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粉的唇隐藏在棒球服立起来的衣领下,因为接连两日的不得休息,细嫩的唇瓣甚至有些起了皮。 面无表情的移开了目光,林嘉凡很快就继续忙去了,等罗婧瑶再次回过神看到的就是他不停穿梭在院子里的忙碌身影。 过了大概二十来分钟,一直蹲在那里的郭震冲着男人招了招手:“林队。” 林嘉凡快步来到了那具小小尸体的面前,低下头用眼神示意对方继续。 郭震用手虚虚指了指受害者身上几处地方:“林队,幸亏院子里异常干燥的土壤减缓了尸体的腐烂速度,我才能从这几处还算完好的皮肉上发现了疑似虐待的痕迹,伤口有生活反应,是生前伤。” 虐待。 林嘉凡稍微直起了身,视线一一掠过其余几具已经完全白骨化的尸体:“有没有可能是卢德黍等人用这种手段强迫被拐带儿童听话?”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郭震说到这顿了顿,接着才十分艰难的继续开了口:“这几处虐待伤位置实在是过于敏感了,多集中在受害者的腹股沟附近及前胸和大腿内侧,从犯罪心理学上来看,是一种xing发泄。” “至于剩下的那几个受害者是否经历过这些,我们应该无从得知了。” 伤不到骨头的证据,都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之中。 恋童癖? 林嘉凡咬了咬后槽牙,凌厉的眼神落在了院子另一头卢德黍等人的身上,所以会是谁呢? 原本躲在墙根底下瑟瑟发抖的罗婧瑶把二人之间的对话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围的温度好像愈发的低了几分。 用力的深呼吸了几下,胸口的那股闷胀感仍然没有缓解,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暂时远离那些无言的受害者。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沉默也可以如此的震耳欲聋。 走出了院子后,罗婧瑶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拉起来的三面警戒线。 警戒线外不少村民三三两两的凑做一堆,有的还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对着厂房的方向指指点点的,激动的唾沫星子横飞。 忽然,有一名中年女人从人群后方径直走了过来,在气势汹汹的挤到了最前面后,竟还试图冲撞警戒线。 好在两名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察及时发现,成功的把人给拦了住。 “你们拦着我干什么?!我要找你们领导!我倒想好好的问问他,我家男人犯什么法了,你们说把人带走、就把人带走了?!”未能如愿的中年女人不依不饶的叫嚷着,引得附近围观的人纷纷为之侧目。 “女士,里面是案发现场,非警方工作人员不得入内。”其中一名警察客客气气的说道。 “我不管!不让我进那就把你们领导叫出来!反正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中年女人怒气不减,无意中瞟见了站在厂房院门外看热闹的罗婧瑶,伸出手一指。 “她是警察吗?我看着可不像,凭什么她能进我就不能进?!” 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察回头看了看:“罗教练是我们局里的特殊顾问,自然……” “好话赖话全让你们给说了,就是在敷衍我对吧?!你们不让我偏要进,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中年女人说完,干脆在原地撒起了泼,一时间倒着实让那两名警察有些手足无措了。 突然,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既然这位大姐对此提出了异议,那我出去总行了吧?” 话音落下,罗婧瑶一弯腰,就从黄色警戒线的下方钻了出去。 动作那叫一个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更是直接把中年女人那尚未来得及出口的胡搅蛮缠给堵了回去。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好在对方也是个能屈能伸的,见实在没什么由头可让她发挥了,便悻悻的哼了一声:“我今儿就在这等着了,你们公安局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见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罗婧瑶反而被勾起了几分好奇,也不知道眼前这位是卢德黍那伙人当中谁的家属,会不会和案件有所牵扯。 真不是她多心,自家男人在外面干坏事,家里的那个或多或少会有所察觉的,有的甚至就是帮凶。 迅速收拢了思绪,罗婧瑶歪过头打量起了对方。 刚刚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微黄的头发发根处已经透出了大片的黑色,身高大概在一米五五左右,略瘦。 “你瞅啥?” 她那炙热的目光让女人想装傻都不行,终于忍无可忍的转过脸、瞪着眼质问出声。 “大姐,您男人是谁?”罗婧瑶微笑着问道。 许是因为她的态度实在是太好了,长相甜美又笑眯眯的,以至于对方动了动嘴,实在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谭海龙!”犹豫了半晌,中年女人还是吐出了一个名字,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往她这边凑了凑:“他们不是说你是警方的什么顾问吗?你见过我男人没?” 谭海龙?卢德黍的房东? 有些诧异的扬了扬眉,罗婧瑶点了点头:“见过,谭先生有提起过您,您不是应该在城里带着孩子念书吗?怎么回来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林嘉凡他们有通知家属吗? 起初是这么打算来着,但谭海龙本人拒绝提供家属的联系方式,再加上案子尚未了结,存在一定变化的可能性,所以警方可能就选择了邮寄通知的方式。 “我要是再不回来,这家都要散了!”中年女人一拍手:“他被警察带走那晚,让他二婶儿撞了个正着,要不是他二婶儿昨天给我打了个电话,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顾问啊,你给评评理,我们普通老百姓做错什么了?不过就是租了个房子,要是连租房都犯法,怎么不把整个永庄村的人都抓起来呢?!” 听着对方脱口而出的称呼,罗婧瑶不自觉的抿了抿唇,勉强压下了疯狂抽搐的嘴角。 “据我所知谭先生尚未确定罪名,而且他有主动协助警方的行为,那天跟着回了公安局也是为了更好的配合警方后续调查,没准过两天就能回来了呢?”她出言抚慰道。 “真的?”中年女人半信半疑。 “嗯,反正不管是什么结果,最后肯定会通知家属的。”罗婧瑶继续劝说:“今天天儿这么冷,院子里还挖出了一些人骨,您就别在这里继续站着了。” 她不提还好,一提对方还真觉得周围刮着的风带着一股别样的阴凉,回想起方才听到的围观村民们的碎碎念,中年女人终于松了口:“那行吧,我先回家等消息。” “正好,我要去村口的超市买瓶水。”罗婧瑶找了个借口就跟了上去。 路上,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她也知道了女人叫朱秀兰。 等到了谭海龙家门外,意料之中的,朱秀兰热络的招呼她进屋喝水。假意的推拒了一回后,她便满口感谢的跟了进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院子,还是那间熟悉的客厅,不过当下不同于那晚的是,原本清冷的客厅里多了几分凌乱的生活气,还有个半大的男孩正蜷缩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缝隙里,用彩笔在纸上涂涂抹抹的。 “罗顾问,您随便坐。”朱秀兰言罢便转身去厨房倒水了。 放轻了脚步来到了男孩的身边,罗婧瑶状似无意般的望向了他手中的画纸,只一眼就愣在了原地。 纸上画着一只猫,一只被大卸八块、鲜血流了满地的白猫。
第94章 罗婧瑶呼吸一滞, 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就又往前凑了两步。 男孩像是毫无所觉一般,依旧用红色的画笔在纸上渲染着大片大片的血迹。 “你好呀, 你叫什么名字?”为了保险起见, 她还是与其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坐在了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后出声问了一句。 未曾想男孩只是冷冷的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就低下了头去,继续着手上机械的动作。 这时, 朱秀兰从厨房里端着水杯走了出来,在把水杯递给她后,转过头去拧着眉轻声喝道:“小天, 怎么不和客人问好呢?” 这一次, 男孩甚至连眼皮都没抬。 朱秀兰尴尬的冲着罗婧瑶笑了笑, 然后就走到了自家孩子的身边, 伸出手去推了推:“小天, 妈妈和你说话呢, 你……” 不料男孩竟忽然把手中的画胡乱的扔了出去, 顺便还把茶几上的画笔扫落在地, 嘴里还不停的发出意味不明的吼叫声。 紧接着,他用力的伸出手推了朱秀兰一把, 眨眼间就跑出门没了影儿。 猝不及防之下,朱秀兰被推的一个后仰, 头部重重的磕在了实木的沙发扶手上,登时就红了一大片。 罗婧瑶急忙上前把人扶了起来:“兰姐, 您没事儿吧?” “没……没事。”朱秀兰一边抽着冷气, 一边还要帮自己儿子解释:“你可能也发现了,我家小天和正常孩子不大一样, 但他本性不坏的,就是有点随心所欲了。” “不瞒你说,我之所以带着他去城里,也是为了治病,他现在在特殊儿童康复中心,比之前的情况已经好转不少了。” 把刚刚谭天的表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罗婧瑶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天是……自闭症?” 朱秀兰痛苦的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又不好意思的勉强笑了笑:“本想着让你过来喝口水,这事儿闹的……” “水我照喝不误,不过兰姐您不去看看小天吗?”罗婧瑶有些担忧的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并没有见到男孩的身影。 “丢不了,他也不会去人多的地方,估计又去哪个柴火垛后面躲着了。”朱秀兰弯腰开始收拾起了一地的狼藉。 罗婧瑶最终喝完了那杯水,甫一走出谭海龙家的大门,视线便不受控制的落在了大门对面的那几个垃圾桶上。 回头确认了朱秀兰的确没有跟出来,她便迅速的来到了垃圾桶旁,从里面翻出了谭天刚刚画的那张皱皱巴巴的画儿,顺手塞进了外套兜里。 随后她到底还是去了村口的超市转悠了一圈,等到重新回到了厂房那边的时候,警方此次的工作已经差不多要进入尾声了。 彼时林嘉凡正在院门外和几名同僚说着什么,没过两分钟众人便各自散了。 “罗教练。”早就用眼角余光发现了不远处的那道身影,在吩咐完同僚后,他就转了身直直望了过去。 罗婧瑶从手中提溜着的购物袋中掏出了一瓶咖啡:“我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干脆去超市给你们买了点咖啡。” “多谢。”林嘉凡语气淡淡,当下就拧开喝了。 连续几天的休息时间,加在一起都没有几个小时,他的确是迫切的需要提神醒脑。 “啊,对了,你喝的这瓶超市里独一份,是最贵的,将近二十块呢。”罗婧瑶歪着头说道:“就当是穿了林警官外套一天的谢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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