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安谨低磁含笑的嗓音近在耳畔,气息拂在耳廓,语气慵懒散漫,“毕竟是在下的爱妻,多上心些总是没错的。” 江采霜耳朵发痒,心里也像是被羽毛扫过。 她脸颊腾起红晕,不自在地扭动身子,想躲开他无孔不入的气息。 可她忘了这是在马背上,刚挣扎了下,整个人便失去平衡,上半身朝地面栽去。 燕安谨早有准备,长臂一捞,便将人重新捞回怀里。 “这不是差点就掉下去了?在下可不敢松手了。”燕安谨桃花眼微弯,熠熠灿亮,如玉容颜也因此染上几分鲜活的妖艳昳丽,惊艳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低沉嗓音里噙着满满的笑意,始终像是漫不经心的逗弄。 江采霜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大字——奸诈狡猾。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这只臭狐狸城府深重,全身上下都是心眼。 可这人脸皮厚又会耍无赖,江采霜被他吃得死死的。 她干脆不挣扎了,认命地窝在他怀里,抓着他的袖子问:“你还没跟我说呢,你的修为是哪来的,你师父是谁?” “在下天赋卓然,无师自通。” 江采霜撇撇嘴,“吹牛。” 燕安谨一本正经,“在下从不说大话。” 他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强势地将她困在自己怀中。 江采霜一偏头,就看到他狭长的笑眼,浓密纤长的乌睫如同羽扇,半遮着清透潋滟的桃花眸。 她不禁在心里想,这人是怎么长得这么漂亮的。 “你现在这张脸,是你的真容吗?”江采霜喃喃道。 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样一张被造物主格外偏爱的俊脸,漂亮得都不像能真实存在的容颜了。 燕安谨轻声呵笑,不答反问:“道长觉得呢?” 江采霜小声嘟囔,“没准是你自己幻化出来的。” 紧接着,江采霜又问:“你是什么时候修炼出丹火的?” 她接触到的人里,除了师父以外,就只有燕安谨一人修出了内丹,炼出丹火。 拥有了丹火,才算得上真正的强者,才能更好地斩妖除魔,护天下太平。 江采霜做梦都想炼出金丹。 燕安谨想了想,“及冠那年。” 江采霜掰着手指一算,自己还有四年就到二十岁了。 她在他怀里斗志昂扬道:“你等着,我修出内丹的时间,一定比你早!” 一定要在二十岁之前修出内丹,把他给比下去! 到时候她就可以打败这只臭狐狸,任他心眼再多,打不过她也是白搭。 燕安谨圈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低声道:“道长修行勤勉,距离凝出金丹,只差一步心境而已。过了这道磨炼,凝丹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道长天赋远胜于我,在下可不敢跟道长比。” “哼,你知道就好。” 想到将来自己实力更上一层楼,捉更强的妖也不在话下,江采霜不由得心生雀跃,春风满面地哼起了渔歌。 她腰间挂着的流苏剑坠,剔透的昆山玉珠中,灿烂的金光若隐若现。 只是稍纵间,金色光芒便被灵雾掩藏。 夕阳斜晖下,二人同乘一骑,慢悠悠地走向前方古朴巍峨的青州城。 一行人入城的时候,夜幕刚刚落下。 才刚入夜,街上行人寥寥,只有几家铺子还亮着灯火。 走在凋敝的街道上,江采霜感叹道:“从前一到白露,青州城便会办香会,祭禹王,七天七夜不停歇,可热闹了呢。” 若是放在往常,今夜也会是一片繁华盛景。 可因着南方战事不停歇,百姓如履薄冰,人人自危,哪里还有兴致办什么香会。 “咦,前面是我从前最喜欢的那家糖水铺,好像快要收摊关门了,我们快些过去。” 前方街角处,一家香饮糖水铺还开着,莹莹烛火从屋中倾泻而出。 铺子里不止卖糖水,还卖解渴的香饮,香甜软糯的浮圆子,还有蜜饯干果…… 这家糖水铺是一对夫妻开的店,他们的儿子有时候也会来帮忙。江采霜一走进去,二人便认出了她,“白露道长?你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呢。” “我爹娘接我回京城了,我今日才回来。” “南方不太平,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老板娘压低了声音,叹了口气,“我们世代住在这里,在外地没有亲故,没办法离开。可你既然家在京城,办完了事,还是尽快些走吧。” 江采霜笑着接受了老板娘的好意,“这么晚了,店怎么还开着?我看路上其他店铺都关门了呢。” “没办法,做好的香饮糖水不卖完,明日便不新鲜了。原本比平时少做了一半,没成想还是没卖完。”老板娘唉声叹气。 “我们一路走来正干渴,剩下的这些香饮糖水,我们都要了。” 江采霜一口气买了十多碗香饮,老板和老板娘千恩万谢,给他们让了五成价。 众人不好意思受这么大的恩惠,老板夫妻俩笑着道:“多亏了白露道长护佑我们,这点实惠算什么。” 平日里江采霜自己过来喝糖水,他们连银子都不收。 一行人拿竹筒喝着香饮子,牵马敲开客栈门,店内跑堂的伙计一看这么多人,原本不打算让他们进来。 可林越一掏出白花花的银锭,伙计看得眼热,关上门去后院问掌柜的,没多久就回来,开门请他们进去。 这么晚了,客栈不愿生火做饭,他们只得吃自己带的干粮。 几人住二楼的上房,剩下的人住在后院。 一夜寂静。 第二日一早,江采霜起来的时候,燕安谨已不在房中。 她穿衣梳洗罢,拉开门扇下了楼。 一楼大堂空荡荡的,只零星坐着两三桌食客,还都压低声音窃窃私语,不敢像往常那般高声议论,唯恐惊动了什么似的。 江采霜下了楼,一个熟悉的人都没瞧见。 她心觉奇怪,便叫来店伙计一问:“昨夜跟我一起来的那些人呢?” 毕竟昨夜就他们一拨人前来留宿,而且人数多,出手大方,店伙计自然该有印象。 店伙计挠了挠头,“没见到啊,从早上起来就没见着。小的还以为,几位客官还在休息呢。” 江采霜闻言,不禁生出疑惑。 燕安谨若是出门办事,应该会提前知会她一声才对。 她怀着疑虑,掀开门帘走向后院。梁武要看着罗方,所以跟其他几个兄弟住在后院的厢房。 江采霜穿过竹林,来到门前挨个敲门。 敲了半天,毫无反应。 “梁武?银风?” 无人应答。 江采霜直接推门而入,屋中空无一人。床铺上有人睡过的痕迹,可他们人却不见踪影。 人都去哪儿了? 江采霜推开其余两间厢房的门,这次倒是看到一个人。 罗方揉揉眼睛,从床榻上起身,“江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梁武呢?” 罗方“欸”了一声,看了看四周,“梁大哥应当是起得早,出去了吧。”说罢,他小声咕哝了句:“怎么没叫我起来?” 江采霜同样觉得奇怪。 他是戴罪之身,梁武不该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才对。 “你先起来,待会儿再与你细说。” 江采霜往他身上施了一个追踪法术,之后便转身出了房间,去后院的马厩。 马厩里,几匹高头大马正悠哉悠哉地吃草。 马匹还在,说明他们不是去远地方办事,顶多就是在青州城里做些什么。 可……他们若是真的有事出去,燕安谨为何不叫她一起? 即便情况特殊,也该托人给她留个口信才对。 怎么会一夜醒来,人全都不见了? 江采霜心下不免担忧,草草用过早食,便出门寻人去了。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这么高大,长相俊美的男人?” “敢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瘦白男人,和一个粗犷大胡子的男人?” 江采霜沿街打问了半天,问得口干舌燥,却没有半点收获。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正打算回客栈喝一口水。 刚扶着门框喘气,一抬头,却见大堂里齐刷刷坐着几个男人。 其中一个身姿挺拔俊逸,侧颜清晰分明,不是燕安谨是谁? 江采霜握起拳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你,没声没息地就走了,让我一通好找,还以为你们出事了呢。你们到底去哪儿了,就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 几个人如木雕般坐在堂内,一动不动。 江采霜一拍燕安谨的肩膀,后者却毫无反应。 她正在气头上,狐疑地问:“怎么了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下一瞬,面前人忽然转身。 江采霜胸口一痛。 低头看去,燕安谨手中的玉扇刺穿了她的胸膛,鲜血汩汩而出,染红了他骨节分明的手。 剧烈的疼痛和背叛感席卷全身。 江采霜嘴唇失了血色,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你、你……” 她忍痛握住玉扇,艰难地张口,却只能发出残破的气息声,“为什么……” 江采霜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猝然从梦中惊醒。 她猛地坐起身,额头沁满了汗。 “道长这是怎么了?做了噩梦?”燕安谨关切的话语响起。 江采霜迟钝地转过头,瞧见他近在咫尺的俊颜,狭长眸中噙着关心。 她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环视四周,发现这里还是青州城的客栈,正是他们昨夜的下榻之处。 方才……那么真实那么漫长的一段经历,居然只是她的一场梦么。 燕安谨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抚道:“别怕。道长梦到什么了?” 江采霜回忆起那个无比真实的梦境,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我梦见早上醒来,你和其他人就不见了,我在外面找了你们一天,结果一回来,发现你们就在大堂里坐着。” 燕安谨眉梢微扬,等着后续。 “我自然生气,正要上前与你理论,结果、结果你就……” 燕安谨语调微扬,“嗯?” “结果你忽然掏出玉扇,插/进我胸口。”江采霜满头热汗,仍对方才的经历心有余悸。 玉扇寸寸扎进胸膛的痛楚,盘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她胸口又抵上冰凉的硬物。 “是这样吗?”身前传来男子愉悦的轻笑。 江采霜低头,正是梦中出现的玉扇。 一瞬间,她吓得头皮都要炸开,短促惊叫,“啊!” 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冷得厉害。 燕安谨面上笑弧扩大,不以为意道:“在下怎会如此对待道长?只是一场梦而已,道长无需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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