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每天都来周韵仪的院子,悉心求教。 奚瞳在天庭那些年,每年元夕还有天帝寿辰时,他们这些仙君仙娥也都要排演节目,一些简单的舞蹈动作奚瞳是会的,而且她身子本就柔韧,便省了许多打基础的枯燥步骤。加之周韵仪教的很尽心,奚瞳也渐渐从跳舞这件事里咂么出乐趣来。 赵臻下朝之后,要同她一道吃晚饭,还要拘着她,同他一道读书。 奚瞳其实也尝试着读过赵臻书房里的典籍,可他这人无趣的很,除了她早就读过的诸子百家,其他的书都实在是太阴间了一些,比如《古刑论》、《九族罪案》等等。 所以每日赵臻读书的时候,奚瞳要么是吃零食,要么就是发呆,最近一个月,她都整整胖了三斤了。 可自打跟周韵仪学了跳舞,她便也有了事做,就是在脑海里反复练习舞蹈动作,有时候控制不住,手脚也会不自觉跟着脑子动一动。 前两天学拈花腕子舞的时候,周韵仪同她说,这舞的关键是舒展和娇俏,舒展是指手臂和身形,而娇俏除了指尖的精细动作,还要搭配眼神,要娇媚、要撩人。 周韵仪本就貌美,一套动作下来,莫说男子,奚瞳觉得就连她都要动心了。 当天晚上,奚瞳忍不住一遍遍在脑子里描摹着周韵仪的舞姿和神态。 或许是想入了迷,渐渐地,她的上半身也开始舞动,练习周韵仪教给她的动作和眼神。 “你在做什么?!” 奚瞳的自娱自乐很快被与她相对而坐的赵臻打断,他声音里有怒气,奚瞳不禁停下来看向他。 “我……我在……” 或许是秋老虎太猛,天气仍有余热,赵臻的面颊隐隐有些红晕,鼻尖也有星点细汗渗出来,可他的眼睛却像是燃起了焚天灭地的火。 “谁教你的!谁教你这样的狐媚手段?!” 说罢,他拿起手边一直把玩着的玉核桃朝奚瞳扔了过去,正巧击中她的鼻根。 玉核桃不大,赵臻也没有用全力,可鼻根是人面部的脆弱之处,奚瞳的眼泪登时就被打了出来。 疼痛和委屈一股脑涌上她的心头,可还没等她发作,赵臻便起身将她拦腰抱起来。 奚瞳生着气,一路扑腾着:“你放开我!我不要你抱!我自己练舞玩儿,又没招惹你!你凭什么打我?!” 赵臻的脸上浮现一丝无措,他方才不是故意的,他摔核桃的时候,本来是想往她怀里摔的,但抬手的时候,袖子被书案扯了一下,力道变了方向,这才打到了奚瞳脸上去。她掉眼泪的那一刻,他的心也不自觉揪起来,也是一阵生疼。 赵臻将奚瞳放到书房屏风后的短榻上,又从旁边的小橱子里拿出玉露膏,用指腹剜了一点,敷到她发红的鼻根上,轻轻给她揉着。 奚瞳扑簌簌掉着眼泪,方才是疼痛多些,现在则尽是委屈和气恼了:“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你算什么东西?!” 这话若让旁人听了,定会觉得奚瞳是活腻了,哪有人敢对着当朝太傅叫嚣“你算什么东西”的。 可赵臻却没有反驳,只轻轻吹着她的伤处:“还疼吗?” 奚瞳的眼泪渐渐停了,但头撇向一边,不让赵臻碰,也不看他。 赵臻叹了口气,方才奚瞳说她在“练舞”,他便知道这狗屁舞蹈,大致是那周二小姐教她的。 赵臻有些后悔,那日急于给周韵仪一个说法,才说要请她教授奚瞳跳舞,可他怎么会愿意奚瞳学舞呢…… 如今的世道,女子学舞,无非就是为了取悦男子,以让自己的处境不那么艰难。可是奚瞳,只要好好呆在他身边就好,哪里需要取悦别的什么人。 方才书案边,奚瞳仅仅几个克制的动作、柔媚的眼神,就险些让他自持不能。他怎么能允许,别人看到这样的奚瞳。 赵臻伸出一只手,捧上奚瞳的脸颊,迫她看向自己:“以后不许去跟周韵仪学舞了。” 这话在奚瞳听来,是赵臻在限制她的自由,她当然不服:“凭什么?!” 奚瞳的逆反也让赵臻有了火气:“就凭她教你的是勾引男人的手段,是女子最下贱的姿态!” “才不是!”奚瞳出言反驳:“看的人心脏,所以看什么都脏!在我们那里,跳舞就是为了强健体魄,就是为了让跳的人、看的人都能欣赏到舞姿的美!我们才没你那么龌龊!” “我龌龊?!”赵臻简直要被这小丫头气死了:“我若是龌龊,你就不会有胆量在这里与我叫嚣!你这副自以为是的筋骨早就不知道在我身/下婉转承欢几百回了!” “你……”奚瞳没想到赵臻会同她说这样露骨的话,一时怒也不是,收也不是,只能红着一张脸,哽在那里,生着闷气。 赵臻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直白难听了,默然许久,他终是软了态度,开口道:“你们那里……是指长秦?” 奚瞳说的其实是天庭,但显然不能这么解释,她便应了一声:“嗯。” 赵臻叹息:“看来你很喜欢长秦。” 奚瞳没有否认,那是她的故土,即便那是个很弱小的国家,即便她的父王是个很无能的君主。但那是她初次为人之地,而且,那里有赵臻…… “但是奚瞳,大盈与长秦不同。”赵臻肃然道:“大盈皇权羸弱,世家并起,党争不断,政令紊乱,天灾频频,诸如此类,造就了如今真正的乱世。你不知道在这样的世道里,男子会幻化成怎样的野兽,他们没有道德,没有底线,不忠于任何信仰,更不忠于任何人,他们只忠于自己的欲望。所以杀戮、奸/淫,抢掠,甚至吃人,在这片土地上从不罕见。美在这里不是让人欣赏的,美,只能是欲望的猎物。奚瞳,我不允许你成为猎物。” 奚瞳看着赵臻,他的目光诚恳,奚瞳的怒气消了大半:“可是我真的很想学跳舞。之前你看书的时候,我都没有事情做,很是无聊,可自从韵仪教我跳舞,我就能趁你读书的时候想一想那些舞步和音律,时辰也不那么枯燥了。” 赵臻蹙眉:“ 陪着我,无聊吗?” 奚瞳彻底无语,她认真的看着赵臻,坦诚道:“很无聊。我吃零食都吃胖了。” 赵臻打量她一圈,哪里胖了,依旧纤细,一把就能提溜起来,还要更胖些才好。 奚瞳趁势开口:“所以,我可不可以……” “可以继续学舞。”赵臻打断奚瞳:“但你要答应我,只跳与我一人看。” “啊?” 奚瞳心想她不是要说这个的,而且她心里有一丝异样升起,这话说的,也太暧昧了一些…… “我……我自己关起门来跳,不给……不给你们任何人看。”奚瞳抻着脖子说。 “看来是不疼了。”赵臻站起来,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此后,你每七天与我舞一曲,既然要学,就要学精,我来考较你。” 赵臻转身走向书案,身后奚瞳莫名其妙:“赵臻你讲不讲道理?!”
第38章 周府, 祠堂。 周正、周演、周潮父子三人在给祖宗牌位上香。 周家香火已经延续两百多年,祖上是行脚的商人,后人读了书, 一代一代从边疆走到了京城, 周正的父亲通过定品做了朝廷的小官, 结识了赵臻的祖父。 本来指望两家交好,赵家能提携周家一番, 可是赵家偏偏生了些不懂变通的硬骨头, 为了所谓的文人风骨, 全然不要兄弟情义。这样的门风,招来祸事,又怨得了谁呢? 周正从不后悔自己在赵氏灭门惨案之中的站队, 若没有他的审时度势, 周家非但不会如今日这般富贵滔天,很可能还会被赵家连累。 无论何时,对于男儿来说, 将家族的荣辱放到首要的位置上, 都是无可厚非之事。 若说这件事里他唯一一点遗憾, 就是出于对天机山道门的忌惮, 放过了赵臻。他若知道赵臻在族亲皆死的境况之下仍然敢孤身回京,仍然敢走到先帝身边, 卑躬屈膝, 蓄意讨好……他绝不会有那一念之仁。 父子三人走出祠堂, 往议事厅走。 周潮走在后头,仔细环顾了供奉祖先英灵之地, 他做黄门侍郎前,是没有资格踏入这里的。 世家祠堂大都是差不多的布置, 画像,牌位、檀香炉、长明灯…… 可周家祠堂却有独到之处——在享堂的旁边,有个被铁链紧锁的小屋,门上的大铁锁和门口的梁柱上,密密麻麻贴满了黄色的道符。 周潮听他娘亲说过,这个小门里,也是一堆牌位,只是牌位上没有名字。 姨娘是后宅妇人,自然不知牌位是谁的,周潮却清楚得很,那是赵家人的牌位。周正嘴上说着“无毒不丈夫”,可背地里不知道多么恐惧,否则怎么会妄图用道法将赵家人的魂魄都困在此处,祈求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周潮的嘴角扬起讥讽的笑,先帝真是昏庸到了极致,否则周正这样的奸邪小人怎会走到如今的高位上去。不过也好,或许上天这样安排,就是为了给他周潮一个出头之日。 这一天他等来了,周家是生是灭,已经无所谓了。 父子三人来到议事厅,依次坐到了楠木椅子上。 周正面色很是凝重:“潮儿,三贤郡那桩案子,你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三贤郡那个“烹小鲜”,周正早就知道,把持这桩生意的,是他麾下之人,这么多年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因为烹小鲜的东家孝敬了周家不少银钱,也帮着处理了几条人命。 三贤郡的郡守向来是个怕是的,去年这郡守告老致仕,换了新人上去。周正再三嘱咐烹小鲜的人,不能再做人命买卖,烹小鲜也确实收敛不少,可没想到金盆洗手尚未干净,就让这新郡守捅到了廷尉监。 周潮故作沉重:“我去廷尉监打听了,张逑查出来九姓门户,孙、严、陶、吕、曹、袁、史、于、卞。除了曹家,可都是父亲的人啊。” 周正放在茶几上的手握起了拳头:“三贤郡守的来路查明白了吗?” 周潮点头:“欧阳凛,燧地人士,好读书,但出身不好,入仕无门,赵臻年少时随白鹭山人云游至燧地时,与之结识,去年不声不响,将他提拔做了三贤郡守。知遇之恩啊,欧阳凛如今也算结草衔环了。” 周正脖子上的青筋越来越紧:“赵臻那边,是什么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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