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琮一下子来劲了,他伸手抓住李宝奇的臂膀,一副心有余悸模样:“哥,我跟你说,太吓人了。我就梦见,大宴会厅里黑洞洞的,四周一点声响都没有,我一个人在里头走,那块因缘石就在正前方,怎么走也走不到,石头上有个黑影,就一直朝我招手,好像在说,来呀,来呀……” 李宝奇感觉自己的头发根茬都竖起来了。 “我好不容易走到跟前,那个黑影不知怎么的不见了,我就在石头上左左右右地找,突然,石头上咧开一张嘴,满口牙,就那么白森森的,咧了一下。” 李宝奇身子一僵,陈琮垂下眼,看到他小臂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汗毛正慢慢立起。 陈琮感慨地给这个噩梦收尾:“哥,我就跟你简单描述这么几句,头皮都凉,你想想我做梦时什么感觉……我明天说什么都得朝这石头唾一口,不然,我真怕这梦没完没了。” 他松开李宝奇,叹着气向消防楼梯走去,走到楼梯口时,回头看了一眼。 李宝奇还站在原地,神色阴晴不定地盯着那扇上了锁的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琮步下楼梯,基本能确定几件事。 ——葛鹏的事,跟颜如玉和李宝奇有关。 ——李宝奇曾忽悠过葛鹏,说大宴会厅里有“300万的翡翠镯子”,应该是看准葛鹏心术不正、会见财起意,故意给他下套。 ——李宝奇并不是“睡不着、出来抽根烟”,陈琮感觉,他就是守着大宴会厅、不想让人进。 ——更奇怪的是,李宝奇让他“白天再来看”。晚上不让看,白天随便看,难道这块石头,白天晚上,还是两幅面孔? *** 前一晚夜半“作业”的关系,陈琮第二天醒得有点迟,迷迷糊糊间,听见倒水声,还听见颜如玉在打电话:“好,那餐厅见,待会聊。” 陈琮心中一动,睡意全无:餐厅见,是宾馆的早餐厅吗?约的是李宝奇?如果是,那基本可以确认这俩在会员关系之外,还另有勾连。 他耐心窝着没动,候着颜如玉走了,飞快起身。 反正自己也要吃早饭,是不是,跟去早餐厅确认一下就行。 陈琮迅速洗漱,临出门时,瞥见床头的那盆蝴蝶兰有点蔫。 以他贫瘠的养花经验判断,蔫,那八成是缺水了:这也不奇怪,酒店房间都有暖气,花在闷热的房间里熬一晚上,必然是渴水的。 磨刀不误砍柴工,他赶紧冲进洗手间,拿漱口杯接了水,一股脑儿倒进花盆里,这才满意地一路小跑出门。 陈琮走后不久,兰花的盆托就往外咕噜水了,溢出的水顺着床头柜,一路漫到边沿、滴答落地。 毕竟就在刚刚,颜如玉已经给它倒过一瓶了,用的还是酒店的瓶装矿泉水:他觉得,矿泉水富含多种矿物质,用来浇水,必有奇效。 …… 陈琮刚一迈进餐厅,就看见了角落处的李宝奇和颜如玉,这俩刻意坐得离周围人都有段距离,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不管在说什么,绝少不了他昨晚那一part,至于之后会怎么样,且走且看吧。 确认了这俩关系匪浅,陈琮反而不急了,他拿了餐盘,先去取餐,正往碟子里拣选酱菜,身边有人“哼”了一声。 转头看,真巧,是梁婵。 看来她是昨晚夜市的气还没消,故意哼给他听的,陈琮没吭声,继续拣自己的,觑着梁婵转身要走时,才忽地冒出一句:“行了,别气了,我原谅你了。” 梁婵端着取满餐的托盘,高傲如天鹅,往外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别气了,我原谅你了”。 这什么逻辑,你对我爱搭不理,我还得请你原谅? 梁婵匪夷所思,转身想找陈琮理论,却找不到人了,她四处去看,这才发现陈琮已经在一张靠窗的桌边坐下了。 她大步过去,托盘往陈琮对面重重一放,碗碟都颤了几颤,陈琮不动声色,只微抬了眼,看到她气势汹汹落座。 梁婵说:“什么叫你原谅我啊,我需要你原谅吗?” 陈琮抬头看她,不紧不慢开口:“梁婵,咱们第一次见面,我根本也不知道你是梁世龙的女儿,和你拼着买羊肉,也不图什么,就是交个朋友,对吧?” 梁婵有点懵,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从头捋起,总觉得这事有坑,却又无从防备,犹豫了一下才说:“……对啊。” “第二次见面,是在大宴会厅,你差点被人挤倒。我是不是出于朋友情分,立刻扶了你帮了你?” 这确实也没得反驳,梁婵:“是啊。” “第三次见面,我被你爸误会,被他又骂又打,我也没有迁怒报复你,我是再三请求你带我进酒店,也就是说,作为朋友,我对你始终是真诚相待的,是吗?” 梁婵再三斟酌,不得不又回了句:“是啊。” 是就好办了,陈琮哼了一声:“那么,请问你是怎么做的?你先是骗我,把我引入你爸房间,想让你爸修理我,你对朋友耍手段。” 梁婵想说什么,陈琮伸手制止,没给她反驳的机会:“接下来,你突然态度180度大转弯,又是给我送药烛,又是约我去逛夜市,我想问,这是你发自本心要关心朋友呢,还是你爸授意你的?” 梁婵没吭声。 废话,这当然是她爸授意的,不然,以她的性格,哪会上赶着现殷勤。 陈琮从她的表情看出答案了:“你看,你对朋友不真诚。” “三老邀请我入会了,我没立刻给答复,你爸是不是让你旁敲侧击一下我的态度?梁婵,你可以直接问的,何必顾左右而言他?我在夜市为什么心不在焉,我就是觉得,朋友做成这样怪没意思的。” 梁婵试图为自己解释一下:“不是的……” 陈琮摆摆手:“当然了,站在你的立场,你帮你爸无可厚非,但作为朋友,我确实是觉得不太舒服。不过无所谓了,你爸再问,你就说我挺想入会的。行了,你套到话了,可以走了,不用再这么违心地绕着我转了。” 他不再说话,面无表情埋头吃饭。 梁婵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话都让陈琮说完了,她实在也没什么可补充的。 事情其实都是小事,但让陈琮这么一捋,她居然真的觉得有点理亏,她讷讷说了句:“陈琮,你也不用这么计较吧?” 陈琮头也不抬:“这不是计较,这关系到之后咱俩的关系。从现在开始,你对我来说,可以是协会成员、066号梁世龙的女儿梁婵,也可以是我的朋友梁婵,你给个话,我掌握一下分寸。” 梁婵赶紧给这段关系定性:“朋友、朋友,咱们绝对是朋友。” 陈琮抬起头,有点不相信:“真的?” 梁婵立马点头:“真的,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以后,协会再有人说你这个那个,我绝不会听风就是雨,哪怕是我爸跟我说,我也先思考一下,我的朋友陈琮,是不是这样的人。” 陈琮笑起来,顿了顿,他身子凑前,朝梁婵勾了勾手:“朋友,我向你打听个人。” 梁婵赶紧凑过来,满怀朋友的热情:“朋友,你说。” “有个叫李宝奇的,你熟吗?” “宝奇叔吗?我刚还看到他来着,”梁婵东张西望,一时无获,又回过头来,“他是做煤精的。内蒙这一块,不是多煤矿吗,多煤矿的地方多煤精,他常在这一块活动,尤其是阿喀察,他常来,所以这趟大会,他作为半个‘地主’,出了不少力呢。” 陈琮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为什么要常来阿喀察?这是个小地方,也不是什么煤矿、煤精的著名产地啊。” 梁婵说:“你这就不懂了吧,‘人石会’开大会的地方,除了北上广这种,是看中大都市的便利,其它任何小地方,都肯定是有故事的。阿喀察这个地方,在协会很有名,传说这儿,挖出过一块天生地养的人脸煤精占卜镜。” 她看了看左近,压低声音:“宝奇叔常来阿喀察,协会里,好多人私下传,说他就是为了找这块占卜镜。” 这镜子的全称实在有点拗口,陈琮重复了一遍:“天生地养的人脸煤精占卜镜?” “对啊,人脸,形状是这样的……” 梁婵两手抓进头发里,给他演示:“像一个人,抱住头。正面是人抱住头,反面好像一张骷髅脸,是人的手指骨抱住头。你意会一下,不像雕刻那么惟妙惟肖,就是很神似。最关键是天生地养,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 陈琮舔了下嘴唇。 这玩意儿,光听描述就觉得很珍奇,必然价格不菲。就是…… “正反面都有图像,怎么能叫镜子呢?镜子不都是磨得很平、用于照人的吗?” 梁婵说:“它就是镜子啊,只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照法。”
第35章 一般人照镜子, 是看自己,但煤精占卜镜,只能拿来看别人。 原理类似“医者不自医”, 使用这面镜子的人, 可以看尽世上所有人, 唯独看不了自己。 具体怎么操作, 梁婵也说不清,她只知道, 拿到镜子, 要把它当面具用,端起来贴着脸, 把镜子上的那张人脸当作你自己的脸, 人镜一体。 被照者, 老老实实坐在对面, 任这张抓耳挠腮的煤精脸上下端详。 正面, 亦即人脸,是去看你命定的石头的。 “人石会”认为, 这世上每个人,都对应一块最适合的石头, 适合到什么程度呢——都不需要花心思去养,一触即通的那种。 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作比, 可能就类似一见钟情、一眼万年、非它莫属。 但绝大多数情况下,这样绝配的“人石”都“相会”不了, 因为你的有生之年, 它可能还深埋地下、没现世;可能被别的藏家收藏, 你永远不知道;可能虽在市面流通, 但你一辈子都跟它没见面的缘分;还可能惊鸿一瞥, 你买不起。 所以养石头,为什么要花时间花力气去养,本质是因为你俩不是绝配,彼此都是将就,所以慢慢磨合,磨成良配也够用。 陈琮有点概念了:“所以你养的珍珠……” 梁婵点头:“也不是我的绝配,我的那颗,不知道在哪处水底下、被哪只老蚌驮着到处走呢,但是!” 她低下头,嘴角噙着笑,慢慢从领口里拉出一根细细的白金链子:“有它,我也满足了,我爸给我镶的。” 说到最后,整个儿拉出,链子的最底下,缀着一颗镶嵌的巴洛克珍珠。 一般人买珍珠,都喜欢大而圆的,越圆越爱,甚至专业的鉴定方法中有一条,是拿看上去不相上下的两颗珍珠在平整的玻璃台面上滚一段,哪一颗滚得更流畅,浑圆度就更好,价钱也就越高。 巴洛克(Baroque),反其道而行之,是珍珠中野蛮生长的异形,或扁长或鼓突,还身带褶皱,但这种珍珠,近些年很受设计师的喜爱,它独一无二的外观轮廓,最适合承载设计师的奇思妙想。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80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