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淙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 我:“这令牌是喓喓带来的,有了这令牌,你便能免于被人盘问追查。到时候就算行迹败露,他们也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雎献隔着窗口,负手而立:“玉小姐不只是这白鹭飞的少东家吧?” “公子什么意思?” 雎献笑了一下:“没有,只是觉得小姐既神秘又有趣,越是了解就越是令人刮目相看。” 我也笑了:“说起神秘和有趣,雎公子可要比我神秘得多,也有趣得多。直到现在,我对公子也所知甚少。” 说完这番装模作样的话,两人再多看一眼对方都要不自觉地傻笑起来。 这时天色已晚,喓喓已经和他们上了山。便当即取了笔墨写了条子,吹扶桑哨拜托一只鸟雀去山上传个信,让喓喓下山来和雎献一同前往县衙探查真相。这种要紧的事,单交给雎献我不能放心。 雎献:“这用哨声驱使鸟雀的法子我也是第一次见。小姐是怎么做的?” 我:“雎公子有所不知,这鸟雀是我们家养的,不过是散养。而和鸟雀沟通是我们家不外传的秘法。” “不外传啊!”雎献思索着点点头,“所以那天你说的那些话鸟真的能听懂?” 我努力憋着笑:“对啊。” …… 雎献和喓喓前后离开了白鹭飞。心中本就挂牵,偏这日天又黑得早,入夜便吹着闷风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让人心中忐忑,更加睡不着。捱到半夜,听着窗外时强时弱的雷雨声越发清明了,索性披了衣裳起来,点了灯,铺陈纸笔写信入京奉上。 外头雨声如罩,迷迷茫茫,兼檐雨如更漏,风吹枝叶扑簌敲打。此时信才写到一半,却隐约听到窗户被人敲响:“哒哒哒——”三下。没上心,片刻又是“哒哒哒——”三下。 适时一道闪电劈开了沉沉黑雨,无声间却照出窗外一个人影。云璧这时也醒了,只胡乱披着衣裳起来,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雷声轰鸣着,又是“哒哒哒”三下。 我:“许是喓喓回来了。”云璧于是擎着蜡烛去应窗。 咯吱一声,一阵凛冽的风便呼啸着透衣袭来,让人不自觉抱着胳膊打了个激灵。“我看小姐屋内灯还亮着,怕他挂心葛姑娘睡不好,所以来通报消息。”答话的竟是雎献。再一看,站在窗外的人被那一身夜行服拽着,几乎整个人都隐没在了茫茫夜色中。云璧:“葛姑娘呢?” 雎献:“他还没回来。” 我:“快请雎公子进来。” 云璧皱着眉头愣了一下:“我去外间点灯,公子稍候。”然后便关上了窗。 看云璧忙着找衣裳,又去外间忙活去了,我走过去再次轻轻打开了窗。屋檐下雨水不断,雎献站在窗前抱着胳膊,微微缩着肩膀,肩头已经积了一层轻薄的水渍。闻声转过脸来,脸色已经冷得发白,额前凌乱的湿发被夜风拨动着,滴墨一般恰到好处地掩在眉梢。不时一道闪电划过,那双好看的眼睛越发让人看得一清二楚。雷声轰鸣着,好像心底有什么挣脱了束缚,正悄然迸发出来。 “没有吓到小姐吧?”他转头一见我,明亮的电光下便绽出一个光影分明、水光澄澈的笑。 “没有。”我回头看了一眼云璧的所在,小声询问,“冷不冷?” 他摇了摇头,也偷偷看了一眼云璧的所在:“你快把窗关上,外头有风。”刚说完果真就有一阵风溜进来,转遍了整个屋子,又似在肌骨下搅动起来。雎献只好自己伸手扣住了窗户,拉过窗页只堪堪露出一张脸来。风一下子就小了。“快进去吧。”雎献轻声道。可屋子里都这般冷,看着他背后水气淋漓、雨水如织的夜,更不由自主地替他感到冷了。“你饿不饿?” 雎献这回犹豫了一下。我:“我反正睡不着,我们慢慢说话吧。你先回去换身衣裳,我让云姐姐弄些吃的来。”当着他和云璧吩咐了,听云璧应下了,雎献才道:“那我去了。” “去吧。” “小姐记得穿暖和些。” “你也是。” …… 云璧没好叫其他人,又来不及生火,只自行搜罗了些现成的饮食,又是糕点水果,又是面饼饭团,又是卤味火腿,猪蹄鱼冻,又是腌菜小料,林林总总在厨房小厅的案台上摆了一堆。还怕待客不周。雎献看了一眼,才道:“玉小姐不是不能吃冷的吗?” 我:“我不饿。这都是给你准备的。” “今天的冷食怎么比平时的热菜看着都更有食欲?我一定是饿坏了。”雎献一撂衣摆坐下,摩拳擦掌的样子像个喜怒形诸于色的孩子,看得云璧也心满意足地退下了。 雎献吃了几口,便说起他和喓喓会面的事。说起县衙里的情况,两人的种种所见所闻。可惜还是没找到那“新娘”的所在之处。道:“……葛姑娘坚持要继续待下去打听消息,便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我们说好了我先回来和你说明情况,明日再去替他。” 说完话,雎献仰头倾起自己的酒壶,倾了个空,又要找喝的。一声不吭地在厨房里转了转,竟果真让他找到了酒瓮的所在。敲敲瓮身,找了个开过封、所剩不多的,雎献揭开盖子就先猛吸了一口酒气:“真是好酒,难怪卖得这么好。”一面将自己的酒壶装满了,又另外取了碗来沥酒。 看他忙活半天,我不禁好奇:“……这儿不是有水吗?” 雎献解释道:“哦,我习惯了。小姐有所不知,出门远行在外,饮食起居最难得讲究,只是凭将就二字马虎应付。尤其是喝不上香茶热汤。可常饮生水,又于肠胃无益,唯有酒,不怕冷不怕热,遇着村县驿馆还能随时补充,最为方便。” “……原来如此。” “小姐也用些吗?” “不了,公子请便。” “小姐不喝酒,可是因为身体的缘故?” “倒也不是,只是不太喜欢酒的味道。” 雎献喝酒的动作顿了一下:“哦……” “大概也是自小见惯了人酒后的丑态……所以对酒这东西没什么好感。” “其实多少人是借着醉酒的由头装疯卖傻,这本身并不是酒的过错。” “这是自然。只是厌恶争权夺利的人自身就情愿远离名利场,憎恶杀戮的人自身就会远离刀剑利器,不想当众出丑、装疯卖傻的人也自觉就会远离酒。我这样的普通人,又没有公子这般玩弄刀剑而不自伤的本事,哪敢冒险试醉?就只好远离了。” 雎献思索着点点头:“小姐言之有理。” 说完了正事,一阵沉默。我又困了,只好强打起精神:“话说回来,都这么晚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雎献:“习武之人,不会点飞檐走壁、翻墙越户的本事怎么说得过去呢?葛姑娘怕你担心,我在对面的屋顶看见小姐房间的灯果真亮着,屋内人隐隐约约还有人说话,便翻墙进来了。” “喓喓说得没错,我确实担心得睡不着。多谢你回来报信。”又问:“你说对面的屋顶,是哪儿的屋顶啊?” “正是小姐房间对面,盖了红瓦的屋顶。站在园子里或许看不见,要到悬廊上方能瞧见……” 我一面听他说话,眼皮越来越沉,脑袋也不自觉地左右摇晃,要寻个软枕好入梦,恍惚间只觉得整个屋子都是雎献的存在。他的气息,他的声音,他身上微微折射出的光芒,这些东西如此强烈,以至于完全屏蔽了外头的茫茫夜雨和瑟瑟冷风而温暖地包裹着我,令人如坠迷梦,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说话的声音停了下来,然而脑袋却终于找到了码头,迫不及待地进入了深沉而宁静的黑色梦乡。 梦里我真的看见了那个红色的屋顶,还听见了那一夜的箫声;梦里意识摇摇晃晃,似乎还在和雎献走那条无尽的长廊…… ----
第三十二章 回书院(上) 这一觉睡醒已是隔天巳时,计划返校的日子就这样延迟了。雎献这会儿已经去县衙把喓喓换了回来。被换回来的喓喓一早吃了饭正在补觉,还带回来了好消息,说已经找到了刚进府的新娘,还和对方取得了联系。而在他的安抚下,对方答应会委曲求全,尽力保住性命。 而与此同时,在据彼泽山三百多里的蒙县办理公务的琼音阁一行,收到了八天前有关韩湫的消息,经过这几日马不停蹄地赶路,也终于声势浩大地抵达了大泽县。 那十几个骑着一色高头骏骊,穿着一水儿蓝黑官服,戴着官帽的女武官刚走到东城门,县上来了一拨京官,还是琼音阁女官的消息就在眨眼间传遍了大街小巷。——最好看热闹的几个闲散少年你争我抢地狂奔在街头,风一般在人群里横冲直撞,一路频频对着自己引起的各种骚动以及人流最密的那几处馆肆高声大喊:“琼音阁的女官来了!琼音阁的女官进县了!快来人啊!……” 为了一睹女京官们的绝世风采,人们顷刻就尽数涌到了街头。于是足半个时辰过去,才叫人望见那群英姿飒爽的女官骑着马在几个人自发地开路下,一面和周围高声问候的百姓们点头致意,一面艰难地分拨开那些为了瞻仰他们英姿而簇拥在周围的男女老少,骑着马缓缓而来。甚至临时才收到了京官进城的消息而前去迎接的县衙差役们都被拥堵的人群挤在了后头隔了老远的地方,于是又响起了敲锣开道声…… 看着葛大人一行从白鹭飞下面走过,正叹了一句:“好威风啊。”就眼睁睁看他们下了马,进了门。 “小姐!琼音阁的女官们进白鹭飞来了。”楼下的茶倌小二慌里慌张地赶了上来。——白鹭飞里不少侍女和伙计都是大泽县本地人,并不知道这白鹭飞背后的利害关系。 “我看见了。” 一行下了楼,两个女官已经站在了门口做禁卫,拦住了想要跟随进来的百姓。葛大人也毫不顾忌地走过来。正要开口,喓喓便出来了:“母亲!”——为着手上现成的案子,他一听说消息便要前去迎接,谈何补眠。只是出了后巷好半晌也没能近前。谁知琼音阁的人竟直接上门了。 “你怎么没在书院?” 喓喓径直看向我:“小玉也还没去书院。而且手上有点事。” “什么事?” “你们不先去县衙吗?” “不急,先和你们说说话。”一行安排了茶水点心,随行的大人们都在大堂坐下了。一面吃茶,一面和和气气地同客人们聊天,既问起县上的新鲜事,也回答客人们各种古怪的提问……而喓喓和师姐妹们见过面,行过礼,便同葛大人一道来到了后园。这一问起,才知他们正是为了韩湫的事而来。 喓喓:“那人已经被押解进京了。” 葛大人:“我知道。可君上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所以让我们专程来接殿下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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