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五?” 虞梦惊不敢置信地开口。 青年声音嘶哑,慌乱地抱住她,想要确定她的存在。 可那个人却毫无回应,片刻后,在庆神的怀里无力地垂下了手。 于是,无所不能的神祇明悟了。 他再一次失去了她。
第44章 “《诡宅》全剧终——” 直到成功出戏, 原晴之还在恍惚。 她能够感觉到束缚在自己腰间冰冷的手越收越紧,以至于在意识愈发迷离之际,骤然听见一声极轻极轻的问询。 “……武五?” 望着周围逐渐褪色的场景, 原晴之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呢。那明明是她上一部戏扮演的角色啊! 就算虞梦惊是《夜行记》里唯一钦点的神明,可纸片人就是纸片人。怎么可能异想天开到透过她演绎的“雷柔”, 触及到“武五”的影子呢? 距离故事发生的《邪祟》已经过去五百年。参与那个故事的人, 除了虞梦惊以外, 其余已经全部化成飞灰, 除了留下几页戏本以外, 再无踪迹。 即使是对神明而言,五百年也不是个短数字。武五不至于有这样的魔力,让他恋恋不忘这么多年吧。 联想到这部戏里虞梦惊表露的种种异常。原晴之有些慌,她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细节。 “原小姐, 是哪里不太舒服吗?” “对啊, 寻常原小姐出戏都很快的, 怎么这次有些奇怪。” 因为在戏台上停留太久, 正在鼓掌的司天监成员注意到她的不同寻常,关切地开口。 “没事。”回过神来的原晴之笑笑。 她环顾四周,恰巧看到不远处坐在地上, 满脸恍惚的戴茜, 而后朝远处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先让戴前辈自己适应一下吧, 不要去打扰。” 事实证明,不少戏曲演员即使成功出戏, 也还仍旧沉浸在戏内的情绪中, 需要在戏台上站很久才能平复下来。譬如前一部戏的元项明,还有这部戏的戴茜。 谢幕后, 他们两个还维持着坐在会客室地上的造型,元项明看起来还好,只是因为被关押了一天显得有些萎靡,戴茜却是久久未能回过神来,脸上交替出现何白露的神情。 “放心吧,我们知道的!” 台下众人连声应道。他们几乎将手拍红,皆是一副喜气洋洋的表情。 不久前,原晴之一意孤行非要再次入戏,大家实在劝不住,只能由着她去。看她在戏台上露出忍痛的痛苦表情,几个年纪大的老人甚至不忍再看,当场念起经文,为她护佑平安。 好在大家的祈福起了作用,最后三人成功穿越艰险,化险为夷。 有了皆大欢喜的结果,众人松了口气的同时,掌声欢呼如雷鸣爆发,响彻广场。 “一出好戏,精彩,实在精彩!” “恭喜戴老师成功出戏!辛苦原小姐和元老师!” “原小姐真厉害,这样艰难的情况,都能想到出戏的办法。” “是啊……当时真是九死一生,稍稍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唯有在场辈分最大的程月华板着张脸:“将自己的出戏道具给了小戴,转身去借助虞梦惊身上的师家玉佩出戏。晴丫头,你有没有考虑过无法出戏的后果?” 没人知道在戏里死亡会不会影响现实。但当年柳问青入戏过深,从此戏曲界折损一大宗师是客观事实。青派本来就只剩下这两根独苗苗,若是出了什么好歹,程月华压根不敢想。 “拖着带伤之躯继续演绎,其凶险程度,还不如赌一次戏曲重演,至少你有准备,完全可以占据先机。” 即使原晴之侥幸没出事,这个狠话,他也必须得放。不然谁知道这妮子下次又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先斩后奏的大事来。 “下次若还出现这样的情况,老夫我会直接通知林夫人。” “别啊!程老,我知道错了!” 听见这话,原晴之直接一个头两个大:“我发誓下次绝对不会了。再说了,这次是特殊情况嘛,千万别和林妈说,不然她指不定又担心成什么样呢……” “哼,也就只有林夫人能稍微看得住你了。” 在这位两鬓斑白的老前辈面前好说歹说,几度保证,这才总算将这事揭过。 望着周围开开心心收拾戏台,开始准备今天庆功宴的工作人员,原晴之忽然想起:“对了。程老,今天入戏前,你和我说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呀?” “哪件?” “就是您说虞梦惊在《荒园古迹》里干了些惊世骇俗的事,连带着把那部戏的戏本剧情也改了。但是因为即将入戏,害怕影响我的心情,所以不能告诉我。现在我出戏了,总该能说了吧?” 提到这个话题,程月华脸上表情顿时变得复杂。 他犹豫片刻:“你……这回在诡宅里,应该没有干什么特别刺激虞梦惊的事吧?” 原晴之瞬间哑巴了。 因为出戏那会,虞梦惊那一声“武五”直接给她干慌了,以至于她还没能有足够的时间和余地,回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吻。 老实说,原晴之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最开始,她只是看红衣青年垂眸站在自己面前,眼角眉梢都耷拉着,没有半点当初玩弄人心时的神采飞扬,反而像一只站在雨中,浑身湿漉的撇嘴小猫。所以稍微有点于心不忍,想拍拍他的头,然后说些“其实在我眼里,你做什么都很好看啦”之类的话。 但等青年真的顺从着弯下腰来,仍由墨发从肩头滑落,用那双猩红色的眼眸专注又带着点困惑地注视着她时,原晴之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在那一刻,身体甚至比她的意识先一步动了。 要原晴之用什么言语去解释那一刻的情难自禁?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只能说好像虞梦惊的脸仍旧完好,蛊惑能力还在,她也被降智光环波及影响。 以至于要她自然而然地踮脚,亲上了那副在旁人眼里看起来狰狞可怖的白骨。 好在以当时的反应来看,虞梦惊也被她亲懵了,短时间没能做出什么反应。不然被扣上性骚扰纸片人帽子的原晴之真的能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原晴之只能庆幸于《诡宅》最后一折戏做了场景切割,镜头大多集中在男女主身上,围观的人并未察觉目睹。所以四舍五入,这个吻仅有天知地知,她知虞梦惊知。 雷柔已经杀青,等下部戏又能批上新马甲。 只要换角色扮演够快,换张脸换个身份,社死和尴尬就追不上她! 见原晴之久久不回话,程月华不免狐疑:“晴丫头,你不会真干了什么吧,难道在他面前提了巫女或者是武五两个字?” 不仅提了,还都提了,甚至在雷点上蹦跶了一圈的原晴之:“……您先说事。” “那好吧。”见原晴之的确不想多说,程月华开始组织语言:“是这样的,《荒园古迹》的故事,你虽然不完全记得,但大体梗概还是清楚吧?” 原晴之点头。 《荒园古迹》讲的是一位庆国皇室后人野心不死,仍旧保留着复国大梦。在努力蛰伏了多年后,带着一批精挑细选的随从,来到圣泉神宫的遗址。试图布下借运大阵,通过让随从成为神官或巫女的方式,实现自己的野望。却不料在这期间意外惊扰了沉眠在神龛里的神明,于是齐齐倒霉的故事。 “《荒园古迹》原故事的结局中,虞梦惊愚弄了这群人,要他们自相残杀,最后说出这一切都早已被他算计其中,然后笑着看皇室后人陷入崩溃,在绝望之中自尽而亡。” 原晴之:“嗯……怎么说呢,是他干得出来的事。” 地下室里漠然可怜又无助的某人属于究极限定版,像上边这种拱火不嫌事大,恶劣到极致的拱火愉悦犯,才更符合他的一贯形象。 “在《荒园古迹》受到《邪祟》蝴蝶翅膀影响更改后的剧情里,虞梦惊不再玩弄人心,而是在蛊惑那群人,问出他们的来意后,直接下令让他们当场自杀。这个举动直接导致该部戏减少了三分之二的篇幅。” “最重要的是,在第三折戏结束时,虞梦惊新增了一句个人独白。他站在尸山血海里,说他只有一个巫女。” “根据几位专家的分析和推测,我们一致认为,他指的这个巫女,正是武五。” 程月华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初误会了武五的缘故,导致虞梦惊这个角色好像对武五有了非同一般的执念,不能说成了逆鳞吧,但到底还是少触霉头为妙。” 听完这番长长的话,原晴之瞳孔地震。 她想说程老您可真是活爹,这么大件事憋着没提前告诉她,要透露半点风声,她都万万不敢在虞梦惊面前蹦跶啊! “晴丫头,你或许不知道,巫女这两个字的分量。” “按照夜行记的设定,每位仙神的诞生,都离不开巫女的参与。神可以没有香火庙宇,但必须得有信徒,神才能成为神。可在整个夜行记第一卷已知的戏本内,都没有提到过虞梦惊巫女或者庆神巫女的记载。这种情况,巫女早就死亡的可能性大大减小。主流学者们结合他目中无人,傲慢恣睢的性格,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 “——他宁缺毋滥,干脆削弱自己的力量,也要让巫女之位空悬。” “可现在,他为了武五,亲手打破了自己一贯的传统。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吧?” 原晴之张了张嘴。 她有很多话想说,譬如当初自己扮演武五时,天天给司祭端茶送水,没事还要被他捉弄当受气包,真没看出虞梦惊有多稀罕。 但等想到昨天出戏时那个梦和戏本上的话,她又住嘴了。 《邪祟》是夜行记第一卷已知最早的戏曲篇幅。那时的虞梦惊心性就和他的外貌一样,抛去身为邪神之躯的华美残忍,本质不过是个桀骜不驯,戏谑恶劣的少年,狂起来简直没边,路过一条狗都要被他踹两脚的程度。 偏偏身边源源不断环绕着虎视眈眈的庆国皇族和心怀不轨的神职人员,难得遇到武五这么一个不为他外貌所动的人,会感到特殊,惦记,也情有可原。 “其实要不是因为得入戏救人,老夫我肯定会建议你,以后不要再演绎任何关于虞梦惊戏曲篇目。毕竟他这个角色……实在太过聪明了,多智近妖,有时候连我们这些拥有上帝视角的戏外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么说着,程月华忍不住摸出大烟斗,点了一口:“虽说晴丫头你天生戏骨,从理论上来说不存在破绽,但难保被他看出点什么来。” 原晴之没讲话,神情木然。 她怀疑虞梦惊已经看出什么来了。 “要是真让他看出点什么来,可就不好收场了。毕竟,现在司天监都还没弄清楚,为什么虞梦惊放着好端端的戏内神不做,非要打破壁垒,舍弃一切来到现实。”程月华吐出烟圈:“真奇怪,这么执着,虞梦惊到底想要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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