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僵持间,凡岐抓住机会去夺枪,另外一只手握成拳狠狠砸向男子的眼眶,惊觉手下的触感不太对。 她皱眉摸向那“人”的下颚,再滑到脸前一把掀开面具,冰蓝色且缺乏神采的义眼暴露在灯光下,仿真皮透出死气沉沉的假态,这是个仿生人。 “给他翻个身。” “什么?”薛潮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扼住他的脖子转了个面,把后颈朝向她,凡岐动作利索地把匕首插进去,遇到什么阻碍似的滞停了一秒,稍微使了点劲,才听到轻微的碎裂声。 断了电的机器般,“男子”的四肢抽搐了几下,彻底熄火了。 锋利的刃面把他的后颈挖出一个黑黝黝的小洞,隐隐能看到身体内部错杂的、颜色各异的电线。凡岐掏出来已经损坏的芯片,凑到眼前细细看着,只见背面标注有2070批次c一行字。 薛潮也接过看了眼,蹙眉说:“这是几十年前批量生产的仿生人,是战斗型的一种,缺点比较明显,所以很快就停产了。” 她把仿生人的衣服往上掀开了一点,手指点在他的四肢关节和手掌处,说:“你看他的磨损程度,几乎没有,可以说被保存得很好,停产的那几批仿生人大多都销毁了,要么就是已经损坏不能用了。” 薛潮顿了顿,“我想不到有谁会专门悉心地把他保存妥当。” “不知道,如果有人要杀我们,就不会只派来一个型号老旧的仿生人。” 凡岐绕过仿生人的躯体,拾起掉落在地的小巧手/枪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拿着还挺趁手的,卸下弹匣,除去刚刚使用掉的那枚子弹,弹匣是满的。 “还送了我们一把枪。”她晃了晃手/枪。 薛潮:“我们得尽快离开了。” 也没时间一件件查看屋子里遗留下来的东西,她们把仿生人的躯体拉到角落里,用各种杂物随意掩盖了一下。 夜风鼓涨着灌进地下室,像是无数兽类聚集在一起的凄厉哀嚎,直到矿灯照亮了四周横七竖八的人类尸体时,她们才是真的觉得头皮发麻。 在她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她们只顾着寻找屋子里的线索时,一墙之隔的屋外竟然发生了如此惨烈的搏杀,却丝毫没有惊动她们任何人。 突然,凡岐注意到有具尸体身上像是插了一把什么锐器,她避开地面上断裂开的胳膊腿,冷不丁踢到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颗属于仿生人的机械头颅,黑洞洞的眼眶中传出一阵难闻的烧焦味。 这个仿生人好像和她们在屋子里遇见的不一样,她蹲下身,用匕首挑开眼洞把它撑大,果然看到深埋于头颅中的芯片。 这应该是近几年研发的战斗型仿生人,芯片的位置改到了更隐秘安全的地方。 这些倒下的尸体和损坏的机械部位中,人类的数量是仿生人的两倍,但从局面来看,明显是战斗型仿生人略胜一筹。 刚刚在外面厮杀的就是他们。 只是凡岐不明白,这两队里是哪一队冲着灭她们的口而来呢。 她拨开其中一个人类的腰包,从里面搜到了替换的弹药,这个型号她记得在基地的武器库里见过,同时也是游骑军队员训练时最常用的那种。 凡岐暂时认为这些人类是基地的人,且目的就是杀她们灭口,原因么,也许是因为她们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又或许是其他原因。 无论是因为什么,凡岐都无法置身事外了。 她向来都是有仇报仇。 至于仿生人就难说了,也许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救她们,而是与南方基地作对呢,她不相信会有莫名其妙的好。 她这边正想着事情,听到薛潮远远朝她喊了声,边唤她边挥舞着什么东西。 凡岐眯着眼睛看,那似乎是她被付涧搜走的骨锯,原来插在那具尸体上的锐器是她的骨锯。 现在她可以确定这份“大礼”是谁送的了。 待她们出了地下室,凡岐一眼就看见仍被紧紧捆绑在路灯杆前的值班员,药效过了,他此刻已经醒来,胳膊和双腿都被牢牢缚住不能动弹,视线也黑漆漆的无法视物。 像是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他浑身都在不自觉地发颤,听到她们走近的动静,突然呜呜地发出惊恐的声音,用尽全力想要挣脱。 “闭嘴。”凡岐冷冷道,一边蹲下解开了绑他的绳子,见他挣扎着想要撕扯下来胶带,喝住他,“等会,先别睁眼。” “自己查着数,数够三百再睁眼。” 值班员战战兢兢数到第三百个数,然后迟疑地揭掉眼前缠的胶带,视线有一瞬间的雾蒙蒙,很快就恢复正常。 报废厂依旧空空荡荡,如果不是自己真的被绑了很长时间,他都要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刚赶到中心区,正巧遇到一队工作的巡视员,皆是装备齐全,头上戴着防暴盔,腰间还配备了枪/械,刺目的手电筒光线汇集成密集的蛛网。 凡岐和薛潮紧挨着贴于围墙外,都察觉到了水面下的汹涌的危险,这不是寻常的巡逻,倒像是在搜捕什么人。 巡逻队里为首的队员突然拿出通讯器,态度恭敬地低声同对面说了什么,应该是被骂了,在收起通讯器后狠狠踹了一脚墙。 见状,薛潮不抱希望地问:“通讯器带了吗?” 凡岐冷冷瞥她一眼,满脸只写着四个字:傻子才带。 再看过去,巡逻队已经分散开成了四队,往不同的方向追去,眼见着人就要经过她们,凡岐不禁绷直身体。 薛潮毫不怀疑只要她们被巡逻队发现,凡岐就会毫不留情地用腰间的枪把他们都杀了。 她毕竟是在南方基地长大的,事情没严重到那个地步,她并不愿意见血,便把手指虚虚搭在凡岐的手腕上,“稍安勿躁,别杀人。” 眼见着巡逻队和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近,只要经过围墙时有人不经意间瞥过来一眼,她们就会被发现,眼看着现在的事态发展有些不对劲,凡岐不耐地用枪管拨开薛潮的手。 他们越来越近了。 凡岐凝神不语,食指勾住扳机,只待他们走入自己的狩猎圈,如果救不了她,也别妨碍她。 预想之中的厮杀并没有发生,因为薛潮在告诉了凡岐一串数字后,高举着手臂主动走了出去,巡逻队员表情呆滞地盯着她,像是怕自己认错了人,不确定道:“薛队?” “是我。”薛潮问道:“你们是在找什么人吗?” 几个人闻言面面相觑。 薛潮发觉了他们脸色不对劲,扬起了眉,反问他们:“难不成,是要抓我?” “不是不是这样,薛队。”有人出声解释,“是我们受到上面的消息,说您,说你们背叛了基地,还说那个凡岐其实是风暴眼组织派来的间谍。” “我们当然不信啊,当即就连夜搜查了所有宿舍,但是到处都找不到你们,这才……” “辛苦了,只是一个误会,我愿意跟着你们去指挥部解释。”说着,薛潮又举起双臂示意他们,“需要押着我走吗?” “不用不用!” 临走前,队伍里一个身材较瘦削的人突然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墙角,正是刚刚她们藏身的地方,他犹豫着问薛潮,“薛队,你有见到那个凡岐吗?” “见过,好像往东边去了,急急忙忙的不知道怎么了,我还纳闷。”薛潮面不改色地撒谎,给他们指了个与凡岐目的地相反的方向。 那人像是不放心,专门跑过去看了眼,见墙后空无一人,再拐回来队伍时面上显而易见地浮现出羞愧,主要是对自己不信任薛队这件事而不好意思。 而另一边的凡岐早在薛潮跳出来吸引他们注意力的时候就离开了,她在心里默记了几遍基地入口的密码,朝着来时乘坐货梯的入口方向赶去。 不出她所料,基地入口也守有全副武装的巡逻员,腰间都配了枪,凡岐“叛逃”的消息估计已经传遍了基地,就连游骑军队长他们也不放过,要借机一并拖下水。 门口守的人可不少,这里是重要的据点,他们手里极有可能会有什么杀伤性武器,凡岐后背微微有了点汗意,握紧了手心里的骨锯。 正在她寻找机会闯出入口时,脚底的地面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巨大的裂缝闪电般在地面上来回曲折,守门的巡逻员尚未反应过来便踉跄着一头栽进裂缝中。 那裂缝里不知道潜伏有什么怪物,竟隐约传出令人遍体生寒的闷脆咀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凡岐扶住墙壁,禁不住瞪大了眼,不断有拳头大的土堆突兀地冒出地面,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就在此时,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熟悉的嗓音自耳边响起,“好久不见,凡岐。” 半边脸被鳞片覆盖的付涧正歪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咧开的一口利齿也像极了蛇类,尖锐而寒意凛凛,凡岐可以清楚地看到,雪白利齿根部残留的血迹,亦或是肉骨的残渣。 “你怎么在这里。” “啊。”付涧笑了笑,慢条斯理地伸出细长的蛇信舔干净齿缝间的残余物,说:“这不是,又要有好戏看了,真相既然已经离你这么近了,为什么不看完再走呢,你去过地下室了吧,我闻到味道了哦。” 说罢,她兴奋地耸了耸鼻子,像是真的闻到了什么气息。 凡岐有些反胃地错开目光。 “啧啧啧,看看你这幅样子,丧家之犬,真狼狈啊。”付涧打量什么新奇的物种似的,啧啧称奇,“你那天离开的时候,可是都不忘最后给我一枪呢,虽然不疼,可也损耗了我一枚鳞片。” 她恶意满满地凑近凡岐,问道:“我好心好意把你的骨锯还给你,你却这样对我,你来说,要怎么同我道歉。” “那你还给我吃了不新鲜的饭菜,害我肚子疼了一下午。”凡岐眼都不眨地扯谎。 付涧:? “不可能。”付涧摆出一副绝不可能的架势,“你别乱讲话,我们风暴眼的食物不可能会让人生病,一定是你的体质有问题。” 原来她们就是巡视员口中,与凡岐狼狈为奸,让她心甘情愿地窃取南方基地情报作为回馈的组织风暴眼。 凡岐觉得这个组织有点毛病。 里面的成员也有病。 特别是这个付涧,被她稍微一有意引导,话题就偏向了奇怪的地方,直到留乐匆匆现身,她们还在因为风暴眼的水果中是否含有人体不耐受物质而争论。 “你们在做什么?”留乐脸色难看。 “你别管。”付涧恶狠狠瞪向她,又看向差点把自己气出好歹的凡岐,在姜姜身边待的这短暂的几天,她充分学会了姜姜拱火糊弄人时的经典语句。 不管付涧怎么解释,她都以“你说得对”来开头,“但我就是肚子疼了”去结尾,不过几回合,付涧就气到鳞片密密麻麻布满了整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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