花了名字这种低级错误,是你写错的吗?” 宁州城隍惊异地看她一眼:“尊者在说什么?生死簿的‘墨水’,名字,都是地府运转,采集其人之炁,自然显化。非是我等以笔墨写就。生人录上,只要他们还有最后一缕意识,其人不死,名姓不销。怎会模糊?” “这不是模糊了吗?” 谁知宁州城隍看了一眼生死簿,摇摇头:“这俩人的名字写的清清楚楚徐家,徐绿娥。张家,张子健。有何模糊之处?” 李秀丽沉默片刻,没有当场反驳,而是继续翻开了明州的生死簿,果然,曾经与胡虫虫一家相处过的沈主簿家的生人录中,唯一幸存的徐主簿,名字也是模糊一片。 她拿起其他的生死簿,越翻越快。 无一例外……这些参与了科举舞弊案,疑似为乩教教徒的举子的名字,分明存活在世,但在生人录上的名字,全都晕染模糊,无法具体辨认。 等翻完最后一本,李秀丽长出一口气,把这些模糊的生死簿扔在地上,叫现场的冥官都来辨认。 不出所料,几乎所有冥官,都说,自己看到的是正常的名字,生人录上并无模糊的墨痕。 李秀丽扫视一圈,但所有冥官都一样坦然,似乎毫无猫腻。 她坚信不是自己看错了,火气正噌噌噌往上涨的时候,罗酆宫外,响起了一声响亮的虎吼: “喵……嗷呜!尊者,本官来迟了,请让本官也看看生死簿!” 李秀丽抬头,骤然一惊:“二虎?你怎么跑来了?!不是让你守着徐家?” “不,不对,你是……” 罗酆宫外,一只斑斓巨虎威风凛凛而来,它的花纹与二虎一般无二,但周身皮毛雪白。白毛金额,并不憨傻,反而神性超然,端庄肃穆。 “本官,虎牢。为虎牢地狱之主。”
第255章 白毛金额的虎牢,抬起两只前爪,朝李秀丽作揖:“真人……尊者,久违了。可否让我一观生死簿?” 虎牢是二虎的分神。 二虎本是李秀丽抽取了幽世“虎”的概念,再与凡猫结合而成的虎傀。 它身上既有凡猫的脾性,又有虎的概念性。 在西州时,二虎身上,从“虎”的概念里分出一部分,与桃山相合,化作与神茶、郁垒一起镇守万鬼的神虎,自命虎牢。 而虎傀的种族天赋“虎腹天地”,在“游戏系统”的奖励后,也演变成了“虎牢地狱”。 李秀丽万万没想到,本以为守在西州鬼国,大桃山上的虎牢,居然会出现在这个局外界的阴曹地府之中! 她脑筋开始转动。虎牢曾说过,它腹具九幽,能联通地狱。莫非,联通的就是这个黄泉世界? 那奖励了桃核给她,赋予它“虎牢地狱”神通的那个乱码大佬,与地府的后土娘娘、泰山府君有何干系? 那个乱码大佬是通过道种公司的“游戏系统”,给她发布的“任务”啊! 这个局外界的阴曹地府,与道种公司,或者说道种公司背后的那些门派,比如阴神五大派,必定关系匪浅。 她想起阴神五大派中,接触最少,但也是印象非常深刻的“轮回殿”。轮回殿的本部,据说也是“地府”,还有“十殿阎王”。但是轮回殿的那一套地府体系,与大齐这里的酆都篙里,虽然有一部分相似,又大为不同…… 按照玄武盟给她的科普,大齐这个局外世界,应该是从通天教崩塌,而大夏仙朝尚未成立之前,就从方圆界分支出去了。 而大夏仙朝,是通天教之后的第二个修行势力,也是最初的阴神门派。其他的门派,都是它的后生晚辈,都是从它的道统陆续衍生出来的。 大齐分离时,大夏仙朝尚不存在。轮回殿大概率也不存在。 这里的地府,可能就是轮回殿出现前的地府体系,也可能是没有出现轮回殿干预,自然演化而成的地府。 但后土曾说,祂们的本体的一部分,亦在方圆界中。 李秀丽心念一动。生与死这样的大现象,在幽世肯定是非常古老且强大,关涉到每一个阳世的。不要说是人类,即使是动物,也有最粗浅的情绪,对生死的判断。 后土的本体,莫非是横跨无数阳世,既存在于轮回殿中,也存在于局外界的这些地府之中? 轮回殿与大齐的地府的联系,甚至与道种公司的联系,或许,后土是知祥的,可以从祂这里得到情报…… 心念电转间,她招手让虎牢进来:“你过来。” 虎牢得了允许,迈入罗酆宫,端庄地迈着猫步走到她跟前,亲热地蹭了蹭她的掌心。俨然一副家养猫与主人重逢的模样。 此情此景,不由众多冥官恍然又长出一口气,互相递了个眼神。 李秀丽撸了一把虎头,还想再撸一把,觑众冥官眼巴巴看着,忍住手痒:“行了,也没多久没见,别撒娇了。你刚刚说自己要看生死簿?” 虎牢说:“是,尊者。生死簿上的端倪。祂们看不出,我未必看不出。” 祂蹲坐于那一堆摊开的生死簿前,低下头,将湿润的鼻头贴在簿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嗅闻过去。 祂金色额头上的虎纹闪耀光芒,忽如射电,一爪按住了一个生人录的名字: “这儿,有两股炁混杂。” 虎牢精准地按住了墨迹晕染的名字。徐家小姐,徐绿娥。 “这儿……气味也不对。”虎牢再次用爪子拨弄册页,翻到了沈主簿、张文福的名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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