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他的目盲竟被治好,最后不得善终,无法回归神位。 这一次……应该不会出现意外了吧? 意外若多了,说是命运也不为过。 陆危执剑飞身上前,他没有丝毫犹豫,将束缚暝暝身体的——长宵国大将军的最后一副盔甲击碎。 骤然间,暝暝睁开迷茫的眼,她感觉束缚自己的锁链尽数消散,原本被剥夺的感知也逐渐清晰。 她最先闻到的是陆危的味道。 她迷茫着扭过头去,一双温柔与残暴交加的眸子出现在陆危眼前。 他是如此清晰地看着她,身体的每一道轮廓、每一处细节都收入眼中。 暝暝站立在四散的盔甲中央,她静静看着陆危,睁大着自己的眼睛,似乎要落下泪来。 在她漫长的年岁里,有很多人爱她恋她信仰她,但他们所爱——只是那副人类躯壳。 善良的、神圣的、无私的“人”,而不是这冰冷残暴欲望无度的蛇身。 零星有几人爱过她,亲情友情爱情……但他们是人,所以都死了。 许久,暝暝很轻的声音传来:“对不起,连你最后一件东西都毁了。” 陆危一把将她拉进怀中,执剑仰头看向那天道。 面对脩蛇,她下手不留情面,但到了诸神面前,怎么一点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了? 真是矛盾,分明是毁灭世界的魔种却数次挽救人类于危难之中,而生来就要护佑此界安宁的神尊却将这魔种护在身后。 天界之上,诸神震惊,神尊的历劫再一次被打破,而且都是同一人将之破坏。 也只有她有这样的能力能打破这既定的命运,在永生永世的黑暗中为他挣得一线光明。 “为何?”面对即将落下的狂风骤雷与无数毁灭性的法术,陆危扭头问暝暝。 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能将一条蛇变成这样呢?从始至终,她都是在保护着人类。 “有什么为何?”暝暝动了动身子,她从许久的愣神中恢复过来。 她不想打破盔甲只是她自己不想,若陆危打破了,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 这本来就是他的东西。 这目盲之疾天下无二,她拿回了之前的记忆,又如何不记得他就是他? 她不可能就这么被天界杀了,再悲悯人世,她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生命。 当自己性命受到威胁时,她会做什么,可就全凭她的本能了。 她断不可能让自己再次落到那境地去。 于是,那道连接天界的光柱开始鼓动,似乎在孕育着什么巨兽。 暝暝现出原形,长大的蛇口将天界诸神合力布下的阵法撞破,无数致命的法术都被她吞入口中。 究竟是谁给他们的错觉,让他们觉得她会被那些神明杀了? 天界战神燕山月借阵法之力都不敌的脩蛇最后可是在身中蛇毒的青冥公主手下伏诛。 若说比肩神明的力量,她早就有了。 从始至终,她不求力量,不求生死,只求束缚而已。 为何还要这样拦着她? 蛇尾不留情面地将光柱拍碎,暝暝卷起陆危,直接飞上天际。 她这一瞬间的气势,比真正的天界神龙更加浩然庞大。 现在天界那些神明未曾参与当初那场与脩蛇的大战,他们不知那生死相搏的双方究竟有着怎样可怕的力量。 诸神无阻,万物尽灭—— 暝暝卷着陆危在所有人惊惧的目光下,朝荒夜原遁去。 在离开问天城的前一刻,暝暝看向坐在主位的沈付与兰夫人,回答了陆危最后一个问题。 “你都去过我心里头了,怎么还问这样的问题。” 她想为人,自然是因为—— “我有母亲的呀。” 暝暝话音刚落,兰夫人就趁着这一片混乱,将暝暝赠给她的那柄匕首送入了沈付胸膛。
第39章 第三十九口 暝暝卷着陆危往远处飞, 她看着逐渐显出轮廓的荒夜原,朝那里坠了下去。 力抗诸神,她消耗了大量能量,她本不想起这样无谓的冲突。 在荒夜原里寻了处山洞, 暝暝带着陆危降落, 而后重新化作人形, 靠在了他的身上。 待混乱结束,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顺带将陆危也带了过来。 为什么要带他, 是下意识将他当成自己的食物了吗? 暝暝有些昏昏欲睡,她抬眸看着陆危,耗费了些法力为他摆了一个传送阵法。 “他们应当觉得你是被我掳走的。”暝暝让陆危先离开, “你先回去。” 陆危一手按着躁动的战神剑,一面侧过头看她:“你到现在还赶我走?” “人类皆痛恨妖族, 尤其是蛇,天界要杀我, 定是不死不休, 你要与我一道被天界追杀?”暝暝歪头问他。 她不理解,自己分明是担忧他的性命,怎么就成了她赶走他? “去吧,他们暂时进不来荒夜原,我先歇着睡会儿。”暝暝将脑袋埋在自己屈起的双膝之间,她困极了。 陆危反手将她拥进自己怀里, 他将暝暝造出的传送阵法击碎了。 “我不会离开。”他说。 暝暝的肩膀颤了颤, 她有些无奈,闷闷的声音传来:“你在等我把你吃了吗?” 陆危死死拽着她的手。 暝暝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她困极了,之前好不容易积蓄起的力量早已耗尽。 陆危见她沉沉睡去, 也有些无奈了,他知晓自己能在梦中见到她,于是也闭上了眼。 他们在梦中的那片麦田旁相遇。 暝暝站立在白梅树下的三块墓碑旁。 她穿着宽大的袖袍,拢着袖子,定睛看着陆危。 “他没留下来什么东西,最后的那副盔甲也被天界的人收走了,我没办法给他立碑。”暝暝说。 “回到原身之后,我就知道你是他,生着一样的眉眼,还有一样的先天之疾。” “有些抱歉,我又治好了你的眼睛,但跟着我,总归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暝暝冷静地对陆危说,却还是在拒绝着他。 陆危并未离开,只是大步走向她,倾身将她拉进怀中。 他低眸,狠狠咬了一下她的唇,岔开了话题:“你从未对我说过你的事情。” “你若不问,我可都要忘了。”暝暝走到第一块墓碑前。 这是玄凰的墓碑。 “这段故事里有我吗?” “没有。”暝暝回答。 在她漫长的年岁里,就算是陆危的两世也不过占据了她生命的很短一段时间。 她的灵智生在人类刚有文明的蛮荒时期。 —— 蛇是会冬眠的,暝暝在冬季也会睡去。 她在一株干枯的老树上寻了处温暖的洞穴,盘了进去。 这一年人类采伐山上的树木去建造他们的房屋,暝暝所栖身的老树没有人要,但也被推倒下来。 老树骨碌碌从山上滚了下来,僵硬着盘成一团的暝暝也滚进了雪地里。 她还沉睡着,直到雪地的尽头出现一串脚印,一位穿着厚厚棉衣的小男孩跑了过来,被硬邦邦的暝暝绊倒。 “哎哟——”他叫唤了一声。 他发红的手把暝暝抱了起来。 这是一条蛇。 善良的男孩把暝暝揣进怀里,很快跑回了家。 暝暝在他的怀里苏醒,唤醒她的是食物的味道。 揣着她的这个小男孩,很香很香,她在山里时会捕猎比自己大上很多倍的食物,先用身体缠绕上它们的脖颈,而后死死绞紧,剥夺它们的呼吸。 那些庞大的猎物在她身体下逐渐失去生命,她会挑剔地撕咬下它们身上最好吃的那一部分,然后继续去寻觅下一个猎物。 这个小男孩也一样,这还是暝暝第一次见人类,她长居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若不是这次意外,她不会与人类相遇。 但是,暝暝从不在冬季进食,从冬季到早春是很多猎物繁殖的时候,她若是冬季时巡猎,来年就没那么多食物了。 为了压制自己在冬季萌发的食欲,她选择在冬季入睡,而并非是渡不过这隆冬。 暝暝收回了自己的利齿,继续窝在男孩的怀里,好奇地朝外探头。 她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冬季,那刺目的白有些晃眼,她又睡了过去。 再次苏醒,她是被暖融融的炉火烘醒的,屋内的炉炕燃着火,男孩将她放在桌上的小竹篮里,托腮认真看着她。 竹篮里铺着小碎花的布,温暖柔和,和暝暝自己常居住的冰冷洞穴不一样。 周遭温暖起来,暝暝身体灵便许多,支起身子,发出“嘶嘶”的声音,她的姿态警惕,很难想象在山里的时候,她就是靠着这样一副细瘦的身子,捕猎了那么多猛兽。 男孩见她醒来,惊喜得直喊娘,屋外,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她是一位很普通的中年女人,身材不算高大,但肩臂处都有坚实的肌肉,小腿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腰间围着一块防水的兽皮。 “玄商,你又捡了点什么东西回来?”玄凰将手上沾着的血水胡乱在围裙上擦了擦,就走了过来。 她提起“嘶嘶”叫着的暝暝,一面训斥玄商:“这是蛇。” 暝暝有丰富的好奇心,她观察着这个成年雌性与幼年雄性的对话,母子俩呜呜渣渣说了许多,暝暝一句也没听懂。 但她天资聪颖,能看出这高大的雌性生物对自己抱有忌惮,但很奇怪,她对自己没有要置之死地的敌意。 那个小一点的雄性幼崽更是天真,竟然想要帮助她。 暝暝在山里游荡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样神奇的生物,她所遇见的所有同类妖兽都不会像他们这样交流,他们有自己的沟通体系,也有一种她难以理解的——像是空气般毫无实体却又分明流淌在两个生物之间的东西,这种看不见的系带将这两个生物紧紧联系在一起,就像是她曾经嗅到过兽类交流的声音、气味、信息素。 暝暝在捕猎的时候也会学习其他种族交流的媒介来接近自己的猎物。 于是她也学起玄商的声音,她发声标准,一声几乎一模一样的“阿娘”从她口中吐出。 她是雌性,声音细细软软的,听来也有些可爱。 这两个字说出,玄商和母亲齐齐愣住。 玄商挠挠头惊讶道:“这蛇妖还会学人说话哩!” 上古时期,人类与妖族之间的界限还没那么分明,偶尔也有刚生灵智的妖族混入人类的村庄,所以这两母子并不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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