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子,他在店里常用,逮着老王和小宗两个员工使劲薅。比如,有些老货,一直出不掉,这个月打算做点活动,主推,你俩有什么好点子没有?各出个推广计划来。 再然后,他会比稿,对小宗说:“你看人家老王这想法多好,你怎么就想不到呢?” 在老王面前,又会指着小宗提交的某一条感叹:“不愧是年轻人,有干劲,这点子,紧随潮流啊。” 最后,拣二人方案中的精华,合而用之。 几次一过,老王和小宗都骂他是“奸诈的老板”,但奸诈归奸诈,有效啊,充分调动了员工的积极性,人在比拼的时候,压力之下,往往出奇招。 他对肖芥子“戏服跳楼”那一幕印象深刻,她事前是做了充分考量的。这样的脑子,不充分调动起来太浪费了——偷镜子这事,凶险程度只怕更甚,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他说:“你尽可能给我提苛刻的要求,同样的,我也尽可能为难你,两版方案拿出来,择优合并,应该就够用了。我想,咱们两个人的脑子加起来,总不能搞不定一个颜如玉吧?” 肖芥子哼了一声。 她一手扶按摩床,一手抚着腰,慢慢从床上下来,看得出,趴了这么半天,加上龙虎壮骨贴的奇效,她又能四处溜达了。 肖芥子说:“行啊,手机联系。不过陈耳东,希望你的方案别太次,要是一条都不能用,全靠我扶贫……多没面子啊,这以后,咱们可就没合作的可能了。” 陈琮回答:“彼此彼此。” 他起身想扶她,肖芥子傲慢地推开他的手,说:“不用。” 比拼的火药味,居然立时就满溢了,陈琮退后一步,目送她走向门口、打开门,忽然想到了什么:“肖小月。” 肖芥子回头:“啊?” “你为什么要跟着姜红烛呢?” 肖芥子说:“学东西咯,你也知道,她是高手中的高手,师从高手,才能少走弯路啊。” “进‘人石会’也一样可以学啊。” 肖芥子不屑地笑:“你这话说的,好像‘人石会’是面向社会招生一样,我家又不是做珠宝的,我又不是什么不世出的天才,‘人石会’吃饱了撑的给我发邀请卡?” 也是,他能有邀请卡,还是托了陈天海的福。而他终于受邀入会,追本溯源,可能要“归功于”陈天海给他下过毒。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学‘石补’、要怀胎呢?” 肖芥子没吭声,她垂下眼帘,一只手攥着门把手,把门把手转了又转,突然就笑了。 她说:“你今天入会,一定会有人给你科普哪几类人最热衷于石补,又是哪几类人养石易出奇效,你好好听讲,我就在那几类人里。” *** 肖芥子走后,陈琮看了下时间,两个半小时的spa按摩,只剩一个小时了。 他揿了服务铃,请按摩师回来续按,这一次,是看着朴实的按摩师走进来、吩咐并盯着他插上了门,才放心地趴了下去。 身体极致放松,脑子是一刻都没松动。 ——今天是“人石会”包场金鹏的最后一天,明儿一早,说不定颜如玉拍拍屁股就撤了。夜长梦多,下手宜早不移迟,时限……不在黄昏,就在今晚。 ——他要保障自己的安全,绝对安全,也就是说,颜如玉绝不应该怀疑到他,如果这是一起偷盗,他最好也损失一点什么,和颜如玉风险共担,这样会更真实。 ——事后,颜如玉最好是泄气、绝望,绝了再找这块煤精镜的念头。因为只要他还不死心、继续找,就一定会有后患。 嗯,差不多,只要能达成这几条,他下水无风险,足可放心。 陈琮拣了个按摩的间隙,把自己的要求发出去了。 也是巧了,几乎在发送的瞬间,那头“叮”地进了一条新消息。 陈琮忍不住笑,这个肖小月,走的时候扶腰扶墙,步子慢吞吞的,脑子可一点没慢啊。 他点开看。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她的第一条也是,最迟今晚动手。理由是,夜长梦多,如果让颜如玉回到039号的大本营,这块镜子基本是没指望了。 第二条是,她要求“绝对隐身”,哪怕是她不得已出手、出现在宾馆,被监控拍到,她也要求隐身。说白了,她也不想被颜如玉嗅着味、缠上身。 第三条是,颜如玉丢了镜子,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做。得让他做,但是,引导他往错的方向做,这样,他越错,离他们就越远,他们也就会越安全。 *** 做完整套身心放松项目,已经差不多接近四点了。 这期间,陈琮分秒必争、见缝插针,一直在和肖芥子发消息、沟通方案。说来好笑,方案没有互发之前,都憋了口气,不能让对方看扁,但发出去之后,又都忘了这一茬,只剩下探讨、补充和完善了。 自己参与制定的方案,就像自己参与建造的房子,陈琮越造越兴奋,越兴奋,也就越遗憾:因为在最紧张的环节,他被安排的戏份是……昏迷不醒。 …… 马修远等在前台,这人眼周没伤,嫌疑可以排除。 他显然自服务台听说了什么,起身迎上陈琮,面色很疑惑:“听说你受伤了、要了药箱?” 这事不好瞒,而且,那持刀的人是“人石会”的,不如利用马修远,散播点消息出去。 陈琮面色凝重:“是啊,不知道哪个神经病,突然持刀冲进来,戴个抢劫的丝袜头套,上来就要对我下手,我跟他厮打的时候被划了几下,没大碍。还有,幸亏有个女客人走错了房间,见义勇为,大喊大叫把那人吓跑了,还帮我用毛巾抽那人来着。” 这信息量太大了,马修远怔了半晌:“那人长什么样?” “都说戴头套了,没看见啊。” “身型呢,高矮胖瘦啊?” 这话提醒陈琮了,现在回想,那人应该是个胖子,个子不好说,毕竟他不是扑上来就是打着滚出去,没见他站直过。 他边往外走边摇头:“不知道,没看清。” 马修远着急:“那你觉得,他是专门针对你呢,还是随机挑中的你?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一声不吭,都不报警?” 陈琮说:“那女客人跟我说,当地的洗浴中心就是比较乱的,私密区域,也没监控,有人混在澡堂子里,专门偷、抢,末了没事人一样又回池子里泡去,逮不着的。小地方,就是这样,我也懒得费事了。” 说完,不忘提醒马修远:“你可得提醒咱们会员,可别来这儿泡澡了。” 马修远汗颜,又有点愧疚:“不好意思啊,我这安排失误,没考虑到那么多。” …… 可能是因为对安排上的失误太愧疚了,回金鹏的一路,马修远寸步不离,还一直把陈琮送回209房间。 颜如玉在房间里,正……捏了个小绿管伺弄兰花。 奇了怪了,他的花,颜如玉在那献什么殷勤? 但马修远在,他也不好扯东攀西,只好先略过这一节。 马修远看时间:“你先休息一下,我再去楼上看看,估计快了,提前一刻钟上去就行。你这边,还有什么要求吗?” 陈琮心念一动,清了清嗓子:“能不能多给我搞点药烛啊,我这几天晚上,老做噩梦,都睡不好。我跟你说,这‘点香’的后遗症真的是,我有时候都分不清是梦还是真的。” 他没错过颜如玉的反应,果然,这货怔了一下,面色有点异样,捏着小绿管坐回床上,若有所思。 马修远一走,他就问陈琮:“你做噩梦那事,我也听李宝奇说了……陈兄,你真的天天梦见?” 陈琮点头,又发挥了一下:“天天梦见,真的,颜兄,搁你你得疯。还有,我那天回来,金媛媛,就是坠楼的那个女服务员,不是正砸我车上吗?” 颜如玉喉结不易察觉地微滚了一下:“是啊,怎么了?” “我也老梦见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是她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我就老梦见她从碎玻璃碴子里爬起来,摇摇晃晃地上楼,一路走到209门口,在那划拉挠门,颜兄,我真的迫切需要石补,再不补,我就精神衰弱了。” 说着,双手抱头,苦恼叹气,叹气时,也没忘微抬眼皮,透过指缝看颜如玉的表情。 也不能说他怕了,他就是……有些困惑,不想信,又有点信的样子。 陈琮的目光落在他手持的小绿管上:“这什么东西?” “哦,这个啊,植物营养液,”颜如玉答得心不在焉,“我早上起来,看你那花蔫蔫的,就给浇了点水,中午回来,看到它更蔫了,觉得可能是缺肥,网上搜了一下,让跑腿小哥给送买个营养液、灌个根。” 陈琮难以置信:“别人的花,你就这么爱护、还给买营养液?” 颜如玉回过神来,不客气地呛他:“怎么了,植物不是生命?我爱护一下,碍着你了?” 好家伙,草菅人命,还顾惜上植物了,陈琮不好置评,他从包里翻出钱包、寿爷送的玉葫芦,以及之前买的那块小煤精料递过去:“喏,待会入会,我身上不好带东西,你带包吗,帮我装一下。” 颜如玉莫名:“你就放屋里呗。” 陈琮说:“你没听马修远说吗,新人入会,老人都要参加,这意味着,这几层客房到时候都没人。那我把贵重物件带着怎么了?” 颜如玉皱了皱眉头,还是接了过去,把东西装进自己的背包,过了会,看了看时间,又走到箱子边,蹲下身子开箱。 陈琮的心砰砰跳起来。 那不是密码箱,是上锁的箱子,拉链的那种,陈琮看到,他开锁之后,掀开箱盖,拿了个棉纸包裹得严实的物件出来,小心放进背包里。 陈琮低下头,给肖芥子发信息:“东西他是随身带的,黄昏不行,半夜动手。”
第40章 按照流程, 入会仪式下午五点开始,历时两个小时。 七点之后,在宾馆餐厅安排了晚宴, 既庆祝新人入会, 也送别此次参会的各位——虽然第四十七届“人石会”没开成, 但来都来了, 还是得像样收个尾、有始有终。 *** 五点差一刻,陈琮准时到达大宴会厅。 大宴会厅的门紧闭, 马修远和牛坦途并排坐在门边的条桌后, 面前摊开一本红色的签到本,桌前, 已经有七八个早到的会员在等了——要不是气氛不太对, 还真有点像婚礼现场排队随红包。 马修远起身朝陈琮招手, 待他近前, 示意他坐自己的位置, 同时低声吩咐:“你来了,就可以开门往里放人了。这是你的主场, 你得在门口一个个接待,是你欢迎大家。登记完毕, 你最后一个进,是大家欢迎你, 我呢负责内场,咱待会见。” 说完, 看牛坦途:“马修远, 018号, 88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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