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漪微微眯眼。 出乎小煤球的意料,她既没有惊叫出声, 也没有立刻退避三舍。她看起来十分镇定,神情中甚至都没有多少害怕。 “我、我怎么会不是方鑫鹏呢……?” 因惊吓而一度缩回的黑色触手又在方鑫鹏的体内努力探出,小煤球强行让方鑫鹏的面孔扭曲出一个笑容。 祂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笑容出现在一个人类的脸上有多么违和。尤其在当下这种两人对峙的场景里。 “要我给你看我的身|份|证吗?” 小煤球说着就要去掏揣在兜里的,方鑫鹏的身|份|证——托电视剧的福,哪怕小煤球没有继承方鑫鹏全部的记忆, 祂也大致知道人类会用一种叫做“身|份|证”的东西来区别自己与他者的身份。 “别动。” 沐漪说着挪动了自己的膝盖。她技巧性地以膝盖压住了方鑫鹏的手腕。 手臂上传来了强烈的挤压感。这种几乎要断开触手与触手所控制的血肉、骨头的连接的挤压感, 让小煤球用来控制方鑫鹏手臂的触手们不安地躁动。 小煤球想让自己的触手们安静下来, 偏偏祂自己也心慌得紧。 祂作为生物祂有一种直觉,一种沐漪是在 祂之上的捕猎者的直觉。 “不、不然你捏捏我的脸?只……只要你捏过我的脸、就、就知道我是真人……” 本就是靠着方鑫鹏的记忆才勉强能口吐人言的小煤球一心虚,就磕巴了起来。 沐漪伏低身体。本就和“方鑫鹏”贴得很近的她, 已经到了能够看清“方鑫鹏”嗓子眼儿的距离。 这让小煤球无意识地控制着方鑫鹏的身体, 让他闭上了嘴。 尽管祂也知道,在没有任何辅助工具、被观察的人类也没有被剖开的情况下, 人类不可能用肉眼观察到其他人类气管里、食道里的情况。 沐漪笑了一声。 这声笑相当悦耳,几乎带着一种打从心底的欢愉。 只是在这笑声响起时, 沐漪手中的尖刀也划破了方鑫鹏的嘴角, 让他半边脸颊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小煤球没有操纵着方鑫鹏的身体叫出声来。没别的原因, 单纯是因为方鑫鹏身上的痛觉根本传递不到祂那里。 等小煤球意识到自己操纵的躯壳受伤了、流血了, 沐漪也用沾血的刀面拍了拍方鑫鹏那裂开的面颊。 “是我错了。” “我不该问你是谁。” “我该问:‘你是什么东西’。” 刀尖插|进方鑫鹏的牙齿之间,沐漪像撬开生蚝那样撬开了方鑫鹏的嘴巴。 她漆黑的瞳仁瞬也不瞬地凝视着面前的男人, 沐漪的瞳孔中却没有任何一丝面对活物时的波动。 “来,说吧。” 沐漪的笑容纯美而文静。 那笑容越是逼近,越是让小煤球清楚地感应到一个事实:如果祂还不打算老实回答,她大概会直接在这里剖开这个人类男人的身体,挖出藏在这个男人躯壳里的祂看个究竟。 “告诉我。” “你是什么‘东西’。” 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那最后一点余晖粲粲烈烈地浮在天边,像无声的威胁。 即便如此,“方鑫鹏”还是颤颤巍巍地张开了嘴。 一团黑乎乎的、似乎还有些毛绒绒的东西从方鑫鹏咽喉的深处一点点冒了出来。 沐漪“哦?”了一声,忽然道:“原来是你啊。” ……欸? 小煤球愕然。 小煤球不解。 小煤球身上全是小问号。 “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新品种的吸血虫呢。” “原来你是有智慧的。” 沐漪松开了方鑫鹏的身体。 她笑:“还能夺舍人类的身体。” “那你为什么不夺舍我的身体呢?” “遮拆布系多舍……” 被沐漪划破了一边面颊的“方鑫鹏”一说话就漏风。祂只好委委屈屈地用手把上下分离的两块颊肉扶到了一起。 “我原本是想让这个人类当我的侍从的。但他受我的‘呼唤’而来时,已经只剩一口气了。” “那个‘呼唤’是什么?” “‘呼唤’?‘呼唤’就是‘呼唤’啊……我这样的……呃、生物都能用。这是我们生下来就会的东西。” “那‘侍从’又是怎么回事?” “侍从就是——” 天光已经完全从天边消失。 不论沐漪问了多少个问题,只要沐漪问了,小煤球就如实地回答。 这小家伙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最大的天敌已然离去,暗夜中的祂对于人类来说已接近不可战胜,其实祂根本没必要接受沐漪的威胁,对着沐漪有问必答。 等这反射弧有点长的小煤球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不用这么老实,沐漪也划开了自己的手指。 她说:“来,喝吧。” “这是奖励你的。” 血珠从指尖上滴落,无数黑色的触手也不可控地从方鑫鹏的嘴里喷涌而出,撑裂了他本就裂开一边的面颊。 那些触手泉涌着纠缠上沐漪的手指。蛇般游上沐漪的手腕手臂,紧紧箍住她手臂的每一寸。 触手们舔吮着沐漪指尖的伤口,甜美的鲜血让祂们迷乱。一条条触手仿佛奶猫踩奶一般有节奏地按压着沐漪的手指、手掌、手背乃至整条手臂,有的触手甚至圈住沐漪的脖子,爱怜地贴着她的肌肤轻蹭。 沐漪仍是笑着。 她像抚摸冷血动物那样,轻抚过那些黑色的触手。 触手在她手指的轻抚下,一寸寸地颤抖、近乎痉挛,又慢慢舒展。 先前还只有网球那么大一点的黑色的小煤球这会儿涨大了一圈儿。方鑫鹏的脸从他嘴巴的位置被撑裂成两半儿。不一会儿他的皮肤便兜不住上面那一半儿,掉落了下来。 遗憾的是,在场的一人与一非人,谁都不会在乎这点小事。 “啊——!!!!!” 有慢跑的人经过林荫道,看到了地上的半拉人头,也看到了脖子上长个黑色海胆的人。 沐漪好整以暇地朝着那人微笑:“我们在这里实验万圣妆容。” 那人看看外表文静纤弱的沐漪,再看看没了半拉脑袋居然还能抬起手来朝他挥挥手的人体,顿时信了。 “神金……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试装?吓死人了……” 那人嘴上抱怨了两句,到底还是信了。 望着他一步三回头但逐渐跑远的背影,沐漪笑着朝小……不,大煤球伸手。 她问: “要和我合作吗?” 她还说: “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会一直喂你我的血。” …… “……妈|的!” 夜店里音乐震耳欲聋。 舞池里的青年一看到手机上的刚来的消息就骂了一句。随后他愤愤地推开怀里浓妆艳抹的女人,也不管女人是不是被他推得撞到了人还狼狈地摔在地上,横冲直撞地就出了舞池。 蛮牛般粗暴地踹开夜店的后门,青年很快钻进了夜店后面的暗巷。 他生气地拨出一个号码,在那号码接通的同时便大声质问:“你们干什么吃的!?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电话那头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便挂断了电话。 “喂?喂!!” 狠狠瞪向显示着“通话已结束”的屏幕,青年气得差点儿没把手机给砸了。 呜嗡—— 一条短信很适时地被发了过来。里面是一处酒店的地址与具体的房号。 此时此刻,就在这家酒店里,就在这个房间内,沐漪小口地吃着伊比利亚火腿三明治。 在她的身后,那里蠢动着一个挥舞着触手的巨大球体。 “有句话不是流行过吗?‘背叛感情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黑色的触手形同巨蟒,钳制住男人们的四肢,捂住他们的嘴巴。 又像机械、又似生物的球体将男人们悬吊起来。祂的背上,有密密麻麻的寒芒在灯光下微闪。 那是针。许许多多的针。 成千上万的针。 吃掉最后一口三明治,沐漪文雅地抹了抹自己的嘴角。 她从椅子上转过身来,朝着男人们温柔地笑。 “吞针的时刻到了哦。” “——!!!” 男人们的哀嚎被触手堵进了喉中。他们的眼泪与血花一同喷洒出来,溅得到处都是。 “真脏啊。” 沐漪望着被针扎成刺猬的男人们撇撇嘴。 她起身从小冰箱里拿出一个干净的玻璃杯,为自己重新倒了杯红酒——加料的酒还是留给这些男 人们自己享用吧。 “下面来说说我的故事吧。” 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黑色的球型非人听。 沐漪朝着大煤球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这是一个俗套的故事——”
第103章 善良的她07 沐依依出生在一个小县城里。 她妈妈是幼儿园老师, 爸爸开了一家土特产杂货店,专门卖些咸菜、烟酒、糖果与零食。 沐依依曾经是幸福的。 如果她不曾察觉到自己的世界有多么狭小的话。 “这次的考试,我们班沐依依同学又是第一名!而且她还是我们年级上唯一一个双百分!来, 沐依依同学, 这是你的卷子。同学们,请为沐依依同学鼓掌!” “哇……依依好厉害啊!” “真的太厉害了……学霸能不能分我十分?” “哈哈, 那也给我五分吧!” “话说依依你为什么那么厉害啊?为什么那么多课文你看一遍就能背啊?” 小学五年级以前,沐依依从来没有考过九十五分以下。 看到家长会后被父母把屁|股揍开花的同班同学,她只觉得他们比猴儿还愚蠢——唐诗三百首很难吗?语文课本很难吗?加减乘除那么简单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做错呢? 算数连猴子和狗都会,鹦鹉不用看书都能背出课文。人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那只能说明这个人比猴子、鹦鹉还不如吧? 比猴子、鹦鹉都还不如的人, 为什么要活着呢?他们就这么愚蠢的活着, 不会觉得痛苦吗?不会觉得羞耻吗? 她要是这些人, 她才不会浪费时间去过一眼看得到头的人生,她会在确认自己不如猴子不如鹦鹉的当场就弃号重练。 猴子,猴子, 鹦鹉, 狗。 周围的同学,家附近的同龄人, 那些和沐依依差不多大的孩子看在沐依依的眼里,逐渐失去了人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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