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香草港的观众是不会怕大蒜的,这里的特产是大蒜烤猪脑肠。” 观众?少女愣愣地扛着一张椅子, 抬眼对上雅南一脸复杂的表情。 他斟酌了几秒, 像是想确认自己和莳萝在讲同一种语言: “今晚是贝里他们上台表演。表演结束, 观众太躁动了,不愿意放人走,正在港口闹事。” 搞了半天,原来是追星追疯了。莳萝赶忙放下椅子,她无言地看了一眼雅南,心想这孩子如果可以穿越到现代,肯定是一名优秀的记者,一开口就是老修辞法,差点把神吓死。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杯弓蛇影,怪不得人。 她安慰小信徒:“人潮而已,很快就会散去,你怕的话可以暂时待在这里。” 雅南没说话,双唇紧抿,深色的眼眸黯淡无光,看上去不太好。 “我只是来提醒妳注意安全,我服侍的歌手还在上面。”他避开莳萝的眼神,转身绕过她就要离开了。 莳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好像戳伤一个小男生的自尊心了。对雅南来说,她只是一个勉强有共同话题的客人,但她已经在日复一日的祈祷里了解这个孩子的骄傲和脆弱,所以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我……”突然船身用力一晃,这次力道大到椅子也翻了过去,她差点跌倒,幸好雅南及时扶住自己。 不过雅南很快甩开她的手,彷佛她是什么一碰就碎的瓷器。少年脸色苍白,他低着脑袋往后退步,姿态恭敬得几乎卑贱,似乎在等待着主人的惩罚和斥责。 莳萝无暇顾及他。 “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语,这真的是在追星,不是在拆船吗? 月精灵提醒她:【妳忘了这艘船上有一位狂欢女神吗?】 莳萝:草。 月精灵无奈又欣慰地看着这位后知后觉的女神大人,一艘载有狂欢女神的诗人游船简直就是大/麻加上巧克力,群聚而来欣赏表演的人类不发疯才快。 万物群聚,随心所欲,追求精神的解脱和灵魂的自由,狂欢本质就是生灵欲/望的具现化,但当欲/望蠢动却得不到满足,带来的就是无序的混乱,这便是每个神权兼具的一体两面,狂欢和混乱,人性的光和暗。 察觉事情严重性的莳萝不管雅南的反应,吩咐他待在房间不要出去,自己则飞快甩门而出。 一路上船身摇摇晃晃,彷佛还在急流中航行,莳萝一出去就傻眼了。 人潮,真的字面意义上的人潮,人们争先恐后挤上甲板,后面更是密密麻麻的万虫钻动,几个可怜的歌手们死死抱着船桅,置身在风暴中心,群众伸手拉扯不让他们离开,再这样下去把他们生吞活剥都有可能了。 漆彩的风帆也被硬生生撕扯了大半,像是即将被蚁群吞噬的蝶翅,船身随着人群推挤和踩踏摇摇晃晃,整艘船发出不堪负荷的呻/吟声。 近来海妖号每停靠一个港口,都会引发不小的骚动,莳萝还以为是老诗人余威犹在,现在仔细想想,怕是和自己的神权都脱不了关系。 “我的女神啊。“收藏家也被这阵动静吓得走出舱门。月精灵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其实说对方是神眷者还当真不为过,一位狂欢女神别的船不搭,就偏偏选择搭上他的船。 收藏家喃喃自语:“他们是来抢劫还是来看表演的?肯定是有人给我在里面偷卖毒蕈酒和禁草,香草港什么香料和违禁品都有! “ 不过老诗人见识多广,他很快眼睛一亮,指挥着几个乐僮,冲入人群,大声宣传着即将上映的新剧。 放眼所及一片混乱,莳萝深深吸一口气,她看了一眼灰沉沉的夜空:“也许应该来盆水醒醒脑。” - 一滴、两滴……稀稀疏疏,零落的雨珠弹跳在水面上,很快加大,迸溅飞弹,倾泻而下的暴雨瞬间盖住所有声音。 水花喷溅,浊雾在河面笼起,整条河似乎在滚滚沸腾着,突如其来的滂沱大雨让人群尖叫四散,他们很快就从那种似醉非醉的喜乐中清醒过来,争先恐后逃下船,连带着整个船身微微向一边倾斜,最后终于恢复平静。 “我的老天!他们想生吃我,我发誓!”劫后余生的歌手发着抖裹上毯子,给自己灌了一杯香料热酒。 莳萝正替一些受伤的歌手包扎,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手一抖,惹得那人一声痛呼。 “抱歉!” “不、不!我那是愉悦的曲调,我在想新歌。” 莳萝无奈地看着眼前的歌手,佛朗忍着痛露出迷人的微笑,他受伤最重,被砸破的额头用棉布包了一圈,微微渗出血色,但伤口疼都比不上看到美人内疚而心疼啊。 一旁对莳萝也有好感的贝里不甘示弱插话:“妳看到他们多疯狂吗?我今晚的表演一定很出色,就是可惜莳萝小姐妳从没赏脸过。” 其他歌手或多或少挂了彩,贝里看上去没受伤,但观众争夺他的月洞琴,害他手指拉伤,一动就疼。莳萝愧疚不已,对一个琴手来说,宁可被打破头也不能让手指受伤。 “下次我一定会到场。” “下次啊……。”贝里露出一抹苦笑。莳萝知道他暂时没办法演出了。 “不过如果是为私人演出就不一定要谈琴了,我在月下的清唱就连海妖也会与我合鸣。” 话风一转,英俊迷人的脸庞重现活力,忧郁的阴霾似乎永远无法侵袭诗人的笑容,大概对这些自由之子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活在当下,莳萝忍不住笑,随口应下:“好啊。” 在情场上只有敌人没有朋友,佛朗像看杀父仇人一样恶狠狠瞪着旧友,手下的棉布不禁用力,忍不住痛呼一声。 “小心点。”莳萝看到棉布下淌出鲜血,赶忙重新拿了一条干净的布料来。 重新夺得美人注意,佛朗得意地看了一眼贝里,对方却是一眼也没看他,而是扭着头过去,像是被气狠了。 大雨很快就停了,只剩下零星的雨珠滴答弹跳,午夜的月亮深入丝绒的黑,又沉入河底,倒映出水面一片粼粼闪烁,彷佛有一颗珍珠正镶嵌在银带中央。 莳萝不用睡眠,动用神权还是让她感到久违的疲倦, 月精灵催促她祷告,说也奇怪,当站在柔和的月光下,莳萝浑身说不出一松,空气似乎也轻盈几分,倦怠感似乎一点一滴消失,若有似无的力量正缓缓补充着她的神力。 “看来不能再待了。”莳萝有点可惜,就像鱼游入大海,满戴歌舞的游船容易催发狂欢的神力,一不小心就会引发混乱。 但是……少女想到那些莫名出现的白玫瑰,心底还是惴惴不安。 难不成真的要以管理员的身分上线发帖? #急寻,我是女神本人,请问这里有没有跑上游船偷吃玫瑰的调皮眷属?记得要听母神的话,不可以吃人喔。# 不行、不行,莳萝扶额。 突然,脑中灵光乍现,少女眼睛一亮:“月桂,你不是能感知到魔物吗?” 作者有话说: 奶茶很期待写到吸血鬼对上小狼,大家可以开始猜是谁了,奶茶可以保证绝对没有人能猜到!!感谢在2022-03-03 00:55:49~2022-03-06 18:0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井冰一只_、黎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织炎 50瓶;Wendy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五十章 怜爱女神 ◎美貌、苍白,又孤独,会是他吗?◎ 月精灵正泡在暖洋洋的月光里, 听到莳萝的问话,愣了一下。 它有些艰难回答:【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们现在和我一样都是妳的眷属, 我没办法像感知狼人那些魔物一样发现他们。】 莳萝咬咬牙。好吧,既狼人杀后, 又来个吸血鬼, 她这辈子就是注定和魔物相爱相杀到永远。 “但既然是我的眷属, 我没道理毫无察觉啊……”莳萝试着回忆。 老实说,她在这艘游船的日子快乐地就像条鱼一样,整天刷神器、偷偷眷顾雅南、恶整银舌头、顺便欣赏河岸风光,要不是误打误撞捡到那些奇怪的白玫瑰,她根本没发现任何一丝异样。 好歹也是一个经验满值的老玩家,少女立刻在脑中将所有面孔过滤一遍。 吸血鬼倒是比狼人好找多了, 月亮每月一次圆满, 太阳却是每天都在日出日落。简单大笔一挥,所有白天的喜剧歌手和乐僮都可以删除嫌疑,剩下的就是晚上的悲剧诗人, 关在舱房养病的老王子, 还有暗不见天日的底舱…… 莳萝有些不愿意再细想下去。 其实就算船上真的躲了一只吸血鬼,从对方只吸食玫瑰的颜色就可以看出他并没有伤人的意图,应该是一个一心向善的信徒。 之前自己没有能力, 她的眷属被迫吸食人血, 才造成血瘟蔓延,现在她给了他们另一种选择,但凡有点人性, 就不会继续伤害人类维生。 而且说不定也只是巧合, 有些观众送礼就是喜欢送几朵白玫瑰也不一定。 莳萝觉得自己有点紧绷过度了。 少女向月光道了别, 不出意外,今天应该就是在海妖号上的最后一晚。 这段时间收获丰富,莳萝已经在人世建立起了初步信仰,现在有神话和神迹立足,日后进入神庙也不会像天降兵一样突兀。莳萝希望自己能正大光明走到月女神面前,就像功成名就的子女归乡,她也想将自己的荣光分享给这位慈爱如母的女神。 一切都上了轨道,对于收藏家的照顾,莳萝也已经给予报酬,相信不久的将来海妖号会继续航行中庭,老诗人也终于可以安详走向生命的尽头。 现在只剩下雅南了,无法看那孩子上台表演实在是一件很可惜的事。莳萝心底复杂,感觉自己有点像不负责任的家长。 于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底舱,她来到雅南负责看顾金鱼的小房间。 莳萝来过这里好几次,没有任何一丝阳光,空气灰暗得透不过气,黑霉和青苔在角落野蛮生长。 果然还是没办法放下这个孩子。她叹一口气。 雅南的愿望多得像星星一样,无时无刻都在变化闪动;想拥有自己的游船、想要有安眠的美梦、想要温暖的阳光、想要金鱼漂漂亮亮、想要那些欺负自己的坏人通通倒大楣…….但渺小的梦想同时也像泡泡一样脆弱,轻轻一破,就足以让少年在绝望的泡沫中溺毙。 放到现代,雅南就是一个有忧郁症的孩子,他把自身看得极为卑贱,认为自己不配拥有任何东西,也不配得到任何快乐,就连妄想也是罪过,每一次祷告后便是请求女神惩罚自己的贪婪和无礼。 莳萝才不管这个世界该死的阶级制度,她第一个人类信徒值得所有美好。 她凑近门板,隐约听见若有似无的歌声,说来雅南总是在祷告说自己练会了什么歌,却从没真正唱给她听过,也不知道他做好上台表演的准备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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