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寻吃得快,吃相却是不难看。 不过看着她一边斯哈斯哈地吹气,一边把刚捞出来的吸满了沸腾汤汁的豆泡往嘴里塞,岑姣还是吸了一口气,她帮桑寻把饮料倒上,“你这是去哪儿了?” “给人挖坟去了。”桑寻道,“谁知道那小鬼的坟在鸟不拉屎的山里啊,挖了小半个月,总算是了结了这事儿。” 桑寻摆了摆手,“不说这个,姣姣,我最近接的一个单子,新鲜热乎得很,和你有些关系。” “和我?”岑姣有些惊讶。 “对咯。”桑寻点头。 岑姣缓缓眨了眨眼,桑寻天生一双阴阳眼,能见鬼通灵。 她平日里除了给人算命打卦,便是收钱替人抓一抓鬼啦。当然,有时候桑寻心情好,遇上那种自己找上门来的孤魂野鬼,也会大发善心,替它圆一圆心愿,送它最后一程。 和自己有关的,还在余唐。 岑姣心中很快有了一个名字,可她又觉得有些奇怪,“你是说肖舒城吗?可他死在黔州……” 岑姣的话并没有说全。 肖舒城死在黔州,就算死不瞑目,怨气化作厉鬼,也怎么都不可能回到余唐。 更何况,岑姣不久前才燃香引魂,一点反应都没有。 桑寻看了眼岑姣,她点了点头,又重新拿了根筷子,沾了些红油,在空盘子上画给岑姣看。 一团红油代表肖舒城死的地方,在黔州。 另一个远远的点一个点,则是余唐,中间则是大段的空白。 “照理来说,肖舒城死在这儿。”桑寻手中的筷子在代表黔州的地方点了点,“就算有怨气,也不会影响到他远在余唐的父母。” “通俗点说,就是不会让他父母,无比真实地梦见自己。” 岑姣看着在桑寻的动作下,在白色盘子上晕染开的红油,有些迟疑,“是肖舒城的父母请的你?” 桑寻点了点头,“原本是去找师父的,只是梅山上没人,只遇到了哑叔,哑叔就留了我的联系方式。” “老两口出手阔绰,而且我看肖舒城这个名字熟悉,想了很久才想起和你有关,就接下了。”桑寻放下了筷子,她一只手托着下巴,抬眼看向岑姣,“你觉得肖舒城这事儿……” “冲我来的。”岑姣有些迟疑地吐出几个字,她先是将这两天发生的事简略地告诉了桑寻。 听岑姣说,接连死了几个人,陈玉生也失踪了,桑寻原先漫不经心的坐姿渐渐变得笔直,眉头也微微皱起,“不应该呀,难不成是师父在外头惹了什么人,这才有这么厉害的角色对付你?” 只是说完这个猜测,桑寻又连连摇头,“这也不合理,师父对外,只说和你有缘,所以才愿意让你出入梅山,对外,她只有我一个徒弟,如果是师父惹来祸端,该对付我才是。” 桑寻眉头皱紧了,刚刚美味极了的火锅这时也没了吸引力。 “难道是赵侍熊惹来的祸端?”桑寻抬眼看向岑姣,“那个老家伙,眼窄鼻厚,我看着就不喜欢。” 岑姣摇了摇头,“出事后,我仔细想过,赵侍熊的确在做一些不能揭露于人前的事情,只是那些事,我从来都没有参与进去。” “这些年,也就上次寻血菌入药算是我替他办事。在那之前,赵侍熊对我同对赵明焱没什么区别。” ——把她当作自己亲生的孙女,好好养着,不让她去做一点有危险的事儿。 “那不就对了?”桑寻眼睛微微瞪圆,“打蛇打七寸,伤人伤软肋。肯定是那老东西得罪了人,仇人拿他看重的你下手。” “可我和他疏远已经很久了。”岑姣道,“他的确把我当亲孙女一样对待,可是桑寻,我终归不是他的亲孙女。” 既然不是亲孙女,赵侍熊的敌人又怎么会放着赵明焱那个金贵的亲孙子不对付,反倒退而求其次,来对付岑姣呢。 岑姣的说法不是没道理。 桑寻肩膀塌了塌,满脸的懊恼,“那究竟为什么呢?” 岑姣没答,她看着面前的空盘子,过了许久,才抬手拿起了桑寻刚刚用来画点的筷子。 筷子尖在代表黔州的那团红油上轻轻点了点,“桑寻,这儿不对。” 桑寻坐直了些,只是仍旧歪着脑袋,“山里地势复杂,那些没人烟的地方磁场紊乱,瘴气弥漫很正常。” “那你觉得,在这山里,我能遇见三年前的人,并将人救下来吗?” “你说穿越?”桑寻的眼眸中闪过几分茫然。 你要是和她说鬼啊神的,这类玄学的东西,她还能同你说上几句。 可要是说上穿越这种科学范畴的,桑寻就半点说不出来了。 岑姣点了点头,可她面上,也满是迟疑。“可你要说穿越,我什么都没有做,进山,莫名就听到了声音,循着声音过去,救下人,发现是认识的。” “救下了魏照,我就按照魏照所说的,去他们扎营的地方通知他的队友。”岑姣将在自己脑内回顾了无数次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桑寻,“可我到了地方,别说是营地,就是有人在这儿待过的痕迹都没有找到,再回头,魏照也不见了。” “不光他不见了,升起的火堆也没有半点痕迹。” “起初,我以为是幻觉。那山里没有人,我不慎中了招也不是什么没可能的事情。”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可我从黔州离开后,又遇到了魏照。” “魏照的确受过枪伤,只不过是在三年前。” 听到这儿,桑寻坐直了身子,她眼眸中闪过光,“那不是……” 岑姣点头,她明白桑寻要说什么。 “听他说三年前的事儿,我也觉得,应该是山中磁场的影响,导致当时发生的事情被以图案的方式留存了下来,遇到某种特定的天气或是什么,我就再一次见到了当时的场景。而受到磁场的影响,我自己的大脑补全了细节,让我认为是我救了魏照。” 桑寻点头,可看岑姣的表情,有些迟疑,“难道不是吗?” 岑姣苦笑着摇了摇头,“桑寻,魏照当年在被救出去之前,枪伤已经被简单处理过,而且我放了驱赶蛇虫草药的耳饰,在他那儿。” “前者还能勉强解释,可后者我想破了头,也不知道该怎么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桑寻的眉头也微微皱起,她看向岑姣,“你说这山里不对,是有什么想法吗?” 岑姣闻言也摇了摇头,她叹了一口气,放下了那根筷子看向咕嘟着的火锅,“我只是觉得不像穿越,反倒像是某一刻,两段时间重合了。” “如果是穿越,怎么会什么都没有改变呢。”岑姣捞出一块被煮得卷起牛肉,“不是都说蝴蝶效应吗?如果真是我穿越回去救了魏照,那么在我出现之前,他应该死在山里,不该出现在民宿,而且别人同他有关的记忆,也没有半点改变。” “但如果是两段时间线重合,就能解释为什么没有任何变化了。”岑姣低声道,“因为三年前发生的事,和不久前我进山后发生的事,就是在同一时间进行的。在那段时间里,根本就没有分成什么三年前和现在,那就是一个整体,是同一个时间。” 桑寻光当一声,脑袋砸在了桌面上。 岑姣的话让她脑袋发痛。 岑姣见状忙夹了一块午餐肉放到了桑寻碗里,“你不用为了这事儿苦恼,我说给你听,只是想告诉你,那山里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认知之外的事情存在。所以,肖舒城死在哪儿,他怨气凝成的鬼魂能够跨越千里回到余唐,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我只是奇怪,如果是冲我来的,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我,而是要找他的父母呢。” 桑寻嘴里还叼着半块午餐肉,听到岑姣的话,她将那半块午餐肉咽了下去,而后直勾勾地盯着岑姣。 她目光炙热,让岑姣也随之心惊,“怎么了?” “姣姣,师父教过我们,当我们的预感告诉自己这件事不妙的时候,那便要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现在,我们把他们是冲着你来的这件事,当作事实,而非我们的猜测。”桑寻眉宇间的神色变得严肃,“冲着你来的人,笃定你一定会来余唐!” 桑寻声音坚定,若有万钧。 岑姣眸光闪了闪,“可是,是我自己要来的,不是肖舒城的父母……” “姣姣,无论过程如何,你现在就是在余唐了。”桑寻叹了一口气,“我们要想的,是幕后的人为什么会笃了你一定会主动来余唐。毕竟姣姣,你不愿做的事情,别人逼不动你。” 岑姣见状双唇颤了颤,眼睛也颤了颤。 原本虽然迷雾重重,可岑姣觉得事情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她是自己掌控着这一切。 可现在,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推着她往前,甚至洋洋自得。 那双无形大手的主人,正藏在这浓厚迷雾中,扯唇微笑,棋子落下,请君入瓮。 “不过,这人有件事忽略了。”桑寻眼尾微微上挑,竟是藏有万千风情,“他并不知道,我与你认识,不光认识,还是师姐与师妹的关系。” 是了。 倘若不是山上哑叔将桑寻的联系方式告诉肖舒城的父母,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梅山之上,除了那位神秘的梅山主人,还有桑寻这样一个学了她大半本事的小辈。 连桑寻这个在外面隐约有传闻的徒弟都不为外人知,更何况岑姣呢。 “既然戏台已经搭好,姣姣,那我们便顺着她的意思演下去。只不过……”桑寻脸上带笑,“你暂时不能让那对老夫妻知道你已经到了余唐。我倒要瞧一瞧,他们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管他是人是鬼,主意打到我梅山的人头上来了,都不能讨得好去。” 桑寻还不满二十,可说出这话来时,眸光却是狠厉,竟是隐隐有了几分梅山主人的风范。 …… 肖舒城的母亲已经接连做了一个月的梦了。 准确些说,从他们回到余唐,老妇人每晚都会梦到肖舒城。 起初,肖舒城只是远远地坐着,把她给盯着。 蔡月梦里哭,看着远远的,身影模糊的儿子号啕大哭。 哭得醒了,又对着张裱出来的,肖舒城的遗像哭。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天。 那天,蔡月的妹妹,也就是肖舒城的小姨来看她。 见自己的姐姐憔悴不已,来人满脸担忧,“姐姐,舒城没了,你也不能这样啊,要是舒城在天上看到你瘦成这样,指不定该多心疼呢。” 听到妹妹的话,蔡月将自己日日梦见肖舒城的事告诉了她。 蔡月的妹妹蔡星不像蔡月那样读书厉害,早早进了社会,关于神神鬼鬼的,也比蔡月相信得多。 听蔡月说夜夜梦见肖舒城,可肖舒城只是远远地把她盯着,什么都不做也什么都不说后,蔡星一琢磨,觉得这事儿有些玄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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