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他做事的作风,听着也不合理,他十有八九是在胡说八道。 他非要这么玩,她也就不戳破,看他到底能装到什么地步。 可是W现在蹙着眉头,喉结滚动,又默默地吞咽了一下。那种不舒服的表情,不像是装的。 裴染观察他的表情,这次真的有点担心了,万一,只是万一,他没撒谎,说的是真的呢? 裴染问他:“W,你会不会真的没有胃?” 如果没有胃,那刚才吞掉的食物渣滓去哪了呢? 细思极恐。 W说:“我有次偶然听到研究人员说过,身体器官除了脑部经过了大幅度的改造,其他部分基本是齐全的。” 这个基本,到底是有多基本。 裴染从包里掏出一瓶水,递给他:“会不会是太干了?喝一口顺一顺?” W接过来,扭开瓶盖喝了一小口。 “谢谢,”他说,“喉咙忽然就舒服多了。” 裴染:“……” 他没吃过压缩饼干,不懂得什么是干噎的感觉,崭新的身体又过于敏感,反应十分夸张,说什么混凝土。 W又喝了一口水,瓶子就被裴染默默地拿回来了。 她说:“你未必就可以喝水,我强烈建议,你先把能检查的身体部件全部检查一遍,我们做个初步的判断,再决定你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W“嗯”了一声,很自然地握住裴染的手,带着它按在自己胸口。 他说:“至少我可以肯定,我一定有心脏,你摸,它正在跳着。” 透过两层衣服,只能感觉到他的胸膛,根本摸不出心跳。 裴染的手向上,熟练地找到他颈动脉的位置。 这回倒是感觉到脉搏了,一下一下,快得不太正常。 不止心跳不正常,裴染看见,他的耳朵飞起一抹红晕。 他的这个身体会脸红。 W的手还覆在她的手上,他仿佛没有觉察到自己的耳朵红了,只问她:“颈动脉?” 裴染:“嗯。一刀下去,死得很快。” W带着她的手,挪到前面,“我还以为通常割断的是气管。” 手指碰到的是他隆起的喉结。 裴染:“你想割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W继续说:“所以我真的有心跳,”又补充,“还有呼吸道下面连接着的肺。” 他带着她的手从脖子上往下滑,路过锁骨,停在胸前,深吸了一口气,又安静地吐出去,胸膛明显地起伏着。 他说:“看,我现在正在呼吸,证明我确实有肺。” 裴染:“只有心脏和肺是不够的,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弄清楚你到底有没有……” “消化和排泄系统。”W接口说,直言不讳。 就像他当初跟她讨论“便秘”时曾经说过的,人体的消化和排泄系统对他就像机箱的散热风扇,并没有任何差别,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既然他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裴染的目光下落,瞥向他的裤子。 W顺着她的目光一起向下看了一眼。 他的态度那么客观,裴染也跟着他一起客观。 她客观地说:“起码你在外观上可能是有的,我不太确定,你在培养池里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你的一部分……外延。” W刚才像睡美人一样躺在果冻缸里的时候,穿过半透明的果冻,真的能看到。 W也客观地“嗯”了一声,“我希望我的内部也能拥有一套完整的水分和电解质的代谢系统,包括肾脏、输尿管和膀胱。” 他依然握着她的那只手。 裴染没再说话,也没有动,任由他握着,安静地等着他。 两个人这样僵持了片刻。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W怂了。 他没有再带着她的手向下,像刚刚确认心肺一样,去确认这种部位的存在,松开了她的手。 他若无其事地拿过裴染的那瓶水,一口气喝了半瓶,耳沿还在红着,语气却很淡定:“反正已经喝了,不如索性试试看,能不能把喝掉的水排出去。” 裴染赢了,心情奇好。 她点头,郑重道:“祝你成功。” W:“谢谢。” 他又问:“我能再吃一块饼干吗?” 裴染把饼干递给他,“你自己吃,我先睡一会儿,一会儿你困了,一定要叫我,换我来开车。” 玩归玩,前面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得抓紧时间休息。 W回答:“我明白。不能疲劳驾驶,我如果觉得困了,会叫你的。” 交通安全这一块,他向来都很重视。 他接着说:“可是,我并不觉得困。按照各种资料的描述,困的感觉,应该是身体疲惫,思路模糊,打哈欠,眼睛不想睁开,我完全没有。” 裴染放低副驾的椅背,上下扫视他一眼,“你难道不需要睡觉吗?” 他的脑袋里装着的是核心处理器,能源充足,也许真的不需要睡觉。 W无辜答:“我不知道。” “好。如果觉得困了就叫我。”裴染斜躺下去。 W伸手扭开暖气。 他调了半天,出风口也没有热风吹出来。 “我查了说明书,这车的空调就是这样开的,好像坏了。” 裴染:“本来就是古董车,什么坏了都很正常,不能要求太多。” 这辆小货车的性能不错,裴染已经很满意了,没有暖风只是小问题。 她拉高衣领,“唐刀他们的大卡车的车斗里估计更冷,我们这儿已经很不错了。” W忽然落下车窗,向后伸出一只手。 雷恩从后车斗里递过来一条厚毯子。 他一定是发送图片,指挥雷恩从车斗里那堆物资中把毯子找出来了。 裴染裹好毯子,闭上眼睛。 体内的疯癫态光点暂时还算安分,被绿光二号兢兢业业地牧着,按上次的经验,如果它们要作妖,就是在今天晚上。 熬过去没事了,熬不过去就死了,担心也没有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四周很安静,裴染能隐隐听见后面车斗里传来“嗒嗒嗒”的敲击声,是星空在跟雷恩敲电码。 【雷恩,看那边的天空,能看到好几颗星星。】 【这也太少了。】 【嗯。哪能都像我们家那扇窗外面那么多】 星空把黑井那间宿舍叫做“家”。 离开黑井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一个那样安稳的地方。 不过旁边坐着W,车斗里装着小机器人们,朋友们跟在后面,大家都还平安地活着,裴染的心已经很安稳了。 前路茫茫,先睡个好觉再说。 夜色中,小货车继续向前,W安静地开着车。 他知道,她真的睡着了,因为伏在她胸前的机械蜘蛛能探测到,她的呼吸和缓,心跳也慢了下来。 W的心脏却还是很不正常,耳朵也烧得发烫。 从刚刚牵手起,胸膛中那颗陌生的心脏就在咚咚咚地乱跳,像重击的鼓槌一样,一下接一下地敲着。 这是第一次体验到的新奇感觉。 W当然知道,人类在一些特殊的场景下,心脏都是这么跳的。可是这种跳法多几回,真的不会得心脏病么? 裴染的心跳刚才也加快过。 机械蜘蛛可以清晰地探测到,她摸他的时候,心跳忽然比平时静坐时的平均值快了百分之二十七。 W扶着方向盘,脑中调出一连串敲击电码的声音,又播放了一遍。 是出发前,裴染敲给艾夏的那几个字: 【是——好——朋——友】 她和他还没有明确任何关系,她这样回答很正常。 W理性的部分想得很明白,可是还是忍不住把她的这段敲击声反复播放了好几遍。 他偏头看了看熟睡中的裴染:会让心跳加快百分之二十七的“好朋友”?真的?
第140章 前方的大片荒原一眼望不到边, 即使在夜色中也能看出,土地渐渐由红棕色变成了黄褐色,车队开始进入曲古荒滩了。 这条路线人烟稀少,连鬼影都没有一个。 W的车开得很稳, 在轻微的颠簸中, 裴染睡得很沉。 不知过了多久, 裴染忽然听见短而急促的汽车喇叭声。 “滴滴滴——滴滴滴——” 她马上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W已经把车刹住了。 “是后面的卡车。”他说。 两个人立刻跳下车。 天还黑着, 黑茫茫的荒滩上只有三辆车的车灯亮着,大卡车也停下来了, 艾夏从驾驶位下来,直奔后面的车斗。 为了避风, 卡车车斗上罩着车蓬, 关得严严实实, 艾夏爬上去, 一把拉开。 里面已经有人把手环按亮了。 车厢里, 炸开了大片的血肉, 看样子,不止是一个人的。 裴染迅速扫视一圈,立刻看出少了谁。 夜海大学的一个学生和昨晚刚上车的中年人不见了。 盛明希嘴上封着胶带,脸色煞白, 敲:【我刚才听见阮安明睡觉的时候, 哼了一声。】 另一个男生也敲:【他好像做梦了。】 即使嘴上牢牢地封着胶带,梦中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还是足以把人送走。 不止送走了自己, 还带走了一个。 昨晚的中年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连个名字都没能留下。 车斗里,剩下的几个人避开喷溅的血肉, 彼此尽量拉开了距离。 艾夏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卷黑井发的胶带,给每个人都换了一截新的。 可谁都知道,胶带只能起一个提醒的作用而已,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自己小心。 裴染和W回到车上,车队继续在静寂的荒滩上行进。 W在裴染耳边说:“又开始了。” 裴染望着前方,“是啊。” 离开了黑井,死亡又变成了盘旋在头顶上的秃鹫,随时都会俯冲而下,随机抽选一个幸运儿,把人叼走。那段可以自由地开口说话的日子,就像个梦一样,显得很不真实。 W转头认真地观察裴染的表情。 她的情绪看起来倒是很稳定,一如既往。 再往前,就上了察玛公路。 这条公路是当年修的,还是老式的柏油路面,是石油时代的产物,已经废弃很久了没人维护,路面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开裂的地方,裂缝中顽强地钻出荒草。 不过都不是问题,这路况总比在荒滩上开车要好得太多了。 裴染问W:“你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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