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在高台上流血的,不是赵臻的敌手, 而是他的心腹之臣——陆忧。 五十道鞭刑才到一半, 陆忧的脊梁上已经没有好皮肉了。 “大逆、通/奸之罪不能认,但可以把受贿之罪定得重些,陆大人若想保住官位, 只能用身体受刑来换, 受刑越重, 悠悠之口越好堵。” 这是那日奚瞳的建议, 廷尉监张逑茅塞顿开,这样一来, 既能转移视线, 还能让别人觉得赵臻秉公执法, 不包庇自己人。 “陆大人本不必受这样重的责罚,可太傅大人用人严苛, 对其委任之重,责罚之深”, 这种感觉一旦在群臣心中形成,便会减轻他们对陆忧的苛责,同时增加赵臻此人的政治魅力。 鞭刑五十是众人商定之后的结果,根据廷尉监之前在册的犯例,受鞭刑的犯人,若体格不怎么好,五十道鞭子就是生死之间一条线,这般量刑,足可见陆忧认罪的诚意,也足可见赵臻御下之严格。 陆忧提前吃了赵臻给他的保命丹药,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鞭刑这样疼,打到身上,皮肉就像爆开了一般,身上是炽烈的剧痛。 鞭刑到了最后,他面布冷汗,唇颊惨白,硬撑着最后一口气,道了最后一句“微臣知罪”,便彻底晕厥过去。 这出“苦肉计”演到这里,许多之前气愤难当的纯臣已经心有动摇。 陆府收受的贿赂已经全部退回各府,陆忧的妾室承桑绿绮终身幽禁在陆府偏院,陆珏和陆憧父子被贬黜回虹州,一生不得入京。陆忧更是活生生挨了这样一顿打,不卧床两三个月怕是好不了。 先前在赵周之争中犹豫不决的许多朝臣,此时纷纷在想,陆忧做这个司隶校尉固然严苛,但只要做事谨慎些,他便不会找他们麻烦。换了周党的人,难道会比陆忧更好吗?他日周党压过赵臻,他们的人犯了错,周正会如赵臻这般,惩戒犯错的下属吗? 大家似乎有了答案,所以当陆忧晕厥在地,周党借势大呼他德不配位,司隶校尉应当换人时,许多朝臣便出来为陆忧求情。 双方僵持不下,赵臻才开了口:“自先帝明文诏书许赵某辅政之权,周大人便心存疑虑,当中因由,赵某省得。昔日我父亲开罪先帝,被灭三族,周大人是出了力的,自然对我多有提防,怕我怀恨在心,公报私仇。但请周大人放心,赵某绝不会将私恨放于国事之前。如今天灾刚过,大盈国库不足,百废待兴,赵某愿与周大人同心戮力,襄助陛下,共振朝纲。陆忧如今尚未娶妻,周二姑娘云英未嫁,正值妙龄。赵某有意撮合他们二人,若周大人不弃,赵某便向陛下和太后请旨,可好?” 赵臻这话说得已然露骨,他已经挑明了赵家灭族跟周正脱不了关系,而且他也没有否认他对周正心怀大恨,只是他身为辅政大臣,愿意退一步,将个人恩怨放在国政之后。甚至愿意让自己的心腹跟周家联姻,以让周正安心。 周党还在惶惶不知所以,昭阳王高澜已经看向赵臻,唇角不禁勾起来,今日种种,赵臻要争取的,不过就是纯臣的偏向。他最后这番话说得,堪称坦荡,很难不让见惯了蝇营狗苟的大臣们动心啊。这一局,终究还是赵臻赢了。 感受到注视,赵臻也朝他望过来,他同样报以浅笑,似乎在说“承让”。 朝会散去,赵臻从大朝晖殿出来时,被高澜拦住。 “此举胜负已分,昭阳王有何指教?”赵臻道。 高澜却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当日奚瞳在我府上,我瞧着她的簪子已经有了锈痕,釉彩也斑驳了。她曾在中秋宫宴上为我解围,自然算是我的朋友,新年刚过,这是我给她的新春贺礼,劳驾太傅代为转交。” 赵臻的双眸很快冷了下来:“一别经年,我竟不知,昭阳王还有这等癖好,喜欢染指……别人的女人。” “呵……”高澜轻笑:“你的女人?赵臻,奚瞳非妻非妾,非奴非婢,她是你的女人吗?” 赵臻眸底浮上狠戾,但语气仍是克制:“我与奚瞳,自有章程,不劳昭阳王费心。” “是吗?”高澜走进赵臻两步,将锦盒放到他的手中:“本王拭目以待,端看太傅大人给她什么身份,也看看你,到底是选江山、还是选美人。” 高澜离开,赵臻握着锦盒手指节泛白。 回府之时,赵臻经过坊市,在京城最好的首饰店里,他逡巡几遭,为奚瞳选了二十几件首饰,光簪子就十几根。 首饰店老板笑弯了眼,赠送了他一条坠了羊脂玉的腰绦,并将他列位该店至尊客官,以后再来,纵享九折优惠。 赵臻回府的时候,奚瞳正伏案写字,今日她穿了一件浅碧城的衣衫,这让赵臻觉得亲切。天机山上,他的道袍也是这样的颜色制式,山上的岁月是他一生当中最为快乐的时光,奚瞳这样打扮,让他几近迷离,恍惚觉得那些岁月里本也是有她的。 奚瞳此时姿容挺拔,神采秀彻。赵臻凑近,坐到她身侧,垂眸看去,奚瞳的字骨隽秀无方。 “在写什么?”赵臻问。 “《南华真经》。”奚瞳笔锋未停:“韵仪和陆忧的事就要定下了,我没有什么能送她的,手抄一册《南华真经》,算是心意。” “送礼抄佛经的多些,你怎么抄道经?你信道?”赵臻的手揽上她的腰。 奚瞳感受到赵臻的亲近,脸颊热了热,但还是努力专注在抄写之上。倒也谈不上信不信,天庭都是修道之人,她这算是干一行爱一行。 见奚瞳不说话,赵臻觉得她又在冷落自己,他此刻拥着她,闻着她身上的皂角香,又被她的淡漠激了,他的喉结忍不住滚了一滚。 奚瞳感受到赵臻抱她更紧了些,现下书房暖炉烧得旺,她心头的羞赧渐浓,周身忍不住烧起火来,她用胳膊肘顶了顶赵臻的胸膛:“赵臻,我热。” 赵臻岿然不动,他余光瞥见她发髻上的铃兰簪子,更是气恼,都斑驳成这样了,还戴着,真不知送她簪子的那人究竟有什么好。 赵臻又想起方才高澜那副膈应人的嘴脸,伸手便将奚瞳的簪子拿了下来。 青丝如瀑,泻落一地。 “赵臻你……”奚瞳条件反射地想要拢住自己的头发,可她刚一抬手,便被赵臻一个猛力拉进怀里,痴吻起来。 奚瞳顾不得自己长发散落,只仓促回应着赵臻。 吻至一半,赵臻将她松开,轻笑一声:“已经吻过几次了,怎么还这样笨拙。” “我没有!”奚瞳反驳。 “呵……没有,那你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说罢,他又欺上来。 奚瞳觉得自己意识迷离,如在云端,也能感受到赵臻体温的蒸腾,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努力挣脱赵臻的禁锢:“赵……赵臻,我们回内室,回内室好不好。” 赵臻却道:“累了,不想动弹,就在这儿吧。” 奚瞳瞠目结舌,这是人话吗?咱们就是说你要是不想动弹,不如就不要做这种事…… 可赵臻根本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他轻轻掀起她的裙裾,又是一场绵长氤氲的云雨。 奚瞳简直想哭,她活了五百一十九年,十九年做公主,五百年做仙女,品德一向很高贵,可此时却以这样的方式同一个男子做着亲密无间的事。 若有人经过,远远看来,桌案之上,两人似只是情浓,彼此拥吻,可桌案之下的隐秘之处,两人却彼此交融,难舍难分。 奚瞳看一眼桌上的《南华真经》,心头委屈更甚,心说修道信道虽只是她职业需要,可在《南华真经》跟前做这种事,也太不尊重她的职业了吧…… 奚瞳眼睫上缀着泪花,终是瘫软在赵臻怀里。 赵臻微微喘息着,盯着怀里的人:“怎得又掉眼泪了?奚瞳,跟我欢好……你就这般不情愿吗?” 赵臻的语气与其说责怪,不如说是难以掩饰的落寞和失望,奚瞳抬眸,盯住他的眼睛,泪痕未干,但她笃定:“我没有不情愿。” “那为什么哭?” 奚瞳垂眸,食髓知味的何止赵臻,她也喜欢赵臻的,喜欢他不由分说却柔情万分的亲吻,喜欢他野欲滔天但仍满是耐心的依偎和探究…… “赵臻。”奚瞳开口:“我这一生,快乐的时光实在很少,拥有了什么,很快便失去,就像从未抓住过一样。” 奚瞳没有说谎。 她在长秦时,身为女儿,她渴望父母之爱,但父亲沉迷酒色、母亲一心宫斗;身为女子,她渴望一份相知,但云序同她,虽是友人,却也终究隔了君臣身份;身为公主,她渴望王朝兴旺长久,但长秦亡国,她只能自刎相殉。 与她纠缠不休的只有赵臻,那时的赵臻,还有如今的赵臻。 赵臻将她拥在怀里:“你有我了。” 奚瞳看了赵臻一眼,她知道赵臻此刻是真心的,所以她没有反驳,她愿意和赵臻只争朝夕。 赵臻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将里头的东西倒在桌子上。 “这是……”奚瞳看着琳琅满目的首饰,不禁咋舌。 “我不喜欢你戴别人送的东西。”赵臻将簪子一个个摆正:“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子的,金玉银木,碧玉翠珠,我都买了回来,反正你戴什么都好看。” 奚瞳无奈:“你怎么这么霸道?” “这算什么霸道?我若戴着其他女子送我的冠饰,你难道会高兴? 奚瞳被他说服了,她伸手挑了一个木身珍珠簪,递到赵臻手里。 赵臻先是愣了愣,继而接过来,笨拙地用手在她的脑袋上挽一个发髻,然后将簪子插了上去。 奚瞳抬手摸一摸,不禁失笑:“鸡窝一样。” 赵臻没有丝毫惭愧:“日后总会熟能生巧。” 奚瞳将剩下的簪子重新装回荷包:“拿去退掉。我又不是成坨的冬菇,哪有这么多脑袋。” “我……”赵臻想要反驳,但看到奚瞳蛾眉微横,便哑了火:“知道了。我去退。” 奚瞳满意一笑,继而又想起什么,红着脸想要起身,整理一下衣衫和座下的蒲团,可双腿一软,没有站稳,又跌倒在赵臻怀里。 赵臻见她这般,不禁又起心动念,一把将她抱起来。 “赵臻!”奚瞳低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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