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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黑暗的楼梯间。 凡岐屏住气，猛地爆发挣动，肌肉矫健的双腿牢牢锁住付涧的一条胳膊，挣身往反关节的方向绞去，骨头错位的同时手臂被扭断，软绵绵垂下。付涧似乎是感受不到痛意，那只断掉的手臂不能动弹，下意识地仍想要控制住凡岐的动作，只是因为右手使不上力，被她轻易挣脱了。 两人双双踏空摔倒，狼狈地从陡峭的台阶滚了下去。 颠簸的旋转中，凡岐被锋利的鳞片刮蹭，结实的作战服瞬间割开几个破口，她在混乱中死死勒住付涧的双腿，对方尾巴上覆盖的厚鳞几乎是重重贴着脸刮擦过去，血水飞溅。 这股剧痛让她格外清醒，借由下落时不受控制的力度，猛地带着付涧往后砸去，这几乎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扭曲角度，做出这样的动作对人的爆发力、身体的柔韧度都有着很高的要求。 砰的一声闷响，听起来像是砸在心底一记重重的锤，凡岐头昏脑胀地半撑起身体，看见黑暗里，仰倒在楼梯最后一节台阶的人脑袋后静静淌开一滩深红色的血。 长而有力的尾巴在宿主陷入生命危险时也自动收了回去。 凡岐忍着脱臼的痛意，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托起付涧，低头检查了一下她后脑勺的伤口，伸开手掌时，是濡湿温热的，血淋淋一片，但她的伤口同时也在缓慢愈合。 人的脑袋没有想象中坚固，这种在那一瞬间砸在坚硬地面的伤势，对普通人讲是难以挽回的，磕在地上的一刻头颅就扁了。 但付涧拥有异能，又被精神网控制，凡岐笃定这种程度的伤害达不到杀死她的地步，确定她鼻息虽然微弱但是还在后，用铬铁在她脖子外面套了个壳。 如果付涧清醒后还是不计后果地对他们发出攻击，凡岐只能绞断她的颈骨。 在武装部外面解决完披人皮的怪物，一行人又用最快速度气喘吁吁地赶回这里。 梅莉看不见下面黑暗的地方发生了什么，走动时探照灯胡乱在楼梯间游荡，没有听见拳拳到肉、心惊胆战的打斗声，这对梅莉来说反而是最糟糕的事。 脚步声纷乱踏过，顺着台阶往下走。 下到最后一段台阶，才在黑暗深处看见凡岐靠着墙站着，手臂不自然地垂落，像是脱臼了。 刺眼的灯光里，她刚刚还完好无损的脸皮开肉绽，满面血污的模样几乎让梅莉心脏骤停了几秒。 凡岐赶在她开口前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看横躺在那里陷入昏厥的付涧： “没事，把这个人带上，我们进去。”
第131章 巡逻员把处于昏迷状态的付涧拖到一边看守起来,他们顺利进入武器库，巡逻员正在清点不同军械的型号和数量，惊人的数字还在不断攀升。 “凡崎姐,你的伤真没事吗,这个胳膊都不能动了,会不会骨头断了啊,还有你的脸，都没块好肉了……”梅莉拎着应急医疗箱，打算给凡崎做一个简单的消毒，防止发炎导致伤势更严重，她还处于一个没从刚刚的险境恢复心惊肉跳的状态，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扑棱着翅膀围着凡崎嘘寒问暖。 “没断，就是脱臼。” 消毒水触碰到伤口有一瞬间的刺痛，凡崎眉头皱着，尽量放松肌肉,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握住脱臼的手臂,扶着手臂慢慢转动,只听见关节处传来的咔嚓一声，感觉到手臂处传来的疼痛感有所缓解。 这时，留乐忽然拿着通讯器从外面进来，脚步匆忙。 一看到她面沉如水的凝重神情，梅莉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出什么事了？” 果然,下一秒,充斥着黑色厄运的消息抵达他们身侧，“避难所那边失联了！” 正清点仓库物资数量的巡逻员愕然抬头,恐慌瞬时蔓延在整个仓库。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突然联系不上呢。” “会不会是精神网趁机偷袭那边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留乐抬了抬手：“都冷静下来。” 她和凡崎对视了一眼，说：“计划有变，先出去观望一下吧。” 凡崎也点点头起身。 武装部大门口横七竖八卧倒着几具雪白的尸骨，凡崎抬脚绕过他们，还没到外面，先感知到空气里凝拢的潮湿水汽，灼烫逼人的高热倾泻而下，高温蒸腾。 目之所及的天际，铅云翻涌低垂，昭示着即将迎来一场浑浊的暴雨，头顶上红日高悬，仿佛隔了一层朦胧的铁水熔灌的薄膜，人的视线都因此恍惚了一瞬。 变天了！ 直到那道静静伫立在车旁的身影缓缓转过身，在场的众人看清那张正脸时，不由得瞳孔骤然紧缩，“是、是精神网，它怎么会在这里！”巡逻员咬紧即将冲破牙关的颤栗，强忍着巨大的恐惧抬起枪口，梅莉下意识拽紧身旁凡崎的作战服衣袖。 “它怎么会来这里啊。” 这回连凡崎都有些惊讶了，眉梢轻轻扬起，没想到精神网会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这里，不仅如此，还是单枪匹马来的。 精神网顶着那张偷来的脸，转过身微微笑着：“凡崎，好久不见。” 啪嗒。 一滴雨水滴落在沙地，又很快□□燥的土质吸收。 辐射雨来得猝不及防，急促的雨点转眼间就落下，沙沙的雨声席卷这片土地，凡崎没回应它，而是往角落里的阴影处托着付涧的巡逻员那里投去一眼。付涧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静静地打量着她，四目相对时，付涧咧开嘴笑了，本来异化状态下的一口尖牙恢复成了正常的模样。 留乐盯着不远处的精神网暗自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精神网亲自过去势必要对避难所赶尽杀绝，那么失联就只是暂时的，也许是遭到了攻击，也可能是信号受到了影响。 直到手心传来奇怪的触感，她低头望去，见一枚微小的铁钉在皮肤上滑动比划着，是在写字。 留乐合拢上手，没让任何人发现，口中无声拼写出那行字的同时，心也渐渐定了下来。 “这次也许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谈判了，”精神网叹气道。与此同时，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雨太大了，能让我进去躲一躲吗？” 一名巡逻员条件反射地拉开保险栓就要开枪，被留乐制止了她摇了摇头：“子弹对它没有任何伤害，这副身体也不过是偷来的，你们别待在这里，现在立刻回仓库，梅莉，你也走。” “可是！”梅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留乐则是不赞同地盯着她，语气严厉起来：“回去，这是命令！“ 如果他们这次能够活着回去，就没必要把这些巡逻员折进去，更何况普通的攻击对精神网来说犹如螳臂当车。 巡逻员们咬紧牙关，刚要带着梅莉和付涧往回撤退，就见凡崎和留乐对视一眼，开口：“把付涧留下。” 付涧就是个定时炸弹，还是让她待在可控范围内比较安全。 精神网迈进门内，一眼瞧见阴影处站着的付涧，嘴角弧度不变，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你果然还是没有杀了她。” “废话少说。”凡崎打断它的自言自语。 “你好像对我的意见很大，凡崎。” 精神网披着人皮时，看上去就像是如假包换的人类，动作、神态、语言都模仿得精准到位，它仿佛真的只是想躲雨，慢慢走到凡崎身边，一边高高抬起双臂，仰着头露出咽喉，以一种示弱的姿态来彰显自己的无害。 “想和你面对面讲话真是太不容易了，凡崎，你的身边好像总是围着许多人。” 凡崎冷眼以待，没有接话。 她冷不丁看向一旁的留乐，还没开口，对方却像是猜测到了什么，脸色陡然变得很差，抢先道：“我就待在这里。” 凡崎对精神网说：“让留乐离开。” 这个在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离开，当然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不威胁她的性命。 凡崎并不确定如果他们之间的谈判崩盘，其他人会不会被波及，她是实验体没那么容易死，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可以，我保证。”精神网欣然答应。 “如果我们的谈话顺利，我能保证不会有任何人受到伤害。” 留乐心知已经改变不了凡崎做出的决定，垂在腿边的手攥紧了，转头往用一种坚决固执的语气讨价还价：“走我没问题，但是付涧我要带走。” 和凡崎看过来的视线对上，她有种几乎抱着死志的坚决，始终紧绷着的状态干脆摆烂了，死就死了，谁怕？ 她已经用着留乐这个名字活了太多年了。 凡崎轻轻吐出一口气，比起赞同她这种做法，更像是妥协，看向精神网：“我的要求只有一个，谈话过程中，只有我们两个。” 精神网轻嗤着：“你们人类还真是在乎同伴的命。” 凡崎微微垂着眼，瞳孔深处有奇异的光彩一瞬而过。 话虽这么说，最后留乐还是带着付涧走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归于平静。 精神网长叹一口气，靠着墙直接坐在了满地尸骨中间，满不在乎地踢开挡着自己路的一颗头骨，些许惋惜地说：“和几百年前相比，你变了太多，看看现在的你，软肋数不胜数。” 凡崎：“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别着急，只是寒暄一下。” 精神网翻开自己的掌心，淡蓝色的丝状物顿时从皮肉里钻出，平滑的触端蠢蠢欲动着渴望着血肉的滋味，它叹了口气。 “我只是有点奇怪，那个把你创造出来的李教授，”它顿了顿，“啊，记错了，应该是魏教授才对，她对你下达的第一条指令居然是要你永远不伤害人类？而你竟然答应了，作为唯一可以与我抗衡的实验体，诞生的原因居然是为了保护人类，不觉得可悲吗，凡崎。只利于他人的存在，毫无意义的一生，人类把名字当成和他人区分开的独一无二的祝福，有了名字，这意味着你是在某个人的期待中降生的，可你甚至一开始连名字都没有。” 凡崎不置可否：“我现在有名字了。” 或许，从桑禹给予她名字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是人类了，其他人不知道的是，魏教授对她下达的指令，其实只是口头上的协定，不存在任何强制性。 实验体从根本上说，与被本能和欲/望驱使的动物有相似性，实验体更接近于没有立场的混沌，如同不辨是非的婴孩，贪婪、孜孜不倦地吸收一切来自于外界的符号。 只是，在她第一次接收魏教授的指令，并有意无意地抵抗本能去遵循这条不伤害人类的指令时，实验体开始有了人性，原本不那么清晰的立场，也逐渐往人类所站的天平那端倾斜。 一切的一切，在无数个可以微小不计的节点和转弯，决定了凡崎终将成为人类的命运。 精神网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搭垂下去，它占用的躯体有着一张很占优势的脸，稍微刻意地改变一下神态，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无意识的轻敌——如果不知道这层皮底下其实是精神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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