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大概是因为跟在马希先生身边好几年,他的直觉也相当敏锐,感受到有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立刻顺着看过去——不过他并没抓到偷看他的人,只看到一道匆匆离开的背影。 米切尔律师去二楼客房收拾东西了,这点卡明夫人也一样。 她现在还穿着t昨晚的衣服没有换过,头发更是乱糟糟的,肯定不能直接这么出门。 两人先后离开了房间,书房内只剩下了利昂娜、凯恩探员、多诺万探长和不想说话的道格拉斯上校。 此时凯恩探员的职责已经结束,也不需要再扮演“嫌疑人”。多诺万探长亲自上前给他解开束缚,无声拍了下他的肩膀以作感谢。 凯恩探员与他还算熟悉,悄悄看了眼看向窗外的上校,小声问道:“难道……就这样了?” 多诺万探长一句“还能怎么办”已经升到喉咙,却见那位名为“约翰斯”的金发青年正站在门口朝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出来一下。 利昂娜把有些消沉的探长带到角落,也不等他发问,直接抛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你别被他骗了,道格拉斯上校刚刚说的大多都是假话。” 见多诺万探长带着诧异抬起头,她继续小声解释道:“乔伊丝小姐拿糖罐给死者送过去时我就在现场,正好也在看他们……当时小卡明先生站在长桌附近,道格拉斯上校则是站在靠近前门玄关柜的位置,而乔伊丝小姐是从餐厅与大厅相连的那道门走到小卡明先生面前的……” 她点到为止,多诺万探长却立刻联想到大厅的布局,双眼顿时一亮。 按照这样的位置关系,道格拉斯上校完全可以看到乔伊丝小姐端来的糖罐是什么形状! “而且在小卡明先生往橙汁里加糖时,他往那边看了。”利昂娜语气肯定道,“当时他确实在与一位先生说话,但那期间他的目光一直在往小卡明先生那边瞟。小卡明先生当时喝了一口加糖橙汁后原本蹙起了眉,想要说什么,就因为与他对上了视线才又喝了大半杯。” “第一次说谎还能解释,可第二次、第三次说谎,那就是为了掩饰什么。” “而且我们假设上校刚刚说的都是真话,他是真正的投毒者,但目标是两位道格拉斯小姐,那他目前为止的行为可以说是完全没有逻辑。” “已知他已经在昨晚知道乔伊丝小姐看到两位道格拉斯小姐往调味罐中'下药',而他又真的如此厌恶他的两个女儿,厌恶到想要下毒杀了她们,那今早他明明有个绝佳的机会把她们以投毒犯的身份送进治安所。”利昂娜摊手道,“不管他之后又说了什么,可事实上他自首的这一行为就是在维护那两个孩子。”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作为执法者的多诺万探长都与道格拉斯上校是熟人,听到他那么说难免会被自我情绪影响。 而利昂娜作为一个完全无关的旁观者,本身就对道格拉斯上校不了解,此时也能以更客观的角度看待整件事,很容易便抓住了上校前后言行中的矛盾点。 多诺万探长听她说完只觉得那块一直堵在心口的石头总算移开了,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可没过几秒,舒展开的眉头再次拧到一起。 既然如此,他到底为什么坚持说是自己做的?多诺万探长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答案。 如果他不是凶手,那他一定是知道凶手是谁……难道和对那两个女孩的感情一样,真正的投毒者也是个他非常重视的人,重视到他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都要维护? “不一定是对他重要的人,也有可能是掌握了他重要秘密的人。” 似是听到他的心声,站在他对面的金发小绅士如此说道。 “秘密……”探长重复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又觉得不太可能,“可这不是什么小案子,是闹出人命的投毒案。要是杀人罪成立,他是真的会被绞死啊……有什么秘密比性命更重要?” 那可不一定。 说到顶罪,利昂娜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今年三月底的纽克里斯连续杀人案。 当时最先承认自己杀人的是退役的马黎陆军少校查尔斯,他当时想要为之顶罪的对象——霍华德太太与他在明面上可没有任何关系。 而他们之间之所以会产生联系,就是因为一个无法正大光明说出来的秘密。 道格拉斯上校是否也是另有苦衷利昂娜无从得知,但她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不管上校是否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薄情,但看道格拉斯夫人刚刚的表现,她对待这段婚姻的态度可没有那么随便。 人都有弱点,有弱点就可以利用,尤其是重视情感的人……都不需要太多思考,利昂娜已经看到了交易的筹码在不远处等着她。 利用别人的感情威逼利诱很可耻吗? 也许是的。 可她已经看到了,看到那道原本只是像星辰般闪耀的亮光已经越来越明晰,她没有理由不往前走下去。 “……如果你信任我,我会找出真相,找到上校这么做的原因。” 利昂娜循着隐隐传来的哭声偏了下头,对多诺万探长小声道:“在此之前,还请你在这个案子的审理上多拖延一段时间,暂时不要开启审判程序。” *** 餐厅中,刚刚扇了丈夫一巴掌的道格拉斯夫人正在哭泣。 一开始她还在压抑着声音,顾忌着外面还有外人不敢哭得太大声。可情绪的积累就像从雪山上滚下的雪球,越到后面越不受控。 丈夫的话像一把利刃,把维持了两年多的平静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所向往的、用尽全力想要维持的生活是如此脆弱,这段短暂而美好的生活不过是一种假象。 她该怨恨丈夫的隐瞒吗?也许该的。 可比起那股从内心生出的巨大悲伤,那点怨恨实在不值一提。 女人伏在桌子旁,将头埋在手臂中,再也无法抑制地哭出声。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餐厅的门被人打开又关上。一个人静静站在她身后,无声注视着她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当道格拉斯夫人抬头寻找手帕、却突然看到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影子落在桌上时,这才惊恐地站起身。 “我刚刚敲门了,但您似乎没听见。” 沉默片刻,利昂娜掏出自己的手帕递过去:“上校和探长他们已经走了。” 道格拉斯夫人没有接那块手帕,她单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捂住口鼻转过头。 “那、您还在这里做什么?我与您没有什么可说的……”她的声音还带着哭泣过后的沙哑,“我现在很累,请您离开这里……” “我相信道格拉斯上校是无辜的。起码在下毒这件事上,他并不是真正的投毒者。” 见女人猛地转头看过来,利昂娜将手中的手帕又往前递了一点。 “我能洗清上校的冤屈,只要您愿意与我做一场交易。”她平静说道,“就是不知您是否愿意。”
第265章 265 安娜·道格拉斯紧盯着那块白色的手帕,看着右下角的一个花体字母发怔。 “您是,弗鲁门阁下……怀特伯爵的儿子……” 她没有接手帕, 反而扯出一个苦笑:“我从谢恩那里听说过您父亲的名字……” 利昂娜对此并不意外,见她始终都没有接过手帕的意思,只收回手淡淡道:“谢恩·霍顿在21年前,也就是1100年离开过怀特郡,在莱兹城待了一段时间……你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不,比那还要早……我们两家之前是邻居,从小就认识。”道格拉斯夫人摇头道, “我们的父亲、祖父和曾祖父都是居住在达克菲尔德的农户……可到了我出生时, 索默特子爵阁下突然派人下达命令让我们离开,或者作为子爵阁下的佃农留下……” “当时村里的人基本留了下来……可后来不行了,地租一年比一年贵, 我们辛辛苦苦忙碌一年却连饭都吃不起……” 像是想起过去的记忆,中年妇人抬手捂住额头喃喃道:“当时谢恩的父亲就说他们家要搬到北边的城市,去做工人,只要去工厂工作就能养活一家人……大部分人听说后都心动了,几乎半个村子的人都搬到了莱兹城……” 这段历史利昂娜曾听梅太太说过。 只是当过程经过从亲历者本人口中说出时, 更有一种难掩的无奈和悲伤。 因为羊毛价格上涨和纺织业的崛起, 从三百年前开始,马黎王国内的一些贵族开始强制把领土中的耕地变为牧场,并大范围驱逐自耕地中的农民。 这些人就跟道格拉t斯夫人和男管家霍顿的家人一样, 因为失去耕地不得不成为贵族的佃户,日子是否能过下去完全依赖于该地的领主是否有一颗仁慈之心。 很遗憾, 从结果上看便知道他们没能遇到一个好领主。 所以最后他们只能全家都背井离乡来到莱兹城, 为的仅仅是能让自己和家人生存下去。 可人生就是如此无常。 好不容易靠着在工厂打工养活了家人,好不容易有了生活下去的希望,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快速且无情地收割了性命。 “我和谢恩,小时候有过婚约……”道格拉斯夫人扣桌边的手微微收紧,咬了咬下唇,艰难说道,“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我们父亲喝酒时定下的,其实也不能算数……后来他说他不愿意一直做一个农民,拿着一张招工的报纸便离开了……直到那次大瘟疫,我才再次见到了他……” 利昂娜:“……所以你的儿子,乔治·欧尼尔真的是谢恩·霍顿的儿子?” “不、不是,乔治不是他的儿子……那是我骗他的……” 泪水再一次不争气地从她的眼中溢出,道格拉斯夫人不禁用双手捂住脸。 “我在那之前就……怀了孕……可我没有钱…我实在太饿了……” “就在我发现自己怀孕后,我看到了谢恩……” “我原本想,我们可以在一起……他在贵族家做男仆,一个月的薪水是工人的三倍还多,跟着他就不会挨饿了……” “可后来乔治的亲生父亲找到了我,让我跟他走,否则就要找谢恩的麻烦……谢恩是个好人,那么好的一个人,我不能拖累他……” “所以后来我离开了,我没有再联系他……直到那些人找到我……” 她的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利昂娜忍不住上前一步催促道:“什么人?谁找到了你?” 道格拉斯夫人慢慢从自己的掌心抬起头,十指微微蜷缩,恍惚的双眼慢慢重新有了焦距。 “您说……杰克不是投毒的人,是吗?” 女人的肩背还向前佝偻着,头却向上仰,暗含希冀的双眼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青年,喉管中传出的声音几乎是气音,没有丝毫底气,却还是问出了声:“您说,他是无辜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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