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久了水的黑红皮绳变得湿滑发软,长长一条被捞起来时正好蹭过她的手腕。 似曾相识的触觉,让她后脊背产生过电似的麻意,阿洛菲愣了半晌,最后还是被墙角的一片黑色转移了注意力。 那些雪堆和玫瑰乱七八糟的,没有意外的也成了狼藉的一员,但在积雪堆上,静静落着一片黑色羽毛。 说是黑色其实不够准确,这片羽毛就像是晴朗的夜空,布满了星星,在光线下甚至有种斑斓的感觉。 “真神奇......” 阿洛菲好奇心起,她估摸着也许是西瓦提亚特有的鸟儿,路过在这里憩息时,无意落下片羽。 她弯腰捡起羽毛,耳边隐约听见远处短促的鸟鸣,但她没在意,黑羽细腻的手感让她忍不住一遍遍摩挲。 下次一定不喝酒了,起码一个人的时候绝对不喝了,发酒疯没有人制止简直是灾难,这里但凡有棵好爬的树,她怕是要一路攀到顶,然后挂在最高的枝桠上看月亮。 月亮...... 昨晚的月亮特别的亮,亮得让人心慌。 她以前看过一些稀奇古怪的小说,里面提到过月亮是会造梦的古物,它造出来的梦境荒诞离奇,所以人类绝不能在月亮的注视下睡觉。 直到今天,阿洛菲方才相信也许是真的。 【过量的快乐是仁慈的惩罚,而适度的苦痛则是残酷的恩赐。】 大脑中的疯狂激烈的梦境已经模糊不清,唯独这句话深深烙在脑海里。 它就像是某种审判的开场白,尔后就带来了没有尽头的极致快乐与痛苦的融合。 最可怕的是,这个声音像极了黑暗神。 黑暗神已经死了,是死在她的手上。 总是造访她梦境的,这都是他给她留下来难以抹去的阴影而已。 阿洛菲嘴里翻来覆去的念叨着,直到神经快要麻痹,终于再次平静下来。 她拿过厚重的围巾,就着镜子往上戴的时候,手里的动作顿住了。 她微微偏过头,在颈侧靠后的地方,隐隐约约好像有个指甲盖大小的淡红印子。 没等她以一种要落枕的姿势看清楚,房间门传来相当粗鲁的敲门声。 “阿—洛—菲—起床了!”迪埃罗的声音透过房门,回荡在房间里。 他一点顾忌都没有的砸着门,似乎有种吵醒整个旅馆的气势。 “别敲!我来了!” 阿洛菲随便把围巾在脖子上草草绕了两圈就往门口走去,围巾的毛毛下摆扫过桌面上的羽毛。 黑色的羽毛轻飘飘落在地上,无声化为了一缕黑风,消失不见。 ****** 阿洛菲走出旅馆门,先是看到站在最前面的迪埃罗,然后才看到他身后靠在墙边的赛特。 “赛特?”她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又看了迪埃罗几眼,确认不是后者恶作剧造出来的假人,“你怎么也来了?” “保护你,”狼灵言简意赅,“为你带路。” “那倒不用,”阿洛菲指了指还在旅馆内嘱咐妹妹什么事的卢西恩,“他是本地人,而且之前知道大概位置——” 阿洛菲突然停下来:“你不是黑暗神的信徒吗?为什么想要保护一个杀了你主神的人。” “狼灵爱恨分明,”赛特拿起长毛坐骑的缰绳,没有看她,“这是必须报的恩。” 黑暗界的脑回路和人类大不同,这种认知让阿洛菲不再去深思她对赛特到底有什么恩重如山的时候。 西瓦提亚主城外雪山连着雪山,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 “差不多就是这了,”卢西恩勒停了坐骑,四处打量了一下,“布莱奇顿老爷就是在这附近找到那块怪怪石头的,就像刚出炉子的烤红薯,烫手得很!” 阿洛菲踩在雪地上,掌中的硬币比在布兰登时热了不少,但并没有特别的感应。 也许还要再深入些许。 “谢谢您,我就在这附近逛逛。”阿洛菲笑着致谢。 卢西恩脸上露出一点担忧神色:“早些回来,这暴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起,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布莱奇顿老爷指不定要怎么难过咧,虽然那两位侍卫看起来还挺可靠,但是人还是难和这大自然抗衡的嘛。” “我不是她的侍卫,”迪埃罗毫不犹豫反驳道,“我是她的狗。” 到底“布莱奇顿的未婚妻”和“我是她的狗”这两个话题哪个更一言难尽一点,阿洛菲决定让脑子放空,不去考虑这个问题。 在积雪深深的山谷里找条没什么线索的路,听起来就像做梦。 但是走到一棵枯树下,阿洛菲忽然瞥见了一块被雪覆盖的白色石碑,上面刻着金色文字。 掌心的硬币也滚烫起来。 【带来证明勇气的猎物,朝拜之路将出现在你脚下。】 阿洛菲抚过石碑上的积雪,低声念出上面的麦锡达斯语,在石碑下,有一个石刻的盘,看起来就是用来盛放所谓“猎物”。 “猎物?”阿洛菲抬头看了一下四周,在他们三人以外,这里连一只鸟都没有。 “我知道了,”赛特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没有恍然大悟或者感慨,“转过身,阿洛菲。” “这么快?你是——喂!” 她惊喜的话语在锋利的刃光掠过时猛然变了调,虽然已经反应足够快,但那把锋利的弯刀还是在狼灵的颈上划开一道口子,血一滴滴落在雪上。 “你疯啦!”阿洛菲大惊失色,挣扎着要把手腕从对方掌中掰出,又怕那把弯刀在他们角力之下更深的没入他的喉颈。 即使是黑暗眷属,这也是柔弱的地方。 “杀掉我,把我的头割下来放在那个盘里,你就能找到通向光明神的路了。”赛特的语气还是没有任何起伏,“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的。” “别,等一下!” 阿洛菲尽量把弯刀移离对方的脖子,又拼命用眼神示意旁边的迪埃罗制服表面上冷静,实际上似乎已经有些不清醒的狼灵。 “我是在黑土城歪打误着的帮了你,可是也不至于让你把命都拿出来啊!” 前任黑暗神使一直在旁边歪着头看好戏似的,甚至还煽风点火般发出些无意义的感叹词,直到阿洛菲的眼睛几乎抽筋时,他才吊儿郎当的伸出手—— 看起来只是很轻的一掌,狼灵的身形一歪,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这也太重手了吧!”阿洛菲把弯刀远远丢在身后,连忙蹲下来查看赛特的伤势。 弯刀锋利,脖子被划得不浅,吸取之前的教训,阿洛菲舍弃了光明疗愈术,改用银去治疗赛特。 “你怎么回事啊,”望着伤口渐渐消失,阿洛菲总算松了口气,一时有些气愤的把对方晃了了几下,“这种偷袭,是想让我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里吗?” “我只是想,也许这种方式能让你想起我,”赛特从地上坐起,从兜里摸出一条已经褪色的绯色发带,“还记得它吗?” 有一定年头的发带,虽然做工精美,但阿洛菲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还是没看出什么门道。 “你果然都不记得了。”赛特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开口,“你小时候救过一头小狼,它还抓伤了你的侍女奥尔菲娜,记得吗?” “小狼......”提到奥尔菲娜被抓伤,阿洛菲一下子想起来了,但——“那不是小狗吗?” “哈哈哈哈哈哈,”迪埃罗捧腹大笑,用力拍了两下赛特的肩膀,“原来你也是她的狗。” “咳,”阿洛菲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又望向有些失落的狼灵,“我想起来了,但是那只是非常顺手的一件事,不至于要把命给我啊——” “这就是圣女吗,小小年纪就敢救黑暗魔物,”迪埃罗摇着脑袋吹了一声口哨,“真的,我做定你的狗了!” “这谁知道是归属黑暗界还是光明界啊!” 阿洛菲痛苦扶额,然而就在她脱口而出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忽然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 “我可能知道了......” 她一下子蹲在石碑前,先在盘中放下布莱奇顿的硬币,又从怀里摸出庇斯特的禁制,手在握住人鱼之心时迟疑了一下,转而从包里抽出一支月影玫瑰,一同放在盘里。 “这是什么意思?”迪埃罗凑过去有些好奇。 “神明考验朝圣者,但不是只有杀死黑暗魔物,才能证明一个光明信徒的勇气。” 阿洛咬了咬下唇,下定决心在左手中幻化出一柄匕首,在后面二者还没反应过来时,划开了自己的掌心,鲜血涌出,她翻转手掌,让血滴落在石盘中。 “俄萨席勒不是说过吗,人类的血和灵魂最诚实,主神一定能感受到我的勇气。” 从来没有离开布兰登的光明圣女,倚仗一个未经证实的猜测,跟着一枚硬币远赴北地寻找神明。 在黑暗神还未被识破真面目,还被当作主神时,为了纪念抚养自己长大的司祭,偷偷留下了他的禁制。 在危险之中没有丢下昏迷的同伴,又在自己仍未完全脱离危险时依然选择保护另一个人。 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她的勇气所在吗? “行了!”在地动山摇之中,树后的雪山缓缓裂开两半,露出了一条小径。 “我怎么没有看见......”赛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有些茫然的抬头嗅了嗅,“那里有什么?” 在他眼前,依然是毫无变化的巨大雪壁。 “她信仰的神明降下只有他的信徒能看见的神迹,你和我自然不在被邀请的行列中咯。” 迪埃罗不以为然的耸耸肩。 “光明神一点没变啊,还是这么奸诈狡猾又小气,还喜欢做谜语人。” “这不重要,”赛特的脸上出现了一点着急,他皱起眉望向自己根本无法察觉的小路,“如果真如你所说,接下去的路,难道要阿洛菲一个人走?”
第93章 他的话让迪埃罗含义不明的笑了一声,转过头去看阿洛菲。 处于事件中心的人反而是最淡定的那个,在新路开辟出来的第一时间,她就动手收拾东西,把硬币揣回兜里后,牵起缰绳。 一向温顺的长毛坐骑却出乎意料的犟在原地,不管是扯动绳子还是以语言命令都不为所动。 “光明神对信徒真狠啊,”迪埃罗盯着树后,那里看不见新路,但他的能力让他隐约感觉到那里存在着什么让人类难以忍受的苦难,“这种地方,他要你自己走。” 迟疑只有片刻,阿洛菲把缰绳交到赛特手上,整理了一下头顶毛茸茸的帽子:“好,我们的冒险小队就此解散,大家再见。” 她不是个爱抱怨的人,何况抱怨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如早些出发,也许能早点找到光明神。 终于要看见真正的光明神了,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忽然颈上一紧,阿洛菲被拽得往后退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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