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关节托住机柄拉开,装弹,猛地瞄准离她最远的静止靶,砰砰砰连射三发,皆在靶心。 邵仝站的位置靠后,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要不是检测器报出了几个令人惊叹的数字,她都要以为凡岐是闭着眼射的。 凡岐:“麻烦薛队帮我启动一下动态靶。” 薛潮应了声,心里觉得奇怪,她认为凡岐不是这样冒尖好强的人,这是准备把所有项目都试一遍么。 待她进入密闭的防弹室,薛潮扳下红色的启动器,十几张人型靶顿时移动起来。 有水平运动也有垂直运动,交织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她想了想,干脆把风速上调,又启动了极端环境模拟。 凡岐屏气敛神,正眯起一只眼举枪观察,突然被沙尘迷了眼睛。 薛潮隔着防弹玻璃给她比划了个加油的手势。 凡岐:? 她揉了揉眼,再次进行瞄准,习惯了十九区生活环境的凡岐几乎不受风沙干扰,眼球再不舒服也能坚持到结束,只需要考虑风速的变化重新计算弹道轨迹。 在她眼里,这些来回挪动速度又不快的靶子根本无法和十九区她每日都要猎的辐射鸟相比。 况且她当时用的枪也只是粗制滥造的自制猎枪,根本比不上现在装备的精良。 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所以她必须留在南方基地。 而留在这里,她势必要让游骑军的所有人心服口服,不留下任何供他人消遣的饭后话柄。 活动的靶子在视网膜中愈发清晰,好像全部按了慢动作一般,凡岐轻而易举就能判断出每张靶子下一秒的静止位置。 她叩下扳机。 连续多次射击,除去装填子弹的短暂时间,凡岐胸腔里的脏器剧烈搏动着,坚定而迅速地瞄准、射击。 射击场里的学生们也把纪律什么的全抛之脑后了,挤挤挨挨的,均是滑稽地伸长了脖子去看被击落的靶子。 机械女声不停播报成绩,十分、九点五分、九点八分、十分…… 凡岐没有一枪下过九点五分。 邵仝和周围的同学均是倒吸一口凉气,他们都是见识过凡岐近身格斗能力的,更何况她还亲身体验过。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薛队为什么要以自己的荣誉做担保去举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来者了。 凡岐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她这样几乎没有短板的战士,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被提拔的重点人物。 把射击室里的所有靶子都击落,凡岐揉着眼睛拉开安全门走出来,她睫毛上还狼狈的沾了几粒沙尘,头发也被风搅得乱蓬蓬,或许还夹杂有沙粒。 薛潮笑眯眯地凑上前时凡岐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寸头,似乎这样挺方便的,洗头也快。 “不错嘛,我就知道我没看走眼。” 不够,凡岐将枪支物归原主,想:光是这样还不够。 让游骑军的学生心服口服是一回事,要想在南方基地彻底站稳脚步,可不是随便混混日子就能糊弄过去的。 眼下她的任务就是摸清楚这些学生们底细,做到知根知底。 她决定进行一场临时的摸底考察。 凡岐看过最近的一次障碍靶成绩,但这个最近也已经是上个月的数据,大概是之前的教习员离职后一直没有找到填补空缺的合适人选。 这堂实践课已经被默认为随便练练手的水课,乍听到这位新教习员临时考察的决定,一瞬间面如菜色。 清点完名单,凡岐划走一半学生分配到障碍靶,剩下的先去无障碍室。 虽然左右还是逃不过障碍训练,后者还是庆幸万分,起码可以先在静止靶这里找找自信心练练手感。 凡岐隔着玻璃一边看一边根据检测器的打的打分进行数据记录,偶然一转头,哪里还有薛潮的身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场地了。 倒是对她这个新教习员很放心。 好在临时的摸底考察数据反馈还不错,凡岐心里稍微有了底,她负责带的学生总共有二十人,即便如此整场检测下来也用了将近一节课时间。 名字叫谢尧的女生从障碍靶室走出来,长叹一口气坐在台阶上,一副身心俱疲的惨淡模样。 凡岐对照过照片和信息档案,知道她叫谢尧,并且之前担任过教习员助理,自她现身便用目光锁定住,“谢尧,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哎、哎是,教习员您说。”谢尧立马弹了起来。 “我看了档案里的记录,你之前当过一段时间助理对吗。” “是的。” 凡岐了然,说:“那么之后就拜托你继续做我的助理,我刚来这里,很多事情可能还没有你了解的清楚,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 “还有你们过去半年内的所有课程数据发给我吗?就在今天晚上之前。” “可以,可以的,我这边都有数据。” “好,谢谢。”凡岐朝她点点头,时间一到就马不停蹄赶往下一堂课的场地,徒留谢尧愣在原地半天,傻乎乎地低头挠了挠眉梢,笑了,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邵仝:…… “你笑什么?” “啊?我笑了吗?”谢尧尴尬地收住表情,正对上友人幽深莫测的双眼,诧异地问:“你那是什么表情,怪吓人的。 邵仝没吭声,默不作声地扭过头,继续擦拭自己的枪支,她想到什么,突然举起枪仔细端详起来。 金属灯光照射下的漆黑枪械崭新发亮,机柄处遗留下了半枚指纹,怎么办,突然不想用这把枪了,这可是教习员使用过的。 她自动忽略谢尧在耳边的大呼小叫,平生第一次有些窘迫的苦恼。 总不能说,她因为一场输掉的比赛就开始崇拜凡教习员了吧。 甚至在目睹了这场令人惊叹的障碍训练后,她心中的天平就开始倾倒向凡岐,而不是从前的薛队,变脸如此快,那显得太没面子了。 当然,不止她一个人感到烦恼。 几乎是所有目睹了这场射击课全过程的学生,在经受了来自同龄人的全方面碾压后,没有人能保持冷静。 凡岐不知道这些学生们心里的纠结和新奇,她直接赶往格斗场,在后台的更衣间换了合适的衣服,走流程一般,一个个纠正学生的动作和姿势。 期间还和另外一位教习员友好的切磋了一番,她在十九区时经常在地下黑市打工,深谙于交际场的推拉迎合,随便走了个过场,没让对方输,好歹打了个平手。 在教习员连连的赞叹声中,凡岐终于结束今天的课程。 总算可以回去了。 她换回自己的衣物,原地活动了一下筋骨,教习员的工作虽然不累,但是枯燥。 流水线的机械装置般重复千篇一律的动作,站了一天她手脚都是僵的,浑身都不舒服。 南方基地很好,她只是还没习惯,这种过于安逸的生活总会让她这种神经高度集中的人感到无所适从。 就好像一台许久不用的机器,长此以往各个关节和零件都会损坏生锈。 凡岐到餐厅吃了点晚饭,在路上随便拉了个人问基地有没有什么废弃的楼房。 那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基地的楼房每年都会翻新,没有你说的那种地方。” “你是不是想问哪里可以城市攀爬。” 熟悉的声音自她耳后响起,凡岐偏头,见姜姜抱着手臂朝她眨了眨眼,“我知道个好地方,平时很少有人去,走吗?” “走。”凡岐毫不犹豫。
第8章 城市攀爬 约莫是刚刚从训练场出来,姜姜身上带了一股更衣室统一提供的沐浴液气味,是潮湿水汽夹杂有提神的薄荷叶。 她在前面带路,竟是领着凡岐去了她们来南方基地时乘的货梯。 验证身份后,她在显示屏上输入一串数字,货梯起步时的迅疾以及不断地上升让人有些眩晕,停下后,凡岐看了眼显示屏,–3米。 梯门打开,扑面而来的浓重烟尘味呛的她们纷纷打了个喷嚏。 这里像是什么已经废弃的大型施工点,尚未来得及刷融坚剂,灰扑扑的半成品楼群林立,生命力顽强的沙藤类植被几乎吞没了灰白的巨大建筑物。 茁壮繁殖的深绿色枝叶把这些遗留下来的工业文明包装成了某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古文明社会遗址。 凡岐戴上呼吸面罩,靴底的碎石瓦砾透着股经年累月的腐朽霉味,她弯腰捡起地上随处可见的破烂施工帽。 同样颜色是明黄色的塔式起重机垂下沉重的机身,顶端埋在已经凝固的混凝水泥地里。 这里有许多大型机械,都停滞在了某个时间里,遮天蔽幕的巨大钢铁装置也因为虫潮的侵袭而变成荒芜城市森林里沉睡的巨物。 似乎是对这里很熟悉,姜姜原地活动了下筋骨,然后猛地一个助跑,跳起来勾住钢筋架子手脚利落地攀爬了上去。 她的身影轻盈而灵活,跃下高地便速度极快地冲向高高的水泥墙,丝毫没有要等凡岐的意思。 凡岐也不急,用最快速度巡视了一遍这里的地形和所能看到的所有高低不一的建筑物,她扶了扶面罩上钳的护目镜,清澈的玻璃镜片后一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映出兴奋愉悦的光。 攀跃上钢筋架的顶部,再稳稳地跳跃到平地,肌肉记忆比大脑思考的速度更快,凡岐握紧钢栏用臂力带动整个身体,悄无声息落在墙头。 姜姜再回头看时,凡岐已经追赶了上来,隐隐有快要超过她的架势。 昏灰的世界在视线里颠簸穿梭,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密集的心跳声,越是疾跑,肌肉因为高强度使用而逐渐酸痛,凡岐越兴奋,整个人都全身心投入了这场城市攀爬中。 她完全放开了手脚,每一次腾跃都能精准落到着力处,落地时弓着腰每一块肌肉都蓄势待发的模样像极了野地里捕猎的猫科动物。 凡岐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灌盈而出。 姜姜同样不甘落后,紧紧追在她身后不远处,两人较劲般,都不肯认输。 最后凡岐干脆从废弃建筑物一跃而下,在半空迅速调整了姿势,但还是撞断了无数根攀附在墙壁上的细韧沙藤类植物。 在一头栽进硬硬的混凝土前,重心移到全身膝盖半屈,足足在长满野草的沙地原地滚了一圈才站稳。 她满头大汗地仰起头,正好和从废楼探出脑袋的姜姜对上视线。 “疯子!”姜姜破口大骂道:“怎么不摔死你。” 对方和她一样因为高强度运动而脸庞通红,姜姜既震惊又无语,下面除了长满杂草的野地还有锐利的碎石子碎瓦片。 如果计算错了落地范围,稍有不慎就会摔到脑浆迸裂,谁能想到凡岐这么疯,第一次来就敢随随便便玩跳楼,真是个疯子! 凡岐用力擦掉额间的汗,肾上腺素飙升,这种完全不计后果的极限运动是最能让人的神经松懈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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