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这儿。”薛潮把收进鞘里的骨锯从腰间取下来,卫生院接收遗体时不清楚这把武器的用途,便存放在收纳死者遗物的柜子里。 要不是她多问了一句现场有没有其他东西,恐怕卫生院的工作人员就要把骨锯一起送到焚化炉里了。 “谢谢。”凡岐接过骨锯仔细端详着,伸展出锋利的锯刃轻轻从指腹上划过,刃面很干净,可以模糊倒映出她的影子,可能是卫生院的工作人员处理掉了上面残留的血迹。 这把骨锯她用习惯了,这段时间没有它在身上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什么,不够完整。 “除了我,发现我遗体的现场应该还有两个人。”凡岐问:“你们有见到吗?” 联邦把她的死亡归结于意外事故,当时除了同样是被砸死的范瑕,窦寻也被她用骨锯刺进大动脉而死。 凡岐有些在意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和范瑕都是镜面人, 但也拥有和人类并无两样的肉/体,即便死亡, 容纳她们灵魂和思想的躯干也不会消失。 从根本上说,镜面人和本体都是同一种性质的存在。 “工作人员给我们看了名单,确实还有人跟你一起被砸死了,但不是两个人,是一个人。”留乐神色微动,“是不是你记错了,又或者说另外一个人只是受伤,并没有死。” 凡岐:“死的人是女人还是男人?” “女人。”留乐语气果断。 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窦寻果然不是人,但也不是污染物,凡岐慢慢闭了下眼睛润泽干涩的眼珠。 她记得把骨锯刺进男人大动脉的感觉,血液是热的、黏稠的,在凡岐握着短柄慢慢转动锯刃搅烂窦寻的侧颈时,她甚至感受到掌心下微微抽搐的身体反应。 那副躯体确确实实和人类一模一样,这无可辩驳,可他既不是人类,也不属于仿生人族群。 污染物就更不可能了,除非它们已经进化到可以完美复制人类面容与身体,伪装成人类始终保持着一种稳定自然的社会关系。 虽然还有很多疑问,但考虑到谈尧的异能已经维持了太长时间,她们没有在外面逗留太久。 被廖莘封紧的地下避难所通道口大概可以坚持两天的时间,过了这个时间点,那些层层叠叠紧缚于上的枝蔓藤根便会枯萎失去活性。 一旦入口的挡隔开始松动,有空隙可寻,丝迟早会破坏掉它们,大量地涌进地下避难所。 在此之前,必须要加固整座避难所。 这边被廖莘强行破开的通道已经被封死,她们只能从升降梯下到空荡荡的已经被开采殆尽的地下矿场,此时此刻,这里已经被完全覆盖为丝的巢穴。 在谈尧的屏障护佑下,丝根本近不了她们的身,宛若无物般虚虚穿过,攀附在紧闭的金属大门上,愤恨而不甘地试图从微小的缝隙钻进去,皆以失败告终。 “这破玩意怎么这么多。”邵同紧皱起眉头满脸嫌弃地盯着不远处角落里被裹成蚕蛹吞食到只剩下半截的身体,“这样我们也很难开门啊,万一它们趁着开门的时间钻进去就完蛋了。” 姜姜尝试着提建议,“要不,一把火把这里烧了?通常以避难所的空间严密程度,火是不会蔓延到里面的,反正外面现在都是这个鬼样子,一把火烧了说不定还能赢得一丝转机……” “有道理啊姜姜姐!”邵同眼睛一亮。 薛潮:“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放火是最高效也最方便的,可以试试。” 说完,她下意识看向身边一直没有发言的人,撞上目光后才后知后觉那是谈尧,愣了下挪开视线。 谈尧神情不变,漫不经心地后退了一步,半抬起胳膊晃了晃,淡淡地说:“我没意见,随你们。” 众人看向廖莘,烧肯定是要烧的,但再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基地,人还在这站着呢,就算是要烧起码得告知一声。 廖莘:“……就算我不同意你们就不烧了?” 她有些微妙的不爽。 薛潮抱起胳膊笑了笑,“那当然不是,这把火迟早要放,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对对对。”邵同附和一般猛点起头。 闻言,廖莘从鼻腔里轻嗤一声,强忍着没有当场给这个人一拳,“我没什么异议,北方基地可暂时没有换领袖的想法。” 留乐身上还有一些零散的微型火弹,不多,够用的前提是她们几个人配合默契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放火、开门、撤离这三个步骤。 除此之外,还要有人善后,警惕地观察四周的情况,防止那些东西趁着不注意的时候攻击她们。 一旦某个环节出现失误,她们的计划就会宣告失败。 最糟的情况是连累到已经撤退到避难所的基地居民。 几分钟后,短暂的商议结束,北方基地的避难所都录有基地全部居民的生物信息,门开仅仅是一瞬间的事,需要掌握好时机,由廖莘负责。 不顾薛潮下意识地阻拦,凡岐主动要求清剿善后。 “你刚刚耳朵还在冒血,能量消耗太大了。”薛潮斟酌着说:“我来善后吧。” 凡岐面无表情地拒绝了,“我自己有分寸。”她有一套自己的准则,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多和那些生物打交道,熟能生巧,她或许可以从交手中总结出一些对付它们的经验。 重生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对于从穷途末路中搏出的这条命,凡岐很珍惜她,尤其是在死过一次之后。 见凡岐态度强硬,不容人反驳,薛潮只好打消劝她的念头。 留乐:“放火的事可以交给我,我是仿生人,就算死了也感觉不到疼痛,再说了,它们寄生在我身上也没有用。” 听到她这么说,薛潮眼底划过一丝诧异,在她记忆里,留乐作为被制造出来代替别人而活的仿生人,一直很抗拒自己的身份。 留乐游走徘徊在南方基地和风暴眼组织之间,也是因为她始终无法确认自己存在的意义。 她给薛潮的感觉一直是混乱而中立的,聪明、圆滑,渴望作为独立的个体而活着,像这样坚定地明确立场的时候还是首次。 “仿生人也是人。”自从来到这里话就一直不多的邵同冷不丁开口,若有所思地用余光瞥向薛潮,“只不过一个是机械外壳,本质上是一样的。” 像是被她的这句话勾起了什么回忆,薛潮的眼神晦暗不明,轻轻垂下眼睛,“对,本质上没有不同。” 邵同和姜姜是保底的两个人选,倘若她们之间的配合真的出现了岔子,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两个人完好无损地送进避难所,总比全军覆没要好。 “我数三声,数到一的时候我会撤掉屏障,留乐放火。”这时,谈尧突然转头主动和薛潮说话,“一会儿你多注意点,护住留乐。” “哦,好、好的。”薛潮眼睫急促地扇动几下,自从隔了十几年再次相见,谈尧和她说话从没有这次这么心平气和过。 淡蓝色屏障缓慢地自她们头顶消解,变得透明,留乐先把避难所大门缠得厚厚的无数层丝给点燃。 这里丝瀑密布,稍微起点风都能荡起无数飘扬线丝,四面八方彼此粘连,火刚起了一点,白晃晃雪洞般的巢穴立马被汹涌火势灌满,烈烈冲天,灼热的火光仿佛就要扑到脸上。 避难所门口的丝一被焚烧殆尽,廖莘便过去验证身份,紧闭的金属轰隆隆往两边挪移,露出黑洞洞深不见底的通道。 “快点。” “好。”邵同和姜姜没有犹豫,小心翼翼绕过在地面上已经被烧焦疼得到处翻滚蜷缩的线丝,有苟延残喘的试图攻击,也被凡岐用骨锯斩断。 那些线丝似乎比之前要聪明了点,一旦沾到火就急不可耐地自断,以免火势烧到自己身上。 凡岐连续割断几波仿佛嗅到新鲜血腥味,而一股脑涌到她们跟前的线丝,发现它们繁殖再生的速度越来越快。 这鬼东西居然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完善自身。 邵同刚一脚踏进避难所大门,就被姜姜拽着往前跑了几步,忍不住满脸担忧地往后看,“姜姜姐,我担心……” 姜姜脚步越来越急促,呵斥她,“你可别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活下来我们就对得起她们的努力。” 眼看着线丝的攻势越来越急迫猛烈,瞧准时机,廖莘摁下闭门的开关,转身跑进门里,对外面的人喊:“五秒内,快!” 在留乐又一次连续扔了好几枚微型火弹后,谈尧再次展开屏障护住剩下的人,在大门紧闭之前,她们三个人一个不落地挤了进去。 也就是在大门轰隆着在她们背后关闭时,凡岐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个人。 范瑕去哪了?
第86章 一踏进避难所大门, 外面的所有动静都潮水一般退去,通道对比外界稍微有点昏暗,在这样空旷的环境, 任何声音都会被放大回荡在墙壁之间。 凡岐收起骨锯, 在衣袖上擦拭了好几遍确保没有沾到一丝脏东西, 才重新挂到武装带上, 薛潮环顾一圈,见大家身上都没有明显的伤处才放下心。 “你们有没有见范瑕?” “谁?”一听到这个名字,薛潮反应极大,顿时神情不善地开口,“范瑕,她怎么也在北方基地?” “应该是自己跑了。”廖莘走到墙壁边, 边检查避难所的换气装置,说:“刚开始我们还一起走,后来人一多,我没功夫注意她, 再找她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可能是跟其他人从升降梯进避难所了。” 薛潮满脸的一言难尽,转头问凡岐,“你跟她待一起做什么,她本性怎么样你又不是不清楚,那是个毫无人情味的科研机器。” “我只知道她对我暂时有用,这个就够了。”凡岐眸光淡淡地从薛潮面上移开,抬脚往前走,硬邦邦的靴底踩在地面的哒哒声尤为清晰。 从联邦回来之后,她们两个人的关系便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倒不是因为凡岐憎恨厌恶她,而是阿红的双重身份把她们两个人原本清晰的脉络线给搅得复杂。 阿红即是桑禹,桑禹即是阿红。 她们两个人以及谈尧,都是被桑禹捡回家慢慢养熟的。 薛潮在不知情的前提下,确确实实间接推动了十九区的沦陷,就连阿红被寄生后的死亡,也和她多多少少有点关系。 在不清楚阿红真实身份的时候,凡岐尚且可以把薛潮列入必须报复使之付出代价的名单,可阿红的另一层身份是桑禹。 薛潮作为她亲手带大的孩子,一旦涉及到这层关系,凡岐反而很难做出完全理智的判断。 她从来都是觉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可若是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自己替她报仇呢? 留乐偏过头看了眼结实厚重的钢制墙壁,随着她们的走动,头顶投下一圈圈模糊光晕的声控灯随之启动,余留她们的脚步声清晰而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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