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那两个中人交谈起来,这才跟李少白说:“勒墨夺婚后不久就摔断了腿,这都快一年了,还没好呢,大家都觉得他可能好不了了。他平日就待在屋里,不怎么愿意见人,家里的事都是王明书操持的。” 李少白越听越心软,老袁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那个王明书,之前你说她是个女学生,她多大了?” 墨全又去问了下中人,回来说:“去年嫁过来的时候20岁,现在应该21了。” 老袁又问:“那她读的什么书?中学生还是大学生?” 墨全再去问了下,回来说道,“勒墨夺可真的不得了了,竟然是娶了个女大学生。不过她之前到底在哪里读的大学,又是读的什么专业就不知道了。” 李少白越听越是怜悯。 这样的女子,嫁给这种寨子里的男人,就跟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似的。 他脑子里不住地转着王明书为难地看着小女孩的模样。 那清秀的侧脸,还有瞥向他的那一眼。 他们刚回到墨全家里,老袁就把李少白拉进了房里。 李少白还没反应过来,老袁就沉着脸说:“李少白同志,你千万记住,不要接近那个王明书,你千万不要跟她有什么往来。” 李少白一愣,旋即说:“我只是有点同情她。她已经结婚了,我没打算和她发生什么。” 老袁恨铁不成钢地说:“同情她?你同情她什么?我看你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我……我真的只是同情她,”李少白辩解道,“袁大叔,她可是一个大学生啊,这是国家需要的人才,可是却要在这种寨子里当最普通的农妇……” 李少白越说,老袁的脸色越黑。李少白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但他还是小声说:“她丈夫甚至还是个没文化的残疾人。” 老袁被他气笑了。 “那你说,她一个女大学生,为什么不继续读书,要嫁给这么一个没文化的偏远山区贫农?” “不是说她父母双亡,不得不出来工作,刚好她丈夫帮了她很多忙吗?” 老袁瞪了李少白一眼,“你自己也是个大学生,你自己想想这合理吗?” “当然……”李少白顿了下,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老袁冷冷地看着他。 “你以为她是中学生吗?中学只是免收学费,生活费全靠自己,她要是没办法只能退学也罢了,可她偏偏是个大学生。你自己想想看,你读大学的时候,有向家里要过哪怕一分钱吗?我侄子可没向我大哥要过钱。你总有条件差的同学吧?你那些同学是不是还往家里寄钱?” 李少白哑口无言。 确实,这里很不对劲。 1950年以后,高等教育的学费全免,虽然有杂费和书费,可是每个月国家会给他们发补助,这笔补助远高于他们的支出,像他们学校,一个月的补助就有23块。这可比许多农民的收入高多了。 所以他那些家庭条件困难的同学就会往家里寄钱,就算是花得狠的都能寄几块钱回去。 所以,假如是大学生,生活也好,学习也好,根本不成问题,因为国家给包圆了。而且毕业以后,国家就会给分配工作,收入非常稳定。反之,像农民这样的靠天吃饭,收入是极不稳定的,就算收成很好,收入也远不如一个大学生。 王明书不过21岁,假如她读的是大学,按理也不太可能是1950年以前读的。那么,她为什么要放弃学业? 父母双亡,根本不妨碍她继续读大学,继续奔赴光明的未来。 “说不定她有什么苦衷呢?”李少白喃喃道。 老袁压低声音怒道:“苦衷?我看你是色字头上一把刀!李少白同志,你要记得纪律。” “我真的对她没什么想法。”李少白辩白,“我就是觉得她看上去不像坏人。” 老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高明的猎手最会伪装。这女人是不是女大学生都不知道,但无论是不是,她背后必定有鬼。我是研究员,你只是我的助理,你要听从命令。” 李少白一下子蔫了,只能服从命令,不再反驳。 但他也没什么机会跟王明书接触。因为老袁根本是敬王明书而远之,只是继续跟巫师进行交流。 但过了几天,他们从巫师那里回去的路上,忽然听见寨里闹哄哄的。 李少白有些好奇,但是老袁把他看热闹的心给按住了。 又是墨全去帮他们打听。 回来以后,墨全带回来一个让人惊讶的消息:帕阿真赔给王明书的那个女儿,被卖给另一个寨了。 李少白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卖给另一个寨?什么意思?” “嗨,还能有什么意思?”墨全说,“就是被卖给别人当奴隶了。”
第424章 番外:华电工档案:南诏神判事件(五) 一听到要把那小女孩卖掉,老袁当即带着李少白过去了。 帕阿真正在和王明书理论。 帕阿真很激动,李少白也不是不能理解。 虽然他把女儿输了出去,但是他大概是没想到自己女儿会被卖作奴隶的。 毕竟他们寨子在1950年以前还处于氏族公社解体时期,并不存在奴隶的概念。可是如今,他的女儿要切实卖给存在奴隶的寨子了。 王明书轻声说了些什么,却被帕阿真指着鼻子骂。 李少白问墨全:“墨全叔,他们在说什么?” “帕阿真在指责王明书怎么可以把他女儿卖了。王明书说他们家里穷,实在没法养多一张嘴巴,不得已才把她卖掉的。” 然后墨全轻轻地“咦”了一声。 “帕阿真反悔了,他要求王明书把他女儿还回来,他可以给王明书一头牛。” 李少白愣了下。他倒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帕阿真还会用家里的财物换回女儿。 帕阿真都能拿女儿打赌了,又那么干脆地把她推出去,可他竟然是对这个小女儿有感情的吗? 王明书一脸的为难,又说了些什么,帕阿真扬起手就要打她,周围的人立刻把他架住了。 王明书踉跄了下,扶着旁边的妇女,泪眼盈盈,还是努力镇定地说了些什么,帕阿真甩开架着他的村民,骂了句什么就跑走了。 李少白不太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墨全说:“我们走吧,散场了。” “墨全叔,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不追究了?” “没有不追究。帕阿真去追他女儿了。” “追?”李少白困惑地说。 “嗯,帕阿真的女儿昨天就被带走了。” “这……”李少白想了想,问道,“那帕阿真能把他女儿救回来吗?” 虽然愤怒于帕阿真的诬告,可是那个小女孩是无辜的。何况她才八岁,怎么样也不该被人卖作奴隶。 “我看有点难。”墨全说。 “为什么?” “因为买她的是隔壁寨的赛阿所。”墨全跟他解释,“这个赛阿所很不好惹。二十几年前,他们寨里一个老汉做了个噩梦,就跟人说了下,还说自己怎么会做这么可怕的梦。结果没多久,赛阿所家里有人病死了,赛阿所就认为是这个老汉施邪术害死他家里人,找到头人,要求一定要惩处这个老汉,还非要让他捞油锅不可。而且他捞油锅的赌注,非常狠。” “什么赌注?” 墨全说:“你看帕阿真和王明书,也就是赌的活人,实际上是指望干活的。赛阿所不是,他捞油锅是赌命,而且是九条人命。假如那个老汉输了,那他家族里必须死九个人。” "什么?!" “就是那样。不过他们头人不同意,他认为没有赌上九条人命的道理。后来他们改了赌注,赌四头牛。后来那个老汉被迫去捞油锅,果真输了。但是赛阿所不但要四头牛,还要求那个老汉一家七口驱逐出村子,否则他就杀了他们全家。头人无奈把那老汉一家驱逐出寨。老汉一家的房屋、土地、财产,全都被赛阿所占领了。 “几年后赛阿所发现他们一家七口在野外熬着,但每个人都还活着,他又不允许他们继续居住在那里,最后把他们一家全都驱逐出华国。” 这话一说完,李少白叫了起来:“这不就是个恶霸吗?” 墨全说:“对,就是个恶霸。我们这里远近闻名的。他曾经藉着捞油锅弄得很多人全家都遭了难。那个小姑娘落到这个人手里,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老袁沉着脸说:“老墨,买卖人口、把人当作奴隶都是违法的。你们就任由他们这样?” 墨全道,“老袁,你傻了吗?在这种地方有谁管?政府还不许搞神判呢,你看我们这里,照样捞油锅。神才是法。” “这根本不是神,连恶神都不是,这里有的只是一群恶人。” 老袁撂了这话,就黑着脸走了,李少白小跑着跟了上去。 他还没见过老袁在外面说这么重的话。 老袁心情很糟糕,他认为这种状态不适合去做跟当地人交流的活,所以今天工作就到此为止。李少白也就待在屋里整理这些天记录的材料。 只是整理着整理着,李少白又忍不住想起王明书。 他始终很难相信王明书是坏人,但是她把帕阿真的女儿卖给那样的恶霸,又让他有所动摇。 她就算养不起,那也没必要卖给这样的人。她可是一个受过教育的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李少白心里有些乱。 帕阿真终究没能把他的女儿救回来。回来以后,日日酗酒,喝多了就在寨子里骂人。 过了两天,寨子里又出了一件大事。 又要神判了。 王明书的勒墨夺指控帕阿真对王明书行奸,帕阿真不承认,声称那天只是喝多了到他们家骂王明书和勒墨夺,并没有对王明书行奸。 头人本来是打算调查一下,可是一问之下,王明书只是哭,勒墨夺要求帕阿真非得捞油锅不可。 调解无效,只能捞油锅。 同样的阵势,只是原告和被告的身份互换了。 李少白也第一次见到了王明书的丈夫勒墨夺。 跟他想像里的粗鄙农夫不一样,他长得颇为瘦弱,而也许是长期不见阳光的关系,他的皮肤白得有点惊人。王明书搀扶着他,他冷着张脸看向帕阿真,两人这样看着竟然还颇有点夫妻相。 他们这次的赌注是四头牛和两头猪。 和上次一样的流程。 帕阿真伸手下去捞了石头,李少白发现勒墨夺的肤色又白了一点。 也许,他也没想过捞油锅竟然是这么残忍的事。 于是,三天后验伤。 帕阿真的手果真被烫伤了。上面长着大大小小的水疱,底部的皮肤三天过去了还是红的,只要碰一碰就痛得不行。 帕阿真输了。 他绝望地叫道“他是被冤枉的”,可是他依然是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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