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眺望着这个梦,而他也在回应她,眼中倒映出江河的波浪,这让景令瑰无法清醒;而下一阵梦的变幻,就让她彻底淡出了那道纯毒的烈酒。随之不久,梦也就极速坍缩,一切景元琦的身体拥挤过来,让停留在此的她感到很窒息。 原来梦里的死亡是无比真实的。 景元琦窒息过久,也就在这场噩梦中苏醒过来。 原来是他压到自己了。景令瑰很喜欢把她抱在怀里。 虽是休沐,他还是坚持早起,让她接着休憩。他推开窗和门,那如流水又闪烁着金辉的曦光也顺着他的身躯漫进整个宫殿。随后,暖意也融开了梦的凄冷与荒诞。景元琦望着他的背影,慢慢地有了一种想要哭泣的悸动。 “今天天气不错呢,元琦。”景令瑰噙着笑意,回身。 她浑身软和下来,也带上淡淡的笑容,“嗯。对了,阿归,我想了很久。” 景令瑰在等她说。 景元琦的眼中泛着闪烁的碎光,“我给自己取字了,可以叫我兰昭。” 他笑,自然而然唤道,“兰昭。” 鱼扎清溪,她的心口急速跳动。景元琦散发披衣,坐在榻边,“阿归,你再答应我一件事。” “不要让先皇与陆贵嫔合葬。” 他松了一口气,“你不提,我也不会遵他的遗诏。” “现在我们是大敬的主人。他留下的人和事,由我们说了算。那你为何,会对赐婚一事那么执着呢?” 她低头叹道,“我终究会回来的,只是一个仪式罢了,你不必在意。” “还有,我先前在公主府,养了一只猫……” 少年也转移了话题,一派平静从容,很快掩去不安与不甘,“把猫儿接过来,我知道了。” “那是琴师奚朱见赠给我的,他琴艺确实不错,能否让我见他一面……” 景令瑰喃喃,“奚、朱见……” 他随即笑了起来,“一切如阿姊所愿,我都会做到。” 没几日,那只白猫就送到了她身边。可奚朱见的身影,她却迟迟没能见到。 直到皇帝与后宫妃嫔,来中宫朝见太后。景令瑰未立皇后,中宫也改名为庆延殿,为容南莲居所。 作为明面上侍疾太后的公主,她发现李贵人旁边有一个新的宫嫔。景元琦望去,瞬间把茶盏摔碎在地。 “怎么了,昌元?” 景令瑰关切地问。 她连忙说道,“陛下,妾无事,只是走神罢了。” 他叹道,“公主莫劳了心神,多休息吧。” “是。” 不久,李贵人先告辞,容南莲也被“带走”了。 她指向他新册的奚婕妤,“这是怎么回事。” 景令瑰不解,语气天真有邪,“阿姊要收男宠,我就一定得奉上吗?我只是好奇,被阿姊看上的人,到底有何魅力?” “所、所以,你就直接纳他进了后宫?” 他走到她身旁,“莫慌,我又不好男风,只是听从了安珺的提议,替他做了选择。” “现在,选择在阿姊手中,如果依旧让他留在宫中,他就是帝王九嫔之一,如果不忍,我就放他回公主府,继续当琴师。” “你——” 她气极,甩开他抚上肩膀的手。 景令瑰转头,冷漠说道,“公主许久未见琴师,定是思念非常。婕妤,谢公主恩吧。” 穿宫装挽髻的奚朱见暗自咬牙,亭亭一拜,声音还是男人那样,只是到最后越发弱了,“谢……公主……” “如果被我发现公主与我的妃嫔有染,那就直接把他阉了,如何?” 奚朱见呼吸一窒,他的眼前开始染上血红。昔为殿上臣,今作宫中花,他,他一定要杀了这对乱伦的狗男女!
第四十二章 镜中踏泥莲
皇帝册立了一位罪臣之女为妃嫔,还令她无事不得离宫。李贵人顿时好奇,想着能令皇帝入眼的女子究竟是何种人物,她定要好好拜访这位姐妹。 奚婕妤所居的宫殿是临华殿,她简单打扮了一下,就带着宫人们前往拜访。流霜在她离开之前还拦住了她,“娘娘,您为贵人,以尊就卑,于理不合,应让婕妤来见您。”李贵人不在意地任由宫女插进一根玉钗,“她被命令不能离殿,那只有我去见她了,在意这种尊卑干嘛?”流霜只好由着她去了。 奚朱见是用着堂妹的身份接下册封文书入宫的,名为嫔御,实为囚徒。纸与笔亦被禁绝,他平日就穿着裙裳逗弄那只白猫,夜里则进入带来的宝镜,为女儿调养魂魄,更是为了将死的景元琦修筑囚禁她的泥莲之狱。 “娘娘,李贵人来了。” 奚朱见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笑,“跟我一起去拜见她。” 他还未长到某几世中年男人壮实的身形,正处于刚脱去稚气的青年时期,穿起女装来,雌雄莫辨,难分性别。奚朱见很是满意镜中的自己,不为奸臣,亦作奸妃,这一世博个祸国殃民的名声,应该不是很难。 “奚女善见过贵人。”李贵人还没来得及惊讶他的高个子,就听见他自报家门,声音娇媚轻柔。 李贵人努力定了心神,不免紧张道,“不用多礼,唤我定姿便可。” 奚朱见的动作僵滞了一瞬,不过便很快反应道,“娘娘厚爱,妾谢过贵人。” 他望着眼前一脸单纯的少女,忽然想起来,第一世,李定姿是被册立为皇后的,那为何这一世只是个贵人,其中的变动出自哪里?一发动全身,原始的因果,估计已面目全非。 李定姿干笑了两声,“这是哪里话,你我姐妹不必如此生疏。”皇帝这几年来虽只有她一个,却长年不召幸她,她前来还是为了揣摩一下奚女善的独特之处,看能不能抓住他的心,获得圣宠。 被她偷偷留意的“女子”脸上多了几分玩味之色,“姐、妹?” 奚朱见的声音一改柔媚,变得有些低沉。 李定姿手中的金杯滑落,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奚朱见,“你!?” 特意暴露男声的奚朱见靠近了李定姿,活脱脱蛊惑君心的妖媚宫姬,他吐气如兰,“娘娘有所不知,陛下好龙阳,你我应是兄妹呢。” 在一群几乎呆滞的宫女中,流霜见状不对,连忙把李定姿拉到自己身边,“娘娘,我们赶紧离开。” 李定姿坐在软辇上,女人,哦不男人的话犹在耳旁,“陛下好龙阳……你我应是兄妹……陛下好龙阳……你我应是兄妹……” 她抓住自己手,欲哭无泪,自己家中的大兄长不就是好龙阳,三十几岁都没碰女人,只爱魁梧男子。她还想借着地位生皇子当太后呢(这几朝来皇后都没有好下场),怎么好龙阳的男子,一个成了兄长,一个成了夫君呢! 奚朱见宫中都知道娘娘是男人,也有一些寂寞难耐的宫女见皇帝不来想拉他上床,但奚朱见都拒绝了,他是准备当妖妃,但不准备当宫人的消遣物,而且自己被囚禁,保不准身边有皇帝的眼线,碰了皇帝的女人那可不妙了。 前几日,景元琦来过临华殿。乖娘见熟悉的身影掀开珠帘,一下从父亲怀中飞到她脚边,再伸着腰爬上去。 景元琦愣了愣,还是把几乎大了一圈的白猫抱在自己怀里。乖娘蜷怠缩在女人的臂弯中,它一双紫眸望向父亲。奚朱见并未阻止,“臣见过殿下。” 她的手搭在乖娘身上,看着他穿起妃嫔的衣裳,不禁皱眉,“我会劝说陛下,你先住在这里。” 奚朱见听闻,哈哈大笑,“公主,陛下他如今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乃口含天宪之命,可不是事事依赖您的弟弟。” 他怎么没想到,她连自己的弟弟都勾搭上了。多可笑,他为曾经的君主劳费心神,不顾便嬖的恶名,到头来,却是这个结果! 景元琦毫不在意他的讽刺,只是皱起眉头,接着自己的话,低头瞧着猫儿,“乖娘她……怎么样了?” 亏她还算有良心,还知道问女儿。奚朱见心一紧,怕由着她关心乖娘转到自己身上,怕自己分不清前世今生,怕自己还留恋着她施舍的一丝温情。 “她一切都好。” 他随便敷衍着。她会不会继续追问?他装作随意窥了她一眼,只见她沉吟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情。他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失望 景元琦未再逗留,不过走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口,她总觉得他这副模样很是熟悉,但实在想不起来。 “即便如此,你也无需穿得如此隆重,简单着衣梳髻便可。” 他摸了摸头上的簪钗,扬起极其恶劣又勾魂摄魄的笑容,“本宫终归是陛下的宠妃,怎能故作哀怨弃妇之态呢?” 今日随意穿着绿襦粉裙的景元琦颇为无语地,深深望了他一眼,然后离开了。 奚朱见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身影再度将飘至君主身边,而自己一无所有,只有连话都不会说的女儿陪在身边。珠帘孤影斜,冷香绕屏风,奚婕妤颇类失宠的冷宫弃妃,他默默发誓:以后被囚的绝对不是他,而是景元琦。 他跟一些倒贴着往自己身上送的宫女不发生关系,但她们想纾解孤独,他想套消息,也算各有所取,聊聊天总是可以的。那些女人们告诉他的消息太琐碎了,只有两条对他而言有价值。 先皇纳了一个出自公主府的舞女,封为贵嫔。陈贵嫔最终剃度出家,连太妃封号都未捞着。还有,先皇临终前半月,赐婚了昌元公主与周蔚卿。 他半夜都想笑醒,原来如此……她根本不用他来动手,便可万劫不复。就让他们自家人争来争去吧,自己推波助澜便是。 夜里,奚朱见踏入镜中泥莲之狱。湖中倒映出一男子的影,着白锦袍戴金冠,衣冠齐整与莲花托中的赤裸女子形成鲜明比照。 “昭昭,昭昭……” 女子努力睁开眼睛,很是自然地朝他伸出双手。他浮水而至,痴迷地盯着她,似乎是预备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嚼碎骨肉。等女子完全清醒后,他就一把抱起了她,转身朝湖下游去。 湖底覆的并不是泥,而是一层又一层的白玉沙。白玉沙中长有众多巨藕,他挑了一个最大的,挥了上去,藕中的孔顺从地吐出藏于其中的沙。 他抱紧女子,走入藕孔,找到一处稍大的地方,把她放下来。 “等我,殿下。” 奚朱见喃喃,抚上女子苍白的脸。 他独自走出泥莲之狱,回首望着那处莲池,想到她的躯壳已经安然长于此地,还栖息于无法挣脱的藕孔之中,同样千疮百孔的内心是久违的满足。 只要得到她的魂魄,就可彻底禁锢她。 今生痴缠,到头来不过榻间半晌之梦罢了。他不屑去要,也觉得漫长下去迟早对不起自己。是的,他知道她不曾参与这些血债,这些血债也随着轮回在他的骨血中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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