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宁正在看着他,眉眼温柔,眸光清亮。 “怎么了?”白宁关切的问他,“哪里不舒服吗?” 白宁原本是在思索那黑袍意欲何为,可想着想着,却隐隐感觉到身边有些不对劲。 她侧头时,聂梵面色有些泛白,神情僵硬,直勾勾的看着金锁。 他的眸光日渐阴冷下来。 白宁并不知晓他心中种种,只以为他还没从幻境中清醒,轻轻勾了勾他的手,宽慰道:“若是觉得疲乏,便先睡睡吧,师父在呢,别怕。” 话落,她扶着他将脑袋搁在自己右肩上,左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发。 像是要他安心。 不经意的触碰,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聂梵骤然清醒过来。 他顺着她的动作,用额头抵着她的右肩,双手抱住她的手,将脸深深埋在她的衣袖上。 浅淡的竹香自衣袖沁入五脏六腑,这香有些淡淡的甜意,宛如清泉淌过山川,奇迹般的抚慰着躁动不安的心。 他很喜欢这个味道。 聂梵敛眉,鬼使神差的将手放下,慢慢环住她的腰。 这本是个极有占有欲的动作,可他还太小了,这样做只是像被吓坏了一般,怯怯弱弱的想要安慰。 “你先好好歇歇。”白宁依稀感觉到他的心绪慢慢平复,温声哄他,“都过去了,别被幻境扰了心神。” 聂梵低低的“嗯”了一声,将她抱得更紧了。 白宁任由他抱着,少年的胳膊很是瘦弱,如今紧紧环着她,像是怕她随时跑了似的。 看着……格外可怜。 白宁心头仿佛被人撞了一下,闷疼的厉害。 她一度有些犹豫,接下来要不要继续带着他。 她迟疑了片刻,抚过他的眉心,往其中注入一点灵气,聂梵的呼吸渐渐随之平稳,慢慢睡了过去。 还是让他睡着吧。 白宁小心翼翼的在他身上落了两个昏睡咒,捻动灵戒,将他收入灵戒中的小世界。 她本想带着聂梵一同除了这作乱的鬼修,可如今确定其中有魔修参与,她不得不改变主意。 她私心里,不愿聂梵同魔修有任何接触。 此时恰有一片落叶飘落于草地,白宁抬头,恰好见着不远处微微露出的一个竹楼的屋顶。 不似方才的炊烟袅袅,如今竹楼周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气,像是一个结界,将人笼罩其间。 想来,这才是山寨真正的模样。 白宁纵身飞去,身边景物飞速后退,穿过层层密林,不消多时,便徐徐落在山寨门口。 - 山寨之中,徐生捂着帕子低低的咳嗽,移开帕子时,上头留下一团刺目的红。 主座上,纤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扶手,黑袍男子漫不经心的瞥过徐生,眸中似有讥讽:“五年时间,只修炼出这么点结果,废物。” 以鬼丹为引只能困住白宁一刻钟。 徐生低低咳嗽,并未回答。 确实是过于没用了些。 鬼修以死人怨念为修行之源,这些年惨死在他手下的人数不少,按理说他怎么也都该踏入金丹,可惜……其中真正被他用来修行的,少之又少。 大多数魂魄与怨念,被他用来炼化成维持残魂不消散的鬼气。 徐生下意识看着腰际绑着的玄鼎,微微抿唇,将它握在手中。 仿佛想通过冰冷的黑铁,去感知故人的温度。 “我与你说过多少次。”黑袍男子冷冷道:“这残魂难以补全,强行维持便是个无底洞,不如放弃任她溃散。” “主君。”徐生垂下眼帘,难得有些执拗,“属下唯有这一个执念,还请主君成全。” 黑袍男子冷哼一声,“你如此维持,最后不过是一缕残魂,为的是什么。” 徐生未曾犹豫:“报仇雪恨。” 常人身死,会有魂魄残存于世间,浑浑噩噩受无常指引去往冥府,再入往生。 可箬弦没有魂魄。 箬弦的魂魄碎成了无数片,当徐生赶到时仅剩一缕残魂。 为了留住残魂,徐生向主君求了可凝聚魂魄的魔器聚生鼎,每日以鬼气供养,只盼着有朝一日,能查出缘由,替她报仇雪恨。 他要知道,到底是何人碾碎了她的魂魄。 血债血偿。 黑袍男子嗤笑一声,“这其中因果本座都尚且参悟不破,你区区筑基,想的倒是挺多。” 徐生笑笑,却也温和:“属下自当尽力为之。” 他当初护不住箬弦,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一次又一次欺辱,胁迫,看她在泥潭中挣扎求生,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他受够了这种无力感。 于是入道鬼修,当初那些欺辱过她的人他一个都没放过。 他闯入凌绝峰的山寨,杀了大半山匪,留下的那一半山匪为求活命,奉他为新任寨主。 徐生并未赶尽杀绝,他需要爪牙,于是接受他们的推举,成为新任寨主,让这些山匪替他卖命。 得知县令年过半百,爱女如命,他便掳走他的女儿,折磨致死,待她死后,丢弃尸身于荒山老林,取其魂魄,供养箬弦。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县令得知女儿死讯,郁结于心,不久便撒手人寰。 他将县令的魂魄截来,用作修炼。 还有那个与山匪勾结的女人,王员外家的二小姐,他将她施与箬弦的痛楚悉数偿还一遍。 还有…… 箬弦残魂唯有女子的魂魄才可供养,于是他便定期掳来女子,取其魂魄。 那些曾经印在脑海里的名字,人物,悉数被他化为一缕鬼气输于箬弦的那抹残魂。 自古以来,若有某地发生死亡人数过多的大祸,会有正道修士闻讯而来清剿祸患,于是为了不引起注意,他将这些事儿做的极为隐秘。 直到仇人悉数死绝,他才慢慢将眼光放在入城的那些商旅中,掳来女子,替她养魂。 可这些年的鬼气供养,不过是在延长残魂消散的时间,如今,箬弦的残魂再也支撑不住,已然有了要溃散的先兆。 这是她最后的一缕残魂,若是这残魂也散了,日后……箬弦便彻底消失于世间。 他想尽办法拖延着最后的时间,直到白宁经过此处。 她是天生灵体。 天生灵体,本身便是极好的疗伤圣药,传闻更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效果。 他知晓她极高,此行冒险非常,可若是能救箬弦,纵使只有一丝希望,仍旧他义无反顾。 可惜…… “也罢。”黑袍男子停顿了片刻,道,“灵骨确然是疗伤圣品,若想拿到,得看那小孩儿……” 言至此处,他看向阶下的徐生,眸光冷冷,“你确定,你看到了他的灵根?” 徐生点头,俯身道:“是暗灵根。” 魔族古籍有所记载,上古魔神每隔百年一次转世,若是能成功活到八岁,体内灵根觉醒,成为暗灵根。 魔修诸多宗族中,有一宗名为“护神”,护神宗护的当然不是正道的神,他们护的……是魔神转世。 这一任族长,乃西之魔尊,复商引。 “竟然这么巧。”黑袍男子笑了笑,眸底划过一抹精光,“出门一趟便寻到了未来主子。” ……
第19章 小梨花 山寨中竹楼连绵而建,却是一片寂静,秋风落叶,一片静谧之中,只听一声巨响,地面微微震动。 徐生闻讯而来时,周遭结界已然溃散。 竹楼之中,一抹白色与满帘碧绿中一闪而过,女子长发高高束起,凤眸冷冽恍若清秋月明,右手执剑,剑锋寒凉。 白裙蹁跹拂过山林,所过之处,鬼气退散,结界消弭。 徐生皱眉,心知在劫难逃。 紧接着,一股强大威压逐渐散开,随着女子的靠近,徐生心头血脉翻滚,后退几步,好半晌才稳定下来。 他低头再次看了一眼掌心玄铁炉鼎,良久,将它收回在心口处。 这是……最后一个机会了。 他缓缓睁眼,此时白宁正落在主楼前,长发随风飞扬,剑光映在她的脸上。 她一眼便看到了楼前的徐生。 “徐将军。”手中青鸾散作碧色碎光,白宁收回剑,站定在院中。 徐生虽是作恶一方,但生前亦是护过一方百姓的良将,白宁暂且收剑,拱手抱拳以示敬意。 徐生没有说话。 山间若有若无的风吹动两人面前的细碎砂石,昔日战甲映日的将军,如今眼窝深陷形容枯槁,像是能随时被风吹倒。 白宁心中不合时宜的升起一番慨叹,但也不过一瞬,她重新召出青鸾。 他却然曾经护过一方平安,然后来却入了歧途,成为鬼修屠戮生灵。 她此番而来,是也杀了他。 匡扶正道,斩妖除魔,这是修道者天生的职责。 自古血债血偿,徐生虽有苦衷,但他手中已然沾过无辜人的血,那便该为此付出代价。 白宁不曾犹豫,只听青鸾剑鸣,浑厚威压铺天盖地的四散开来,裹挟着强大的灵力。 磅礴灵气直冲胸膛,徐生身子一僵,一口心头血溢出嘴角。 白宁什么都不用做,单凭这浑厚的威压便可取他性命。 就在此时,竹楼里的人突然睁眼,冰冷修长的指节轻轻扣动扶手,刹那间,一股阴冷霸道的威压同样散开,玄绯色魔气堪堪将灵气顶了回去。 无形之中,灵气与魔气相互制衡,竟诡异的达到了平衡。 徐生稳住了身子,微微喘了口气。 他知道,是主君出手了。 他暂且不会让他死。 白宁见此变故微微怔了下。 虽是心下明了有魔修牵涉其中,但如今真正感受到如此强大的威压,却是另一种心绪。 魔族修士以大都实力强横,他们逆天而行,修心之途异常惨烈,所拥有的实力往往比同层级的正道修士强上许多。 好在有天道制衡,他们中能被奉为强者的,并不多。 正当此时,竹楼的门被人打开,黑袍男子缓缓自屋中走出,一步一步,庄重却也缓慢。 没有帽檐遮挡,来者银瞳在一片昏暗中格外抢眼,黑袍随步履缓慢摇曳,银发银瞳,那人妖冶富丽得宛如一朵魔花。 见着那双眸子,白宁握紧青鸾,一时戒备。 银瞳银发……他是西之魔尊,复商引。 根据修真界中对魔界的记载,魔界领域分为东西南北四方,各方皆有以为魔尊,其修为大都在炼虚境以上,各个都是能以一己之力抗衡四位同境界灵修的强者。 按理说魔族强大至厮,理当统御六界,但魔族至今安分至极,不曾有过半点异动。 原因很简单,其一则是仙者数量极多,魔修因天道制衡数量相对较少,仙者人数上占了优势,也正因此制衡了魔道不至太过猖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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