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阖上的眼睑虚虚睁开,只是眼底一片怅茫:“我和她才是同路人,自然是跟着她。” 戚明轩辗转,侧了身子,朝向床榻,翕张着唇口,几番欲言又止,终是说不出让暗离同自己回上岐的话。 一则暗离不愿意,二则,他也不想同宋弋清抢人。 不能入眠的何止他二人。 宋弋清的卧房没关严实,透过缝隙,徐子澜见宋弋清披了一身厚重的玄青大氅。 “要去哪儿?” 宋弋清眸如死灰,淡淡道:“得去办一件要紧事。” 话音刚落,已然如烟雾消散。 他未出口的话,梗在心有多时了,从宋弋清说累开始,就一直藏在心口。 他想说,既然累了,就放下一切,他想和他一起隐居于此,过寻常日子,过书析伝设想、戚沢和她未过的日子。 - 亓云山之下,密林染遍了冰霜严寒,斑驳月色透不过隐隐绰绰的枝头。 一道清瘦身影立于林间,不多时,对面又悄然显出颀长白影,最终幻化成人形,长眉凤目,气质斐然。 书祈珒一身并不整洁,袖?沾染了赭红,束起的发微乱,可风骨仍旧,端肃挺拔,寡冷得不近人情。 “我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那半册残卷我看过,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忽而,静谧密林间刮出一道哂笑:“怎么,三百年了,还没参破其中玄妙吗?师兄,不妨我指点你一二?” 讥刺的语气飘渺却如万顷重石,将书祈珒引以为傲的自恃碾在脚下。 书祈珒藏在广袖下的手攥紧:“我是不会给你的,且不说你如今的身份,那东西本就不该在你手里,况且,你要做的事,与我曾经又有何两样?” “以己及人,你宋弋清所行之事,又能比我好多少?” 宋弋清耐性全无,怒目圆睁:“我的事,无需你来置喙,给我!” 静默的对峙片刻,谁也没有贸然轻动。 书祈珒也丝毫不留情面:“想要救他,痴心妄想。” 他尝过的折磨,他也要让宋弋清都尽数遭受。 墨玉眸子勾起自嘲,湿红眉眼下,尽是灰败:“这算是你的报复吗?” 终究是宋弋清耐不住磋磨:“既然不给我,那我就自取。” “你打不过我,从前都是我让着你。” 蓦地,宋弋清又是一记勾唇讽笑,旋即,又不疾不徐地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挂在一旁树枝上,又束起披散的青丝。 窈窕身姿尽显,却有几分清瘦,可眉眼间的凛冽与恣傲,不容小觑。 “师兄,你又怎知从前的我,未曾对你留手?” 刀锋铮然,剑气纵横于天地间,碾得林间万物嘈杂,争相逃窜,银月晦暗,更是照不出清晰人影,只见两道难以捕捉的斑驳残影,厮杀于天地间。 弹指间,湮灭如烟,又在顷刻后,猝然闪现,如此往复,不多时,胜负即定。 书祈珒足尖悬浮于竹梢,镌刻面容似难以置信,冷蔑的瞥着体态飘逸如仙,手指利剑的宋弋清。 宋弋清更是给了他沉重一击:“师兄,从前不过是我让着你罢了,竟真让你觉得,自己的修为远在我之上。” “不可能!” “我从小就跟着师父修道,比你早入门十余年——” “我承认,起初我并不如你,但逐渐发现,你的十年,也不过尔尔。” 若论自负,宋弋清能比书祈珒更甚,只是宋弋清的自负,绝不是空口白话,反倒让书祈珒深陷自疑,神情溃败。 “师兄,你我之间,竟不知怎就走到了今日的地步。” “年少时祛魔除妖,并肩而战,到后来的执剑相向,生死不休,这其中,到底是我变了,还是我从未看清你?” “我以为我总该是恨你的,连同书析伝那一份儿,可又总找不到理由来恨你。” 她和书析伝,终究不是死于书祈珒,乃至温恪瑜之手,真要要寻一个凶手,是自己。 “何况,你我之间的过往,不足以用一个恨字来囊括。特别是在你应允同柳青芜成婚时,我对你的恨,又模糊了。” 声色略哑,却也韵雅慨然,遗憾、怨念、眷顾,杂糅其中,复杂得难以捉摸。 书祈珒却不见半分情谊:“那你可以继续恨我。” “是你自作多情了,我同柳青芜之间的婚约,并不为你。是凄凄。” “她答应将凄凄的尸身给我,我才决定和她成亲的。” 闻言,宋弋清不知是该失望,还是更为舒缓神色,只兀自勾唇,却笑不达眼底,徒留恸然:“我在你心中,竟然还比不过柳凄凄的一具骸骨,师兄,你还真是绝情。” 对自己绝情,倒是对柳凄凄深情。 他看着自己受尽折磨,生不如死,心中想到的,竟从来都不是自己。 可悲,亦可笑。 “你就这么恨我?” 她心中有执念,过往太过美满,让她不想横亘在她和书祈珒心中的,只有恨。 书祈珒不答:“宋弋清,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说得好听点,是心软,说得难听些,就是刚愎自用自命不凡,总以为一句庇佑苍生,就想将所有人的生死都归于己身,到头来因你而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猝然,书祈珒嘴角罕见浮起一抹冷笑,幽幽凉薄:“你就没想过,师父、书祈珒、戚沢,他们都不该死的,是因为你!因为你一意孤行,因为总要有人给你善后,所以他们才落得这般下场!” “师父和书析伝为了你,屡屡逆天而为,至于戚沢,你让他苟延残喘不好吗?不过就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母妃还是低贱的倡女,他日谁即位,他都逃不过一死!你不过是修了几年道,真以为就能庇佑苍生了吗?到头来还不是害了书析伝!” 宋弋清愔然,一泓月映照出眸底的冷寒与润泽,眼尾似垂微挑,嗤嗤笑。 到底是师兄妹,书祈珒永远有法子让宋弋清不好过,也知说什么话,能让宋弋清煎熬。 蓦地,书祈珒也冷笑,寒凉的眸子似凄凄风雪:“宋弋清,你知道你最该恨谁吗?” “你最该恨的,是戚沢。” 见宋弋清轻蹙黛眉,书祈珒索性不再打哑迷:“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决心对你下手。” “从你提出要让师父救戚沢,师父同意时,我对你、对戚沢,就报了必杀之心。” 他嫉妒。宋弋清求师父,师父会对戚沢留情,两次,无数次,一直到最后,只要戚沢回头,师父都会给戚沢一个善终。 凭什么戚沢就能有好的结局,柳凄凄就得不得善终? 他怨师父,怨宋弋清! 这股怨气,一直演变成恨。 可宋弋清却对戚沢不怨不恨:“无关紧要的话不必说了,我的东西在你那儿放了三百年,也该还我了吧?” 而后,书祈珒左手显出一本黄皮油纸书卷,宋弋清也精准收入手中。 “其中记载禁术虽多,但没有你想要的。戚沢的魂魄,早已在三百年前就泯灭于天地间,当时有温恪瑜替他保留一缕残魄,这次就没那么幸运了。宋弋清,你与我,注定都会求而不得。” 可师出同门,宋弋清和书祈珒的性子,也执拗得不相上下。 “你办不到,不代表我不行。” 她记得,其中好似有过有关残魂的描述。 “成与不成,是我自己的事,无需你操心,倒是有一事。师父有言,不与魔女同流合污,你既对我这么恨,也别忘了柳青芜,从前你与柳青芜狼狈为奸,我不与你计较,可日后要是再往来,做出任何有损门楣的事,我不介意替师父清理门户。” 他俩各执一词,都说替师父清理门户,师父若在天有灵,只怕会被气得坟头都诈尸还魂吧? 书祈珒一走,宋弋清本该也离开,可趁她拿大氅的功夫,手心顿感炙热。 须臾间,手中之物,已化为灰烬。 ---- ==== # 第六卷 :魔种 ====
第106章 屠戮三界(小修9.26) ====== 还未看得清来人面容,冷眸就斜睨肃杀而去,与此同时,是直戳人面门的含光剑。 “找死!” 柳青芜有所防备,只是宋弋清来势凛凛,她仍躲避得狼狈不已,刹那的喘息之机都未曾给她,残缺稀影就已至身后。 再之后,杀气夹杂着阴冷的诡煞,如山倒,不可抵抗。 熟悉的剑芒奋力抵御,却只在瞬息间就大败于人,柳青芜危在旦夕的最后一刻,身躯异动,又是堪堪苟命。 宋弋清眸色皎皎如点漆,却染霜雪,瑰丽绝色容颜上,阴鸷与冷戾居多,戚戚然抿唇,又促狭轻笑,如水的青衣在月下清风雅致,却又玉山将颓。 蓦地,又敛尽眼底最后一缕讥诮,嗜血如蛇蝎:“你也得死!” 转瞬之间,她似妖孽,又比狂魔,再无半分修道之人的悲悯,雾霭蔽日,飓风掠起,亓云山头顶三百年不断的浩然正气,在此刻,荡然无存,比魔种现世时还凶险半分,宛若万仞寒冰横亘万古。 宋弋清虽完全不落下风,可亦非熟稔,招式之间,多杀戮,凌乱无章,浑身染遍了魔性,跟失了智一般。 书祈珒和柳青芜毫无招架之力,只得抱头鼠窜,岌岌可危。 青阳,皇宫内。 皇帝与永宁王病重,朝中局势险象迭生,各个皇子及其势力都蠢蠢欲动,谋划着时机,只待血洗皇城,他日即位。 晏无邪也不遑多让,所以连夜回了青阳。 风诡云谲之下,皇城守卫愈发森严,又人人自危。 晏无邪进宫时,察觉已有禁军捏紧了手中的刀,想必今夜,绝不会安宁。 “啊——” 几道凄厉恸嚎划破天迹,惊悚得风声鹤唳。 晏无邪步伐猛地顿住,循声望去。 皇帝跟前儿领路的太监一时吓破了胆,顾左顾右,惶恐得失了面儿上的血色:“什么声音?殿下?” 晏无邪另一侧都十七剑眉拧紧,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好像是从东宫那边传出来的。” 东宫,太子…… 弹指间,周遭禁军异动,吓得太监恨不得攀附于晏无邪身上。 猝然,一人浑身沾染血腥,现身于晏无邪身前,数百的禁军以及无数暗卫,黑压压一片,将周遭围得密不透风。 若是没有眼前之人,晏无邪笃定,这群人是来杀自己的,可面前的,是轻尘。 晏无邪先是诧异,再将瞳孔落在那染尽了鲜血的白袍上。 禁军首领疾步踉跄而来,剑指轻尘,冲冠眦裂得狰狞:“他杀了太子!拿下他!” 皇宫之内,竟然有人、不,是魔头,行刺太子,明日死的,必然是他的满门。 万箭之下,轻尘松弛放纵,镌刻得矜冷邪肆的眉眼间,多吞噬的残虐,一身血迹好比晕染开的彼岸花,艷丽姝色,绝非只杀了一人,只怕早已经杀人如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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