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略带嘲弄道:“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说联邦对你们有所亏欠吗?当年我重伤逃走,差一点就死在联邦了,我分身乏术,哪里顾及得到人类基地这边,所以这些小蝼蚁们才挣扎了这么多年。” “只是虽然我做不到,却有数也数不清的人前仆后继地想要为我赴汤蹈火。”从出现到现在,它终于发出第一声笑,只不过这微不可闻的笑声是酝酿了快要满溢而出的恶意,“可以说,历史是由这些人篡改的,而那些知晓当年真相的人,通通一个不留地死在了他们手里。”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逐渐被一种粘稠、浓重的恶意所填满,谈尧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了真相,身上一阵阵发寒。 “可人类就是这样渺小却格外会忍耐蛰伏的东西,我确实没有想到,我以为的斩草除根只是假象,早就应该毁在我手心的人类基地,还有人活着。” 在已经领教过人类这种生物的顽强生命力后,它再一次于人类这里遭遇了失败,那便是低估了人性的复杂,那些为它做事的人,明明恶贯满盈,却阳奉阴违地没有杀掉年纪尚小的孩子们,在它眼皮子底下把他们藏了起来。 虽然历史和记忆被篡改得差不多,但这些孩子的存在是不可争辩的事实,他们确确实实活下去了,本该寸草不生的荒芜基地,仍有生命在汲汲求生。 自以为洞悉人性,觉得掌握了一切而对人类基地置之不理的它,在许多年后才察觉到自己被一群愚蠢自私的人欺骗。 作为非人类,它无法解释这些人行为的动机,明明是贪生怕死,为了活着不惜残害同类,可在面对婴孩和年纪尚小的群体时,为何会选择冒着被它迁怒的风险放下屠刀。 这也许才是人类,和它之前理解的略有偏差,并不是非黑即白。 它声音里满满都是不解,“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我没有想到人类在极端环境下繁衍得会如此迅速。” 他们确实是拥有一定智慧的蝼蚁,所以当它意识到他们掌握的科技以它当时的能力已经需要对他们保持忌惮的那一刻,它就明白,时机未到,“况且,我也试探不出你的力量恢复到了哪种程度,有风险的事我可不做。” 凡岐掀起眼皮,缓声道:“蝼蚁?” “怎……”噗嗤的一下利刃穿透□□的闷滞声响,男人没反应过来似的,直到心脏处传来沉重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截停的扑通扑通的鼓震动静。 它垂下眼睫,用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阴鸷眼神盯着直直没入自己心脏的骨锯,一丁点都没有歪,正刺心脏。 下一刻,骨锯飞回到凡岐手中,她握住干净的柄端,那里被她用韧厚结实的蛇皮裹住,刚刚刺进它身体时,凡岐刻意的控制了力度,在保证可以把它捅个对穿的前提下又不会被血污染到柄。 那具属于人类的被它偷盗来的躯体直直地往后倒去,砸在地面发出沉重的声响。凡岐猜得没错,即便胸口被开了个大洞,它还是没死,一双怨毒的眼睛宛若不能瞑目的恶鬼,死死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凡岐拎着骨锯,本来是想在手套上随便擦一擦上面沾的血,但它的眼神实在让人不爽,于是骨锯重新更深地嵌进它血肉里,锐利且密布倒刺的刃面重重地搅烂它的胸膛。 哪怕它的本体并非人类,可寄生的躯干却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男人条件反射地浑身发出抽搐、上半身夸张地痉挛着,如同被案板上被菜刀切断头尾巴也还在抽动的鲤鱼,凡岐看见它喉咙间不断涌上腥甜的血沫,几乎要呛到口鼻。 然而它像是感受不到濒死的疼痛一般,咧开被血染红的森白牙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癫狂了一般。 忽然,谈尧眼皮莫名一跳,在四周撑起隔绝的屏障,下一秒,从她们所站的地下传来嗡嗡有节奏的振鸣,像是有什么即将破地而出。 “付涧来了。”凡岐提醒她。 就在这时,凡岐俯身,难以忍受地对准男人雪白的脸抽了一巴掌,没有收力,很实在的一巴掌。 “闭嘴。”凡岐冷冷道。 它被打得脑袋空白了几秒,笑声戛然而止,被血染得嫣红的唇角仍保持着一个僵硬的上扬弧度,在雪亮的灯光下,男人白皙的面庞和沾满下巴脖颈的血形成鲜明对照,微长的头发有一缕黏在颊侧,乍一眼看去和书中的艳鬼并无不同。 凡岐起身,目光冰冷地垂眸,居高临下地盯了它一会儿,她心知肚明,就算她现在一寸寸切断它的肌肤,砍下四肢,它也还是死不了,联邦存在着某种为它源源不断地提供能量和生命的“心脏”。 那是让它一次次死里逃生的真正的底牌。
第120章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巨蟒破地而出,掀起的碎石泥块如同浑浊的乱瀑倾泻着兜头而下,如果没有谈尧的敏锐感知谨慎地提前打开了屏障,恐怕她们都要被埋在废墟下面。 “它怎么办?”谈尧半蹲下去,神色复杂地瞥了眼地面狼狈至极的男人,他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要咽气,大片粘稠血液从他齿间涌出,上半身的衣服明明是深色的布料,也隐约看出因为被血洇透而显现出潮湿的暗色。 这个恐怖的出血量,就算医疗队在这里,普通人也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人类到底哪点好,让你这么不惜余力地付出?”说完这句话的男人已达强弩之末,胸腔剧烈起伏着。 “闭上嘴。”凡岐微微侧目瞥了一眼过去,语气淡淡带有警告,“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谈尧甚至怀疑在它再次不顾死活地开口吐出半个字的同时,凡岐会再狠狠扇过去一巴掌。 一巴掌带来的身体伤害其实不大, 对它来说显然是侮辱性更强。 它不甘地盯着凡岐站立的方向,心里仿佛有股阴恻恻的执念支撑着这副躯干,居然挣动着坐了起来,撑在地面的胳膊青筋汗涔涔地暴起。 凡岐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看他。 “你猜对了,我的确不会死,就算你们、把我困在这里捅个几十刀,血流干剁成肉泥。”男人重重喘了口气, 呼吸都像是很困难, 转而以其他话题挑起凡岐的注意,“难道你就一点都没有想过, 拥有永生的能力。” 凡岐奇怪地看着它,“我为什么要永生?” “没有人不想拥有永恒的生命,与天同寿,比肩神明,如果那不是一件让人趋之若鹜的事,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找上我,为了延续生命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 仿佛是恢复了一点力气,男人勉强能够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坐在原地,不知怎么回事面色恍惚了一瞬,随即僵硬了片刻的身体很快恢复如初,若无其事的,只是脸上划过一丝有些扭曲的古怪。 谈尧看着这一幕轻轻蹙起眉头。 刚刚它似乎有点奇怪。 但说不上来古怪在哪里。 凡岐:“所以,当年你承诺了那个首领只要帮你毁掉实验体,他就可以获得永生?” 男人微微笑着,“不仅仅如此,除了永恒的生命,他还可以获得无上权力。” “可他还是死了,不是吗?”兜兜转转为了权力和寿命不惜将灵魂出卖给魔鬼,可终究权力没有久留在他手里,凡岐看了联邦政府和财团的历届领袖在册记录,几乎是人类抵达联邦的第一个月,原本的领袖位置就换成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名字。 他身体康健,就算是再在位置上待个十年都不成问题,和当时病重乱投医的周政不一样,他还没有到不得不改换名姓继续生活的地步。 精神网不屑于欺骗人类,出尔反尔的可能性不大,所以那个差错大概率是出在他身上。 凡岐偏了下头,虽然是问句,语气却是笃定的,“你杀的,为什么?” “他太过于得寸进尺了。”男人动作轻柔地抹掉嘴角沾染的血痕,凡岐便看清它胸口处原本还在潺潺冒血的洞已经止住了流血,愈合的强度可见一斑。 “人类中间不是喜欢传那句老话?人心不足…蛇吞象。” 男人慢慢起身,从胸膛被捅了个对穿到不依靠外力就可以自主站起来,只过去了不到二十分钟。 “但是你不一样。”它喘了下气,在这过程中始终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凡岐,从一开始直到现在,它都在以各种理由威逼利诱试图把凡岐游说到自己的阵营去,无所不用其极。 说起来这个谈尧都百思不得其解,她有种说不出来的直觉,它不仅仅是因为不希望凡岐和它站在对立面。 精神网和实验体互为天敌只能存活其一是一回事,它死死咬住凡岐不松口,似乎是认定凡岐的特殊存在与它有种不谋而合的宿命同类感。这很好解释,在精神网眼中,人类以及其他任何种类的生物都不过是最低等级的存在,如同蜉蝣, 果然,它又不死心地说:“你不一样,凡岐,你既不是纯粹意义上的人类,也非从前的实验体,我们才是同类。” 凡岐这次是真的不耐烦了,她低头瞥了眼腕间佩戴的光环,上面显示不出来信号格,在屏障里,光环接收不到任何来自其他联系人的信息和拨号。 她转身,与屏障外那双倒竖的兽瞳对视着,在谈尧的屏障面前,所有的外界攻击都像是一拳打进棉花里。付涧冷冷盯着她,粗砺坚硬的规则鳞片覆在身上如铁打铜铸,一点点缓慢碾过修葺整齐的的路面,原本平整的地顿时留下一道深痕,细碎的石块四处飞溅。 巨蟒庞大的身躯慢慢盘旋起来,像是围困一只猎物那样,绕成一个大大的圈出来,把她们圈在屏障的保护范围。 正当谈尧意欲开口询问接下来要怎么做时,十几架飞行器自空中疾掠而过,硕大的高强度探照灯在湛蓝的夜幕里宛若污染物冰冷凝视下的闪烁着的眼睛,飞行器分别稳稳停滞在不同的方向,与付涧幻化的一动不动的巨蟒呈现一个对峙的局面。 这时,原本蠢蠢欲动不知何时会突然发起进攻的付涧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大的举动,凡岐猜测是精神网在控制她。 果然,在蟒身彻底完全地暴露在探照灯刺目的光线之下前,付涧毫无预兆地一头栽进地面四分五裂的缝隙深处,同时身躯骤然缩水,变成正常尺寸的蛇类,漫天射出的增强弹跟不上她的速度,堪堪擦中蛇尾,剥离下几片鲜血淋漓的鳞片。 以穿深色作战服的廖莘为首,浩浩荡荡来了几百人,漆黑崭新的枪械在灯光下反射出锐冷的光泽,所有人无一例外,皆是全副武装。 廖莘单手扶了下耳麦,叮嘱循着付涧逃跑踪迹紧紧追寻过去的一个分队,“不用穷追不舍,到第二道防线追不上就回来,不准私自行动!” 所谓第二道防线,就是昨天晚上和老首领开会时共同商议出来的结果,以联邦边界为污染物所侵袭感染的森林为界点,到联邦中心区域的这段距离划分出三道防线,距离被污染的森林越近,污染等级越高,毗邻森林的最近的那一道防线即为第三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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