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文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有话还要别人帮你说?”黑暗神嘴上调侃,目光却已经落在她旁边的狼灵上。 “吾主,拉文娜这次的意见,我也同意,”赛特直直站在台阶下,抬起眼眸,“光明圣女的名声已经非常响亮,何况她本人是非常虔诚的光明信徒,让她自愿改变信仰,应该是几乎不可能的。” 即使是非常笃定的语气,他的意见也谨慎的保留了余地。 但黑暗神并不在意,把玩着手里的玫瑰,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她非常念旧,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言下之意,就是她必然愿意为了他抛弃曾经的信仰。 赛特垂下眸,把剩余的话吞了回去。 光明圣女要是喜新厌旧又在乎面子才好,可她偏偏不是。 正是因为她念旧且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她才更加难以臣服在她所信仰的神明敌对脚下,那个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光明大司祭,甚至是死于黑暗力量,她又怎么可能信奉黑暗神。 当她还以为神殿中供奉的是光明神时,她确实是非常信赖他,可假如她发现他是黑暗神时,她又该怎么选择? 区区人类,怎么能抗衡神明呢? “她只是个人类,”赛特想垂眸低声说,“短生种的精神和力量都很脆弱,假如她承受不住这一切——” 当信仰与情感相冲突,她会疯掉,她会心碎而死。 “把她当作一个脆弱的小姑娘?”黑暗神把玫瑰拢在手中,呈现一种掌控的姿势,“大错特错。” “她甚至狡猾的尝试欺骗神明。” ****** 复仇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不要说复仇的对象是神明。 说老实话,阿洛菲对赫墨尼这个存在并不讨厌,他的亲吻与拥抱,在她耳边的低声情话,还有那些瑰魅又隐秘的夜晚,都给她带来无尽的快乐与深及灵魂的兴奋颤栗。 他在她面前,无数次表达乐于以人类的身份和她相处的意愿。 受到神明的唯一偏爱,确实是值得狂喜和骄傲,可前提是,那是自己信奉的神明。 一个邪神,是出于什么理由对宿敌的圣女说出“我爱你”呢。 阿洛菲读过不少关于黑暗界的逸闻,黑暗神麾下并不像南大陆正史中描写的,都是些歪瓜裂枣,丑得不堪入目的魔物,恰恰相反,它们当众有不少单靠一副皮囊就能迷惑人心。 阿洛菲低下头,水池上的喷泉已经很久没涌动,静止的水池映出她的脸,无疑是好看的,可一个神明,怎么会因为看见人类的容貌,就为她神魂颠倒呢? “咚。” 物品撞击的声音打断了阿洛菲的思绪,她回过头,一个身影有些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慌乱的收拾散落一地的杂物,什么浇花的花洒,松土的铲子,都是些打理园林的器具。 那人的身上似乎有伤,爬起来时哆哆嗦嗦的,拿东西时带着明显的颤抖。 那人身穿灰白色长袍,兜帽盖在头上,躬身低着头看不清五官,只是看行为举止就像是什么苦役犯。 阿洛菲往四周看了一眼,这里是拂晓宫范围,怎么会有苦役犯?难道是偷偷逃出来的?还是什么伪装后的黑暗魔物? 她的位置不在对方的视线范围内,而那个人也正低头吃力收拾散落一地的杂物,无暇注意四周,阿洛菲默默在掌心凝出光球,走了过去。 一阵风吹来,那松松戴着的兜帽被掀开,竟是张熟悉的脸。 “莫利?”阿洛菲脱口而出。 听见自己的名字,对方就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猛然抬起头,但很快意识到什么,慌乱的捂着脸转身。 但只一眼,阿洛菲看清了这位庇斯特曾经的近侍,脸上竟被纹了属于死役的罪纹。 教会里的神官们平日犯了小错,一般都是自行去忏悔室。严重些的,则入惩戒间受罚。 死役罪纹只由行刑厅刻下,向来是用在罪大恶极之徒身上,而且行刑官处极刑后,死役是要流放到失落之地的。 纹上罪纹的人,都是犯下背叛神明的重罪之人,他们永远被驱逐出光明界,受尽唾弃,灵魂即使死后也不得安宁,永远要徘徊在失落之地。 “圣女大人恕罪,罪人不能面向您,这张脸会玷污您——” “莫利,这是怎么回事?”不等他把话说完,阿洛菲就跑到他面前,而且挡住他还要躲闪的动作,“为什么你会被纹上罪纹?” 莫利跪在地上,以头贴着地:“因为我有罪。” “你先起来再说话,有什么罪以至于——” 阿洛菲才因为他脸上的罪纹震惊,伸手拉他起来时,忽然看见对方两条胳膊上竟遍布扭曲可怖的长痕,更觉大骇,莫利虽然是男的,可她记得对方的皮肤白而细腻,别说伤疤,连毛孔都难看得到,以前还被旎拉念叨了好久。 “这是被黑暗魔物袭击了?你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她在庇斯特死后,曾经找过拂晓宫的守卫询问,可那些人都中了离魂神术,对前一晚的事毫无记忆。 至于庇斯特的近侍莫利,似乎是因为有事回了老家,根本找不到他。 莫利凄苦笑了一声:“我宁愿自己被黑暗魔物杀了更好,要是能换回庇斯特大人的性命......我什至连魔物的影子都没见到,连一分一毫的力都没出。” “你当时恰好不在王城里,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阿洛菲垂下眼睑,即使莫利在又能怎么样呢,那是连庇斯特本人都不敌的黑暗神器,即使莫利是侍卫中最出色的一个,也无力回天,“但是......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这些天我也找不到你。” “我在王城的!”莫利突然变得激动,“那天大司祭从星芒宫里出来后,我是一直跟着他回拂晓宫,可后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大人已经......” 青年捂着脸,哽咽着渗出眼泪:“我什至没能去为大人求救。” “这不怪你,你也是中了离魂神术。” 阿洛菲眼眶不由也发热,她从小就见莫利跟在庇斯特身旁学习,深知庇斯特的死对他来说也是非常大的打击,她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忽然反应过来。 “你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被纹上罪纹?” 莫利擦掉眼泪:“教会说我不可能意识不到离魂神术,一定是跟黑暗力量勾结了,谋害了庇斯特大人。” 阿洛菲蹙起眉:“最高审判长难道是在打瞌睡?光明神在上,你就是把自己杀了,都不可能谋害庇斯特,而且根本没有审判,凭什么就定你的罪?” 她又想到了另一件事:“而且纹了罪纹,为什么你不在黑牢?” “王说我需要赎罪,向庇斯特大人赎罪,所以要留在拂晓宫里做杂活,”莫利脸上露出痛苦又愤恨的表情,“哪里是什么赎罪,维特尔斯特就是单纯的泄愤罢了,让一个被光明神驱逐的罪人在庇斯特大人的宫殿里,除了侮辱大人,还有什么其它意思呢?” 他咬了咬牙:“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着您了,维特尔斯特在数年前和庇斯特大人说想娶您,但是被庇斯特大人非常干脆的拒绝了,然后他就怀恨至今。” “他曾经要求我监视庇斯特大人,但是我也没有答应,所以他会这样对我,其实我也能预料到。” “我也才知道这件事,而且他到现在也没有放弃这个想法。”阿洛菲深深吸了口气,才忍住想要怒骂的情绪,安多蒙托·达蒙·维特尔斯特,果然是小人。 莫利愣了一下,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这可怎么好,庇斯特大人如今已经不在了......是了,您现在深受主......深受光明神眷顾,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他。” “你先别管我的事,”提到那个仍然占据着神殿的邪神,阿洛菲就觉得数不尽的烦恼涌来,“所以你身上的这些伤痕,是维特尔斯特的命令?” 莫利点点头:“他说庇斯特大人死得痛苦,我必须受到同等惩罚,所以要求士兵用施了裂纹术的鞭子抽打我。” “裂纹?!”阿洛菲难以置信,维特尔斯特为了泄愤,竟然对一个无辜的人用这么狠戾的术。 被裂纹术鞭打后,不管过多久,即使用普通的法术治疗,受刑人留在身上的那些伤痕不会痊愈,而且会重复受刑时那刻的感受。 这就相当于莫利几乎每天都会被鞭子抽打,而且抽打在同一个地方上。 如此酷刑,精神稍微脆弱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疯掉。 阿洛菲尝试用光明神术去治疗他身上的伤口,但并没有起什么效果,她咬着下唇陷入思索。 “别管我了,圣女大人,”想要抽回手的青年叹了口气,圣女心地善良,从前就对他们极好,可这又不是普通的伤口,“您知道,裂痕术是非常——啊!” 他不敢挣扎太用力,圣女向来是被大司祭娇养着长大的,要是自己一不小心伤着对方,可真就更加罪加一等了,然而自他们相触的地方,突然冒出光芒。 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银色光芒,眨眼间就蔓延到他的全身,在那一刹那,莫利的身体感觉到了连日来从来没感受过的轻快,就像是自内而外的,甚至连带着他的灵魂,都被柔和温暖包围着,浑身松懈下来的感觉让他情不自禁落下了眼泪。 “这是什么......”等眼前重新能看清东西,莫利举起双臂,在那上面,再也不见丝毫伤痕,他扑到水池旁,脸上的罪纹竟也消失无踪了,“圣女大人,这是什么神术?竟然连神明的惩戒也......” 他忽然反应过来:“糟了,擅自消除罪纹也是重罪,您......坏了呀,您这,有办法再补回去吗,我不能拖累您啊!” 阿洛菲犹自低头看手掌,果然如她所料,赫墨尼曾经说过她的“银”能中和他的力量,同样的,光明神力自然也能被她中和。 “......圣女大人,圣女大人!” 阿洛菲回过神来,见莫利几乎激动得要蹦起来,笑了一下:“不用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我这是做了什么啊,我这是害您犯下重罪了,庇斯特大人的灵魂怕是要不得安息了,他说不定要气得来掐死我.......” “冷静点呀,莫利,”阿洛菲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对方安静下来,“庇斯特不会怪你,我也不会被定罪,现在我们就去找主神,请他为你洗脱罪名,毕竟......神说一句话,也比所有人说的都有用,不是吗?” 心脏狂跳的青年被轻轻拍了几下,第一反应是自己的有罪之躯竟玷污了圣女的手,然后又感觉还是圣女大人冷静有办法,不愧是庇斯特大人带出来的。 只是圣女大人提起神明的时候,怎么态度好像有点怪怪的...... 他来不及细想,目光忽然落在阿洛菲颈上的链子上,有些诧异:“这项链竟还没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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