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岑姣定了定神,她离魏照口中营地的方向已经相当近了,无论那个受了伤的人身上有什么矛盾之处,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山里等死。 岑姣收回了发散的思绪,她从灌木中穿行而过。 很快挂在腰间的小方盒发出了滴滴声。 在寂静山林中,这滴滴声,则是显得分外抓耳。 连带着岑姣的心脏,也开始颤动,随着那一声声,颇有规律的滴滴声一起。 岑姣的魂魄在那滴滴声响起的一瞬间抽离,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呼吸声和那有些嘈杂像是索命一样的滴滴声混杂在一起。 太阳穴随之出现刺痛,像是眼球要从眼眶中挣脱一般。 岑姣抬手扶住了身侧的树干,她大口喘着气,左手手腕上是一道血痕。 这血痕是岑姣刚刚自己划破的,手臂上的疼痛,让她从刚刚那种被魇住的状态清醒过来。 扶着树干好一会儿,岑姣总算是缓过气来。 原先微微弓着背的人缓缓直起腰,她抬手,从腰间解下了那个小方盒。 小方盒上,绿色的数字微微有些模糊。 闪烁着的数字,正是魏照告诉岑姣的,营地所在位置的经纬度。 岑姣握着小方盒的手,力气稍稍大了些。 指腹被她压得泛白。 她到了魏照所说的位置,可放眼望去,哪里有什么所谓的营地。 岑姣四周,长满了灌木树丛,藤蔓攀着树干,上方的绒毛张牙舞爪。 她被魏照骗了。 这是岑姣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只是这念头刚刚升起,岑姣便因这个想法的荒诞而想要发笑。 她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要魏照以自己的性命入局来骗自己吗? 可是…… 她的父母死在这里。 二十二岁那年,自己跟着赵侍熊回到这儿,也出了事。 再之后,肖舒城魔怔了一般非要来这儿,也死在了这里。 岑姣抬手死死按在心口的位置,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胸膛中的那颗心脏剧烈到几乎要跳出来的境况。 这破地方…… 岑姣咬了咬牙,她眼眸中闪过狠戾,原先扶着树干微微弓着背的人忽然站直了腰。 她握紧了那根磨得发亮的银簪,“我不怕你——” “有胆子就出来,我不怕你们——!” 回音在树林中荡漾。 许久都未有回音,直到回音声完全消散,也没有什么人跳出来。 岑姣眼眸中的情绪淡了两分,原先苍白无色的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她深吸两口气,从方才极端的愤怒中冷静了下来。 这不合理。 她虽不喜欢流黄县这个地方,可在这个地方,和她算得上有仇的人,不过是落魄山村中的村民。 那些人,迂腐又封建,贫穷且落魄。 光是养活自己,就已经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了,又怎么能布下这样的局,就为了对付自己呢。 更何况,三年前岑姣和赵侍熊从流黄县离开后,赵侍熊便动用了自己的势力,让那些人,该坐牢的坐牢,该送回家的送回家。 现如今,那个村子里,没有被关起来的,只剩一些老人孩童。 那些人,又哪儿来什么能力,布下什么局来对付自己呢。 岑姣呼吸一滞。 倘若那些人针对的不是自己呢。 岑姣再次环顾四周,的确什么人都没有,硬要说有什么不对的,那便是她站着的地方,树木看着要瘦弱些,看着刚长出来没两年,和旁边那高耸入云的树木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只是现在,岑姣倒也顾不上去深究那格格不入。 如果她没有危险,那么现在陷入危险的,便是魏照。 得赶紧回去。 想清楚其中关节,岑姣没有再耽搁,她几乎是在山林中飞奔。 灌木丛上的尖刺在剧烈的摩擦下扎进了岑姣的手腕脚踝,岑姣吃痛皱眉,却没有停下步子。 那是一条人命。 任岑姣再怎么冷情,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死去。 …… 离开黔州的飞机上,魏照睡着了。 他感受到了颠簸。 在那一瞬间,魏照心中了然,是飞机撞上了气流,所以有些颠簸。 可是下一刻,新的念头将这个想法盖过——飞机的颠簸怎么会压得他后背发痛呢。 魏照下意识想要睁眼,可黑暗之中,却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他拉扯进了更浓郁的黑暗。 直到背上传来尖锐的刺痛。 魏照猛地睁开眼。 手脚处皆是传来压迫感,他正在被人拖行。 魏照轻轻挣了挣手腕,捆住他手腕脚踝的东西质地很奇怪,十分柔软,带着些冰凉。 原先还有些松动的“绳子”,在感受到魏照的挣扎后,竟是捆得更紧了些,勒得魏照手腕顿顿地疼。 他正被人拖行着。 时不时有灌木的枝条打到魏照的身上。 魏照放缓了呼吸,不想叫拖着他的人发现自己已经醒了的事儿。 “吊起来。”有人开口说话了,那人口音有些重,魏照仔细分辨许久,才勉强明白那人在说些什么。 窸窸窣窣的声音下,魏照分辨出,四周有很多人。 准确地说,是很多人拖行着很多人。 抬头去看,上方没有一丝光亮。 山里的夜空,是澄澈透亮的,无需仔细去找,就能看到明亮闪烁的星子。 可是魏照睁大了眼睛,上方确实没有半丝星光。 周围的黑色,也不是平时的夜色, 那黑色浓厚,宛若不透光的墨。 魏照还没有弄清楚周围的情况,小腿肚确实撞上了什么。 拖着魏照的人停了下来,似是转过头,和一旁的人说着什么。 魏照闭着眼仔细听,只能勉强听清那人似是再说什么丢掉—— 那人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又继续抓住捆着魏照的绳子拖行。 魏照闭着眼,眼前的黑暗突然闪现了火红色。 他缓缓睁开了一道眼缝。 是火光。 那群人燃起了火把。 火把? 魏照一愣,这年头,山里怎么还打火把呢,要是一个不小心,不就会造成难以收场的山火吗? 他微微偏头,微弱的火光下,魏照看清了和他并排被拖行的人。 却也是在看清的一瞬间,宛若一道惊雷从魏照的脑门直劈而下—— 那是…… 他的队长。 魏照瞳孔紧缩,可还不等他做出反应,耳朵却开始稳稳作响。 似是有什么,正在将他的思绪抽离这具躯壳。 在那拉扯间,魏照隐约看见了一抹白。 那抹白在他身侧停了下来,一股淡香直冲脑门。 魏照隐约间感受到,似有一双手,在他身上翻找着什么。 “把他送回去。”那道女声并不似先前听到的那些话,晦涩难懂。 魏照想要抵抗住身体的变化,睁眼看清究竟是什么人在说话。 然而下一刻,他手心一痛,四周的声音确实如潮水一般退去。 “先生,飞机快降落了,我给您拿瓶水吧。”空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魏照缓慢地眨了眨眼,他开口道谢,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 一口水下肚,魏照才缓过神来。 他反应了过来,刚刚,应该是在做梦。 可那梦境,太过真实了,真实到像是亲身经历一般。 魏照抬手按在了肩头,从前的伤口隐隐作痛,连带着他的神经一起轻轻跳着。 当年,保护那群科研人员的,一共有三个小队。 加上那队科研人员,一共三十一个人。 除了他魏照还能跑能跳能走以外,其余三十人,二十三人失踪,七人住在疗养院——成了傻子。
第18章 - 饶是岑姣半点没有耽搁,喉咙里满是剧烈跑动后的血腥味,等她赶回和魏照分开的地方,天色也已经黑了下来。 “魏照!”在山里,是不该这样高声喊的。 可岑姣心中焦急,自然是顾不上这些。 比起引来什么,岑姣现在更担心魏照的安危。 声音散开,回荡,消失。 回应岑姣的,只有沙沙的树叶撞击声,没有魏照的回应。 岑姣的心沉进了黑暗里。 掰开一个照明棒,朝着原先魏照在的树下丢了过去—— 当周围被照亮时,岑姣一颗心沉得更深。 没有魏照的身影。 岑姣的视线向着树干移动。 四周干净得让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 绕着树干走了两圈,岑姣举高了手中的照明棒,仔细周遭的痕迹。 她确信自己没有走错,可是别说是魏照的痕迹,就连她离开前生起的火堆都消失不见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岑姣有些烦躁地抬手,她下意识去摸腰间挂着的小方盒,想要再通过数字确定位置,可是伸手的时候,身边确实落了个空。 岑姣的手停在半空,原先绕着树干的人也停下了步子。 她低头看向腰间,本该挂着小方盒的地方空荡荡的。 喉咙里,有腥气翻涌。 岑姣的眼眸颤动着,怎么会呢? 怎么会本该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凭空消失,在山里的人也凭空消失。 简直就是活见鬼。 岑姣抬手扶住了树干,胸口处,气血翻涌,那浓厚的血腥气顺着岑姣的喉管向上涌来,几乎让她呕出来。 咳嗽了两声,身上的不适之感才淡了两分。 只是口腔里的血腥味更浓厚了,岑姣翻出水袋,给自己灌了一口先前接的山泉水。 那山泉水仍旧是冰牙齿得很。 岑姣嘶了一声,将那口水吐了出来。 水里带有丝丝缕缕的红,顺着草叶缓缓落进了土里。 岑姣顺着那水的方向去看,这树底的土,竟然是暗红色的,盯得久了,有几分可怖。 岑姣将手中的照明棒放得低了些。 先前扶着魏照来这儿休息的时候,这土的颜色也是这样的吗? 岑姣皱了皱眉,她记不清了。 她半点记不清当时这周围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形。 那段记忆,在岑姣的脑海里变得十分模糊。 现在回想起来,岑姣只能记得自己是扶着魏照在这树底下休息,至于那时,魏照穿着什么样的衣服,精神是不错还是有些萎靡,岑姣都回忆不起来了。 手握照明棒的人呼吸重了两分。 她的脑子在拼尽全力回忆之前的事情,视线确实死死盯着面前暗红色的泥土。 岑姣刚刚吐出去的,漱口用的水已经渗进了土里。 干涸的泥土被湿润,土块轻轻弹跳,仿佛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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