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恼火的是戴天南,算起来,他们这损失最大,他真想发飙,但恐人听去了、还得压着声:“奇了怪了,这么多人,怎么死的是我们、失踪的还是我们?猎头的跟长了眼似的,昨砍一个,今砍一个,砍的都是我们的人!” 这么多人呢,按照概率,也该砍砍别人啊。 蹲坐在门边的阿达闷声说了句:“有一个人,你们想到没有?” “谁?” “梁世龙啊。” 昨天跑散了三,肥七和铁头都已经死了,唯独梁世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阿达点到即止:“肥七和铁头是不是去绑他来着,还钉了他手脚?像不像他在报复?” 戴天南一愣:“可他不是疯了吗?” “疯子报复起来才简单粗暴呢,眼里头只有仇。” 被他这么一点,春十六也反应过来:“你要是这么说,周吉……是拿狗链牵他的。” 一路当狗一样牵,一路也没少拽勒踹骂。 下一瞬,几个人不约而同,看向徐定洋。 徐定洋坐着没动,睫毛微颤了一下,抬头时,反而笑了:“都看我干什么?要真是他,一个疯子,有什么好怕的?” 春十六接口:“一个疯子,要是被‘人石会’找着了、再看到他手脚的伤,你猜会怎么着?” 徐定洋反问她:“还能怎么着?如果真是他,他疯归疯,命还在吧?可肥七和周吉呢,头都没了,还有铁头,指不定是他推到蜘蛛网上去的,较真起来,‘人石会’才不占理吧?” *** 陈琮惦记着肖芥子那头,见面以来,还没来得及好好跟她说说话呢。 但“人石会”今晚上走失一个,又昏迷了一个,他拍拍屁股就走,显得很不厚道。 所以他多待了会,陪梁婵说了会话,重点是让她别担心,还假想了最好的情况:“你有没有想过,兴许是回来的路上,梁健看见你爸爸了,来不及知会我们,自己追过去了呢?你早点睡,没准明早一睁眼,梁健就带着你爸爸回来了。” 禄爷听笑了:“这小伙子,是会说话的。” 梁婵心里头一半沉,一半轻,沉是觉得父亲早就死了、只是没被发现而已,轻是恨不得陈琮的话马上应验,一切都是一场虚惊。 她拽拽陈琮的衣袖:“哎,那个……” 话到一半咽回去了。 陈琮奇怪:“哪个?” 梁婵含糊其辞:“没什么。” 她原本想告诉陈琮竹楼塌了之后、她和颜如玉被埋在下头时发生的事,但颜如玉很怪,怒气冲冲拽出了无头尸之后,居然完全没声张,还无事人样遮掩脖子上的那条勒痕——当事人不吭声,大概是有打算,她也不好代为宣扬。 …… 陈琮借口屋里闷,出去透透气,装模作样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木头之后,又转到了山鬼门口。 茅屋门口草草钉遮了块保温布,大概是肖芥子回屋之后不想戴口罩了,就象征性地遮了一下。 但陈琮高,一眼就从布的上缘看到,花猴已经在地铺上躺下了,神棍皱着眉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肖芥子则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像是怕多占了地方,蜷得小小的,下巴尖在膝盖上点吧点吧,陈琮看得心里软软的,觉得她这样子,特别好端,他能一把端起来就走。 他撩开布帘进去,走到肖芥子身边坐下,肖芥子抬起头,本想跟他打招呼,但似乎兴致不高,又蔫巴地低下头。 陈琮笑:“怎么了?” 肖芥子有点茫然:“陈琮,你觉得那个白衣女人,就是蜘蛛魇女,会跟我有关系吗?” 陈琮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神棍听到了,笃定点头:“我感觉是有的,事情不可能这么巧合,长了你的脸,你的那什么石头胎,又恰好是只蜘蛛,小结子,你要引起重视啊。” 蜘蛛胎?陈琮愕然,他看向肖芥子,小声问她:“不是仙鹤吗?” 肖芥子老实交代:“那是骗你的。” 她怕他有想法,赶紧为自己找补:“这也不怪我啊,谁还没点虚荣什么的。当初我跟你说生了个仙鹤,你是不是夸我很特别、还说我‘太仙了’?我要是实话实说,你还会夸吗?所以嘛,怕你瞧不起我,要面子,情有可原。” 陈琮心说,也不是不能夸,比如可以说“蜘蛛,好多腿啊”。 “蜘蛛,就是那种常见的蜘蛛?” 肖芥子摇头:“不是的。” 她觉得自己仍旧是特别的:“是长了张女人脸、蜘蛛身子的那种。” 陈琮心头一跳:“那不是魇神庙的魇神吗?” “嗯哪。” “那你很厉害啊,一下子搞了个大的。魇神,听起来就不是一般人物。” 同是养石头,只她沾了个“神”字,陈琮顿觉与有荣焉:“芥子,说好了啊,苟富贵,勿相忘。万一发达了,带上我一起,不能忘了朋友啊。” 肖芥子一愣。 她隐约觉得,这话好像在哪里、听陈琮说过似的。 陈琮见她发呆,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 想不起来了,肖芥子定了定神:“可是,神棍跟我说,石头里的那个,可能本来就存在,并不是我,我们所做的,只是把它孵化出来了。” 这话一下子提醒陈琮了,他也有事跟她讲:夜半2:37分,他在石头里看到一个人,难道他孵化出一个人来?可他刚养上石头,离怀胎还远着呢。 交流起来话就长了,好在夜够长,一个不困,一个不想困,一个能说,另一个又是很好的听众。 怕吵着神棍和花猴,两个人尽量压低声音。 然而在安静的地方,再低的声音都有存在感,更何况这声音一时半会地、还歇不下去。 很快,神棍就注意到他们了,花猴也伸着脑袋看:这俩嘀嘀咕咕的,自以为很小声,凑在一起,神秘兮兮,有时还互咬耳朵,肖芥子凑近陈琮耳边时,会拿手遮一下,仿佛这样又上了一重保险,陈琮附在她耳边讲话时,则会帮她拂一下头发。 很好,很有素质,非常顾及他人的感受,虽然全程都没看“他人”一眼。 花猴都不忍心打断,他重新躺回去,小声跟神棍说了句:“这让我想起我刚跟我老婆好上那会,也是说不完的话,不像现在,三天都说不了几句。沈先生,你呢?” 神棍保持沉默,这种事,他没有经验,没有发言权。 不过他坚信,如果解放前去世的阿木理、或者近半个世纪前亡故的段小姐能活过来的话,他也会有不少话想讲的。 就是不知道,人家想不想跟他讲。 *** 凌晨三点多,颜如玉小盹了一下,又醒了。 抬眼看,屋内屋外其实也都没睡实,翻身的翻身,打呵欠的打呵欠,在这种地方,精神高度紧张,很难真的睡实。 他起身,想出去上厕所。 经过梁婵身边时,她突然一骨碌爬起来,小声问他:“你是要出去方便吗?我能一起去吗?” 从竹楼到茅屋,失去了女士专用的洗手间,这种素日里的小事突然艰难,她夜半醒了,不敢一个人出去,也不好意思叫醒别人,于是躺着干等,等谁起夜时、自己也好跟去。 颜如玉叹了口气,又想说她“你到底跟来干嘛,活受罪”。 话到嘴边咽回去了,他想起就在之前不久,梁婵还救了他。 他没吭声,点了点头。 …… 出门看了看,山鬼那头守夜由大灯改花猴了,春焰依然是阿达。 颜如玉意味深长地朝春焰那头看了一眼,朝门口守夜的那人借了把匕首,示意梁婵跟上。 绕过茅屋,颜如玉四下看了看,吩咐梁婵:“你这两天小心点,出入紧跟着人,别落单。落单的话,见着廖扬,记得立刻防备。” 梁婵见他四下查看,还以为是要找方便的地方,忽听这话,心头咯噔一声:“怎么了?” 颜如玉冷笑。 从坍塌的竹楼底下爬出来不久,他就想明白了。 勒他的人不可能是周吉,周吉是早一步被人砍了头、陈尸附近,刚巧被他拖了出来而已。 勒他的,是个男的,而且被梁婵戳伤了脸,脸上的伤太难掩藏了,这人事后不想被发现的话,只能选择失踪。 今晚失踪的是两男一女:梁健、廖扬、晓川。 不可能是梁健,陈琮和山鬼的人可以证明:竹楼坍塌之后,他们往回跑,梁健落在了后头。 那就只剩下廖扬了:徐定洋的打手、廖飞的兄弟,是这人也正常。 他走向一栋半塌的茅草屋,内外看了看,退后几步,让梁婵进去:“你坏了他的脸,说不定更严重,戳瞎了他的眼,他能不记恨你?进去吧,头露出来,我好看到你。” 梁婵有点尴尬,但还是依言照办,情况特殊,也讲究不了那许多了。 颜如玉一心二用,玩着刀,也看四周动静,正觉得索然无味,忽然面色一凛。 不远处的一棵榕树后头,探出一个人来,看身形有点熟,好像也的确熟:那人朝他招了招手,又慢慢缩回去了。 颜如玉只觉难以置信。 陈天海?这老头怎么会来? 正心头打鼓,梁婵速战速决,飞快地跑出来,面色有点窘:“那个……你去吧,我帮你看着。” 颜如玉说:“我不用你看。” 他刀头一指,指向茅草屋的方向:“赶紧过去,我看着你回去再说。” 目送着梁婵绕过茅屋,颜如玉拔腿就往树后去。 果然是陈天海,这一处有点背,能透过来的火光有限,陈天海就在暗里坐着,更深的轮廓影打在他下耷的眼角和松垮的眼袋上。 颜如玉觉得这事荒唐到有点好笑:“你怎么会来?” 陈天海说:“不是你跟我说,协会出了事,有好多人要来魇山吗?” 颜如玉重复了一遍:“我问的是,你怎么会来?” 陈天海依然慢悠悠说自己的、答非所问。 “你知道吗,前一阵子,有一天,我在茶室睡过了头,一觉到中午。入石嘛,闲着无聊,就会四处走动,溜达到一处街面时,忽然就感应到,那儿有石头。” “这说明,遇到一个养石头的,当时也在睡,是不是很有缘分?” “我就过去看了看,那个人养的胎还很小,但是我一眼就看到了。” 大半夜的,在这鬼扯什么有的没的,颜如玉烦躁:“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一眼就看到,那人的胎,是个蜘蛛。” 陈天海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了,还没入石,那人就醒了。”
第122章 陈天海没能看到那人的具体位置, 因为他窥探时,眼前是白日的街面,只大概知道人是在那一带活动。 那之后, 入梦时他又试过几次, 不过都没再找到:可能是人走了, 也可能是双方作息没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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