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摸着胡渣,眸光落在对面那间厕所门栓上,耐心地等着。 这种有些年代感的火车,门栓从外面看,分为红绿两色。 红色代表门内锁着,显示有人,绿色则是无人。 所以,外面的人可以从这个门栓的色块变动,很轻松判断出里面人的动态,以及对方是否即将出来。 男人一边漫不经心解裤子皮带,一边做出等候的姿态。 很快,眼前门栓上的色块出现了跳动。 有人即将出来了! 男人眸光一亮,在对方开门前,迅速将门往里一推,钻了进去。 “唔唔唔——”男孩儿被门内推的大力撞倒,包袱也掉落在地。 他的嘴巴被眼前高大的男人捂住。 “不想死就给我闭嘴!”男人瞥了眼地上散开的布包。 盖子些微松动,蜜色淌落了些许。 在沾有各种黄色尿渍的银灰色铁质地板上,不甚明显。 没猜错!果然是蜂蜜! 好家伙,竟然藏了这么大一罐! “小子,叔叔我也不欺负你。”男人从后腰取下一个水瓶,笑道,“给叔叔分一瓶,叔叔就放你离开!” “唔唔唔——”男孩儿狠狠瞪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是怒火和不屈。 “你想说你要告诉外面那群当兵的?”男人笑了。 在他耳边低低道:“你真以为,这群当兵的是什么好东西?” 男孩儿身体一僵。 男人露出讥讽的眼神:“你忘了咱们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从一千多人到现在仅剩的一两百人,其中发生了多少次内部纠纷,林志和他那几个兵管过几次?” “看你这样子亲人也死得差不多了吧?” 男人低笑:“人啊,永远只有靠自己,这个道理你总该学会了吧?” “你信不信,你要是让外面那群人知道你有这么大一罐蜂蜜,他们很可能让你充公?车厢里其他乘客也会虎视眈眈!” 见男孩儿神色晦暗,有所松落。 男人唇角微勾。 这孩子那么小心谨慎地抱着布包,不就是任何人都不信任么? 信任这个东西,一旦摧毁,是很难再重建的。 “只跟我分,然后安安稳稳走出这个门,还是闹得人尽皆知最后一点蜂蜜都保不住,你自己选吧。” …… 四五号车厢里,巡逻的军人再次习惯性瞥了眼连接处,猛地站起了身。 怎么上厕所的两个人都不见了? 刚刚不还在等位? 他想到之前那个男人撒泼打滚的无赖样儿,嫌恶地皱了皱眉。 他倒不是担心小男孩儿有生命危险,毕竟车上杀人可是大事。 他不觉得那种好不容易逃到车上的惜命人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犯事儿。 但潜意识里的警觉,还是令他忍不住朝衔接处走近。 刚走到厕所门口,门忽的一下打开了。 一个男孩儿垂着头,抱着一个布包,一不小心撞到他怀里。 男孩儿下意识抱紧布包,短促地说了声对不起,头都没抬就匆匆跑回座位落座。 “你说你,下次尿得准些,都溅外面来了,我都没落脚地儿!”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抱怨声。 巡逻军人瞥了眼,只看见一个光腚,满室尿骚味儿冲鼻而来。 他屏住呼吸,移开目光,冷哼一声:“快点儿!两分钟后封闭厕所!” 说完,砰一声关上了门。 “是是,马上,马上!军官辛苦了!”门里传来男人点头哈腰般的应和声。 见他还算老实,巡逻军人这才转身离开。 …… 厕所内。 男人打开自己的瓶盖儿,望着里面琥珀般清甜的蜂蜜,深深闻了一口。 用手指挑了一把,放入嘴里,满足极了。 他将瓶子放在旁边的洗漱台上。 空出手来扶起老二,开始尿尿。 马上就到基地了,有了这么大一瓶蜂蜜作为原始启动资金,他自信一定能过得顺风顺水。 男人已经在畅想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了。 尿空,抖了抖,正要提裤子。 忽然听见嗡嗡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低头一瞥,借着还未彻底暗下的天光,忽然发现从下方蹲坑的孔洞里飞来一个什么飞虫。 糟了!入夜了,有虫子了!该走了! 男人迅速将老二塞回裤裆,还没拉上拉链,忽觉裆部传来针刺似的疼。 “艹!我ri尼玛——” 男人巴掌一拍。 顺着老二刺痛的脉络处,从内裤边缘摸出一只虫子尸体。 这才看清,原来竟是一只蜜蜂。 “又不是被虫子咬,被蜂针蛰一下,应该没事儿吧?” 男人火速拉上裤子,脸色阴晴不定。
第182章 你们母女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他神色恍惚地抱着水瓶冲出厕所,门都没关紧。 直到两分钟后巡逻人员来锁厕所时看见,还训斥了他一顿。 男人一脸老实巴交相,连连认错,露出一副想要痛哭的神色。 反倒把巡逻的军人给噎住了。 这画面,搞得好像是他在欺压良民似的。 这男的末世前的职业不会是演员吧? …… 五号车厢。 坐在张梅对面的郭卫民察觉到四号车厢那边的动静,摇头叹了口气。 他当兵早,当兵这么多年。 像这种地痞无赖,遇到过不知凡几。 实际上,军人这个身份是很容易受到攻讦的。 尤其是在末日前,通讯高度发达,一有点儿什么事,就容易闹得全民皆知。 大众总是不自觉同情弱者的。 一旦碰见几个会演戏的,那是非黑白,很难说得清楚,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所见即真相。 所以,赵建国将莫晓暂且调到前面车厢,也是想将小事化了,没必要在这方面投入不必要的精力。 “大姐,不用担心,等隔离完我就送你去小莫那边。”郭卫民安抚道。 “好、好!”张梅笑眼微微眯起,一只大一只小,小的那只像是被人狠狠揍过几拳,泛起青紫肿包。 “不给你们军人同志添麻烦就好。”张梅哑声道,“我知道晓晓还活着,就够了。迟点再说话,没关系的。” 谈话间,她不自觉抓紧袖间一个已经脏到看不出颜色的手绳。 郭卫民目光扫去。 发现那绳上挂了个软趴趴的祥云小锦囊,上面歪七扭八地用绣着【平安】两个字。 “这是——” “这是晓晓送给我的!”说到这个,张梅笑得咧开了嘴。 但一不小心扯到嘴角撕裂伤,痛得露出又哭又笑的滑稽神色。 “晓晓这孩子啊,从小就懂事,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 张梅叹道:“每次考试获得什么奖金,自己一分都舍不得花,全部塞在小口袋里捧回家。” “别的孩子都有零食吃,但她从来不吃,说是自己不喜欢吃。” 张梅擦了擦眼角:“那么大点儿的孩子,哪有不喜欢吃漂亮零食的,她就是怕我们大人愧疚,才故意这么说的。” 自她嫁给莫远平到有了莫晓这个孩子,他们家是很有过一段艰难日子的。 莫远平从小在家里都不太受重视,上有大的下有小的,都比他受宠。 他一直帮衬着家里干活儿,长到近十岁了,家里都没让他去上学,说是经济条件有限。 虽然义务教育不要钱,但什么书包啊笔啊本子啊也是一笔花费不是。 然而老大和弟弟却六岁就按时入学了,这就导致闲言蜚语多了起来,都说莫远平不上学是因为脑子不行,不是读书那块料。 莫远平第一次上学,是放牛那天受了同乡的奚落。 一气之下,牛也不放了,自己跑到学堂的教室门口蹲着。 这事儿闹成了全村的笑话。 莫晓爷爷奶奶面子上过不去,迫于无奈让他读了书。 但莫远平在家里不受待见的境遇并未改变。 毕竟他年纪大了,比同级生要大好几岁,受到不少嘲笑。 而他的哥哥弟弟在同级生里都表现得很优秀,给父母脸上挣了不少光。 在这种情况下,莫远平刚读完初中,家里就立马不让他读书了,让他回家继续放牛务农。 莫远平这性格,倔起来跟头牛似的。 一气之下就跑到隔壁的大城市楚阳市打工去了。 在各个工地辗转,吃苦受累,攒到的第一笔积蓄。 就是在近郊的类棚户区买了个老破小,想着好歹有个安身之地。 谁曾想,还没住多久,突然说是有什么新区新规划,于是被拆迁了。 后来抵了套毛坯房,不夸张地说,莫远平和张梅那时连装修费都拿不出来。 一家人在只接了水电等基础设施的毛坯房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有一次,晓晓说要参加一个比赛。”张梅摸着腕上五彩绳,眸中含笑道,“我知道她想给我买双新鞋,她虽然嘴上没说,但我每次穿鞋,她都会不自觉盯着我鞋上缝缝补补过的缝。” “但是她没能拿到,那天她很晚没回家,我担心,跑出去找她,看见她背着书包,小小一个,蹲在马路边抹眼泪。” 说到这里,张梅哑声低泣:“我们家晓晓,从来不在家里哭。” “我都不敢上去,不敢让她看见我。” 那天她一路悄悄躲在莫晓后面,跟着她回家。 本以为情绪低落的她,今天可能会早点休息。 没想到莫晓刚回家便翻箱倒柜,找出绳子、布和棉花。 “她打着手电筒,给我缝了这个。” 张梅摸着那个像蚯蚓爬似的平安符,深吐出一口气,感慨:“我这一路,和老莫失散后,每当觉得要坚持不下去了,还不如死了算了的时候,就会握着它。不是它,我撑不到现在。” 郭卫民听得眸光微敛,望着窗外的夜色,面容坚毅。 张梅和莫晓她们的家,只是这人间万家灯火中的一个小小缩影。 这一车的人,可能还有无数像他们这样,亟待重逢的亲人朋友。 这一份份斩不断的羁绊,是他参军多年,一直在坚定守护的。 有人骂他圣母,有人笑他愚蠢,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些东西,豁出命来守护,值得与否。 郭卫民站起身,笑道:“张姐,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到了基地,你们母女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张梅含着泪花连连点头,手中的平安福越攥越紧。 …… 四号车厢。 某个三人排座椅上。 刚从厕所出来不久的男人神色变幻了好一阵子,望着对面紧紧抱着布包垂头坐着的男孩儿问道:“喂,小子,问你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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