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婵委屈:“我跟你说那么多话,你答得都有一搭没一搭的,我还给你讲笑话了,你笑都没笑一个。” 她还讲笑话了?陈琮完全没印象,可能当时一直在想煤精店老板的事吧。 他有点过意不去,赶紧笑了一下。 不笑还好,这一笑,梁婵更气了:“不想出来逛明说,这么敷衍算什么事,你自己逛吧,我不在这碍事了。” 说完,掉头就走。 陈琮意识到得罪人了,赶紧去追,才追了两步,蓦地停下。 他看见那位肖小姐了。 她站在不远处,一条连着主街的小巷口,夜市的光恰恰照亮巷口的边缘,她只半边身子探在光里,另一半隐在暗中,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目光接上,她笑了笑,眼神往巷子内略作示意,又退了回去。 这明摆着是让他过去。 这可是姜红烛那头的人啊,陈琮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穿过人流,来到巷子边。 他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她。 她倚着墙站着,还穿那件风衣式的长棉服,厚底圆头的长靴,换了顶钩针的白色八角帽——她可真爱戴帽子,没见过几次,已经换几顶了——手里还抱着一盆白色的蝴蝶兰。 她斜乜了他一眼,大概是对他脸上的表情很不满意,冷哼了一声:“怎么了?对着边上的姑娘笑得花红柳绿的,见到救命恩人,就这表情?不给我也笑一个?”
第28章 陈琮差点笑出来。 倒不是真的为了给肖芥子笑一个, 而是,她委实有点好笑。 主要是因为她抱的那盆花。 花没问题,花盆一言难尽, 那种中老年花友偏好的八角瓷花盆, 还特爱在每个瓷面上绘制花花草草、写上几句人生箴言。 正对着他的那个瓷面上写着—— 静心又美丽, 常笑少生气。 原本她这个出场, 来得很突然,又身处幽暗的小巷, 神秘感和压迫感拉满, 陈琮过来的时候,多少有点发怵, 一看到花盆, 就只剩下想笑了——又不能笑, 一过来就对着恩人哈哈捧腹, 这不二百五吗。 所以, 只能憋着。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清了清嗓子, 主动开口:“找我有事啊?” …… 肖芥子还真不是来找他的。 睡梦惊魂,不是不后怕的, 她需要给自己补补,所以计划进城吃顿好的、买盆花, 以及最重要的,把姜红烛晾半天。 小地方, 鲜花店还有几家, 专门卖盆栽的实在少, 好不容易在夜市找着一家, 可选也不多, 店主听说她想修身养性,极力向她推荐店里最后一盆蝴蝶兰:“这花好养,兰花嘛,高贵又优雅,跟美女你的气质非常搭配。” 店主要是看到她发怒时的气质,多半就会推荐仙人掌了。 肖芥子也有点嫌弃花盆,但店里的花盆都是一个调调,花红柳绿,跟被乾隆爷点化过似的,只得先抱上了,心说回头换个古朴点的也不难。 出来没走几步,就看见了陈琮,俗话说,相请不如偶遇,都是签过契约的关系了,她犹豫着要不要正式打个招呼,还没拿定主意呢,陈琮自己看到她了。 那就聊两句呗。 肖芥子说:“我能为什么找你,你心里没数吗?” 陈琮点头:“合约是吧。” 可能是因为真的被她救过,救命恩人面前,陈琮大体还是放松的。 虽然她确实趁人之危、软硬兼施地让他签了一份空白合约,但说到底,自己的命宝贵,她想要什么回报,他尽量给就是了——万一她提丧良心的过分要求,他就耍赖、或者装弱小不做呗。 他看看四周:“就在这聊?” 肖芥子说:“吃着聊呗。” 又示意了一下外头的夜市:“你选地方,带路吧。” *** 夜市里,最多的是羊汤馆,陈琮选了口碑最好的一家,拣招牌菜点了一桌。 羊汤锅很快翻沸,乳色的羊汤在锅里打花,热气腾腾往外冒。 肖芥子的蝴蝶兰先是摆在桌上,眼见锅气来袭,怕损了花的脱俗气质,有碍她后续修身养性,又给挪到了桌底下。 大灯光底下,陈琮才发现,她染银发。 不是那种流行的挑染,是一大片,从帽子下头露出来,晃人的眼。 肖芥子察觉到他在看她头发:“看什么?” 陈琮说:“没什么,你头发颜色怪好看的,就是……为什么不全染呢?” 普通人很少这样生硬地划区块染发,要么挑染,要么全染。满头银发,像冰雪女王那种,会更带感吧?或者带一些梦幻的色调,夕阳橙啦,神秘紫啦…… 肖芥子“啪”地一声将那张空白契约猛拍在桌面上,凶他:“说正事。” 陈琮吓了一跳。 做宝玉石这行,尤其还偏点设计,审美都还是靠谱的,他偶尔会给客户一些穿搭、发型发色上的建议,不夸张地说,大受好评,为店里赢得回头客无数。 怎么到她这就行不通了呢? 说正事就说正事吧。 陈琮抽了笔在手上:“你想怎么签?” 肖芥子没吭声,她往蘸料里拌了点葱花,筷头搅了又搅,含进嘴里试试咸淡,问出第一个问题:“你爷爷陈天海,现在在哪?” 又是陈天海。 陈琮心里叹气,如实告知:“‘人石会’也问过我这个问题,还打过、关过我,但我是真不知道,他八年前就离家出走了。” 肖芥子拿汤勺舀了碗羊汤,吹了吹热气,呷了两口,眼皮略掀,目光在他脸上打转,似乎在揣摩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陈琮重复了一遍:“真的,我真不知道。” 肖芥子不置可否,过了会垂下眼帘、搁了碗,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羊肉片。 看来问不问得出东西来,都不影响她食欲。 陈琮忍不住:“你们为什么也要找我爷爷?” 肖芥子吃自己的,头也不抬:“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红姑说,陈天海偷过她很重要的东西。” 陈琮轻轻“哦”了一声。 事到如今,陈天海干什么他都不奇怪了,不过,仍然是有点唏嘘:两头偷啊,这老头还真是雨露均沾。 肖芥子吃了会,换了个问题:“‘人石会’那头,你熟吗?” 能反杀姜红烛的,一定是协会的红人,她想旁敲侧击打听打听。 陈琮回答:“我现在连号都没有,都没入会呢,你觉得,我会跟他们熟吗?” 肖芥子心累,又吃了两口,抬眼看陈琮。 一问三不知,这资质,确实也不像“人石会”能看得上的,辛苦救人一趟,救了个人高马大的废物,卖相虽然不错,又有什么用呢,她缺的是能办事的人,又不准备跟他发展感情。 肖芥子怅然咬着筷子,顿了顿重新振奋:行吧,能白吃几顿饭也是好的,聊胜于无,回头吃腻了,朝他要笔分手费,不是,答谢费,就各走各的吧。 她埋头专心吃饭。 她不问,陈琮倒是有话问她:“你是不是知道葛鹏的事?” 肖芥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葛鹏,那个火车站接站的司机。” 肖芥子想起来了:“他啊,知道点。” 陈琮的心砰砰跳,葛鹏失踪的那个晚上,这位肖小姐也在宾馆里,从时间上推算,两者之间确实可能存在交集。 “他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失踪?” 肖芥子想了想:“不知道,不好说。” 这什么态度啊,陈琮气了:“你后来跟金媛媛做交易,利用她拿了万能卡、进了宾馆,那之后,为什么失联、涮人家?” 肖芥子听出他语气有变,抬眼看他,慢慢说了句:“你在质问我啊?” 她把筷子搁下,不吃了。 “你都说了是‘利用’,利用完了,还有必要保持联系吗?” 陈琮说:“你们是在做交易,她履行了她的部分,你至少得讲信用、履行承诺吧?” 肖芥子冷笑:“我不告诉她,是为她好,一个小服务员,知道了自己能力根本就搪不住的、不该知道的事,我怕她没命活!” 说完了,准备拍案而起、拂袖而去。 陈琮说了句:“她已经死了。” 肖芥子愣了一下,瞬间忘了要拍案而起的事,顿了顿,又在椅子上坐实:“怎么死的?什么时候?” “昨天,我开车回到宾馆的时候,她从楼上跳下来,说是因为抑郁,自杀。” 肖芥子没再说话,她跟金媛媛没什么交情,如她所说,纯利用,但一个前一天才跟你说过话、有过交接的人,第二天就死了,实在是有点……让人唏嘘。 她有点奇怪:“你跟她什么关系,为什么帮她追问这事?” “朋友。” 肖芥子好像并不相信,不过这不是重点,她想了想,问他:“你确定想知道吗?” “葛鹏这事,绝对是滩浑水,我只窥到点边角,就已经觉得很危险,决定绕着走了,反正跟我也没关系。你确定要知道吗?奉劝你一句,如果你只是当猎奇八卦来听,那听不听其实无所谓;但如果你是想为他们出头,可得想好了,一旦掺合进去,下一个死的,可能就是你。” 陈琮身子一僵,半晌没说话。 他是对这事好奇,也多少有些愤愤,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那不代表他做好了彻底搅和进去、甚至送命的准备,说到底,他跟金媛媛姐弟,也只是萍水相逢。 汤锅里的汤汁越烧越少,渐渐露出沉在底下的大骨,服务员过来加汤,壶嘴处细细注入的汤水缓缓盖过大骨,像及时掩埋了行将暴露的秘密。 肖芥子的手机突然响了。 *** 吃得差不多了,正是有精力应付各种突发来事的时候,肖芥子随手接起,顺便抽了张纸巾擦嘴:“喂?” 那头传来苗千年贱兮兮的声音:“肖妹妹啊。” 肖芥子皱眉,吃这么惬意,突然听到这人声音,还真有点反胃:“什么事?” “你今晚有空吗?要不要过来拿东西?” “拿什么东西?” “肖妹妹,你忘了吗?说好给三天,到今天,刚好是第三天。东西我还专门找人包装好了,给红姐的,可不能马虎。” 卧槽,煤精占卜镜,他居然拿到了! 肖芥子压低声音:“你怎么拿到的?” 苗千年嘿嘿笑,居然还卖起了关子:“使了点小手段,我说过,红姐想要的,我怎么着也得办到。” 肖芥子说了句:“好,我马上来。” 没追问,也没有在语气中露出太多惊喜,省得让这人更加得意。 挂了电话,她迅速起身,同时收起那张空白契约:“今天就到这吧,我还有事要忙,下次再找你。” 她走得飞快,快到门边时,陈琮突然叫她:“肖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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