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我是注定的结局。” 这也是后来她在神妖大战中与脩蛇无数次交手却也没有表明自己身份的原因。 本就殊途,何必相认? 他们的因果应该在最后脩蛇赠给她的最后一份食物中了解。 他不过是她的学生而已。 她一向是记不住自己教了什么人, 苍梧有绵延千万里的桃林,谁又会独独记得其中一株。 “我以白衣的形象行走世间, 直到我的食欲膨胀到压制不住, 我就回家睡觉了。” “脩蛇给我的那枚糕点太好吃了,我一觉也不知睡到了什么时候,可能有几千几万年吧。” “等我苏醒的时候,妖族与人类的矛盾已经来了无法弥合的程度,此界各地都在爆发战争。” “就在这满世界的喧嚣里,我见到了我的第二位母亲, 因为她我有了人形。” —— 曾经暝暝与玄凰、玄商生活的小村庄经历沧海桑田的变幻, 这里已变为湖泊,唯有湖泊中央的一株上万年的白梅树还在静静盛放。 树下有许多墓碑, 自玄凰始,这里是玄凰玄商一脉死后埋藏之地。 玄商的妻子姓名为青月, 后来,“青”这个姓氏便流传下去,未曾断绝。 此时,一艘大船在通往祖陵的湖面上航行,有一人立于船头,长长的华贵裙摆被风扬起。 “王上,当真要举行祭祀吗?所谓白衣不过是一个传说,您现在也有相信传说了吗?” “妖族逼迫得紧,我们的国土正在一点点被蚕食,在长宵国的身后没有任何盟友。” “盟友,听说邻国的国主想要求娶您,若是您应允……他必会出手相助,与国主您一道抵抗妖族,到时我们长宵与他联合,成为更大更强盛的国家,抵御妖族也更有底气。” “求娶我,然后等着我将整个长宵国拱手奉上吗?你忘了是我给你取下奴隶枷锁的吗?” “所有人族国度里,只有长宵国没有奴隶,这里不知道收容了多少从其他人族国家逃来的奴仆——他们与所谓的王公贵族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母亲的孩子。” “长宵国的存在触及那些国主的利益,他们自然不愿伸出援手,与我成婚似乎是更快捷的手段。” “被其他国家蚕食,整个长宵国就成了他们的奴隶。” 青离迈步走向大船的前端,她分明是一个彻底的凡人,此时却望着这片沉默了不知多少年的绵延山脉说: “这里是白衣的家乡,我愿意以鲜血为祭,奉上我的性命去追求这虚无缥缈的传说。” “王上!”青离身后的臣民齐齐朝她跪下,以示尊敬。 青离现在的身份自然与他们不一样,若是选择与现在的其他人族国家联盟,她依旧是那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 只有被她护在身后的这些臣民会再次沦为没有尊严的奴隶。 以一己之力废除了奴隶这一身份,并且坚持了这么多年,长宵国已成为人类联盟中的异类。 其他所有国家都希望长宵消失,被妖族践踏,又或者是被人族吞并。 总之,这样妄图挑战这绵延上千年制度的国家,本就不该存在。 大船航行时,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船底之下,有一条连绵的水线蜿蜒而过。 刚苏醒不久的暝暝出来觅食,一出来就见到了这样的场景。 站立在船头的青离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她是……玄商的后代,模样与当年越过田野奔跑来抱住玄商死去身躯的姑娘有几分想象。 一觉就这么多年,暝暝对外界很是陌生,但她偷偷潜入大船底仓的厨房,偷吃了好些东西,觉得人类的厨艺也有所进步。 暝暝酒饱饭足后,大船也靠了岸。 暝暝从水里探出头去,看到当初玄凰与玄商的墓碑都保存得完好,这什么长宵国的国主果然是他们的后代。 在这样的时代,所谓祭祀总是与献祭脱不开联系,其他国家祭天告慰神明时会用人牲。 长宵国召唤白衣的祭祀仪式中,也离不开献祭,这是古时候传下来的规矩,有神性的色彩,没人敢违背。 青离也遵循了这样的旧俗,但她没有选择献上奴隶的生命,她选择自己走上祭坛。 在无人的祭台之上,她站在白梅树下,割开自己手腕,鲜血如雨流淌而下。 长宵国究竟是来到了怎样绝望的境地,才让她连鬼神之说也相信了? 在鲜血流淌时,青离站在墓碑前,对着已经死去的亲人说出自己内心的秘密。 “我该如何呢?”青离跪在墓碑前,轻声说,“真的要将长宵国拱手让人吗?被吞并国家里的国民只会被奴役,不止是他们,这一代……下一代,他们不会再有未来, 青离抬头,对着虚空自言自语:“当年的白衣也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几千年了再没人见过她的身影,传说她是一位善良悲悯的女子,若她得知自己的故乡即将遭受这样的大难,会出来帮助我们吗?” 青离此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当初暝暝确实帮助了人类许多,只手便能将即将吞没城池的山石给震退回去。 暝暝听着青离说的所有话,兀自开始思考,当年即将被山石毁去的城池……也是玄凰后代所在的地方。 她有意无意地一直在守护着她的后人,如果他们的后人都死光了,这片土地便不再会有他们的亲人前来祭拜了,那该多孤单。 可她是妖啊,他们会信任自己吗? 暝暝在树冠的浓密处探出脑袋,她只思考片刻便得出了答案,她要帮助青离,若是青离不接受她就离开。 “我不食人。”瞬息之间青黑色的巨蛇从白梅树上爬了下来,她的尾巴一卷,便将青离的伤治好了。 这位王上看到暝暝竟然没有被吓得尖叫,她安静地看着暝暝说道:“妖族果然入侵了这里。” 她拔出腰环着的佩剑,毅然决然朝暝暝走去,显然是准备守护这片祖先的故土。 但下一瞬暝暝道:“我是你要找的白衣。” 青离笑:“妖族狡诈。” “当年我是妖,现在我还是妖。”暝暝的身躯盘在玄凰的墓碑上,安静地述说自己的目的, “我与你的先祖……有些渊源。” “我睡了几千年,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你祈求我降临,我正好听到了,我就出现在你面前。” 暝暝的蛇信子嘶嘶吐着。 暝暝的身形微动,跳到青离面前幻化出自己之前伪装的白袍,与庙堂里的塑像一模一样, 青离怔然望着她,无法相信人类虔诚信仰那么多年的、近乎神明的人物竟然是一条蛇。 在目前人类的认知中,还没能化形的妖族大多法力低下,而当年的白衣分明如此强大。 暝暝刚睡醒的时候注意力很是集中,也没困得迷迷糊糊,她很快将自己的来历告诉了青离,并且表达自己想要帮助她。 青离从震惊中冷静下来,思考许久,她答应了暝暝对她的帮助。 对于人类来说与妖族合作简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在青离看来,与其让自己国家的后代被他人奴役,不如去谋求这一点微乎其微的希望。 暝暝并不十分通晓人间事,她沉睡几千年,人间规矩也早已换了几遭。 青离答应与她合作之后,趁着祭拜先祖的几天时间教会了她人间道理,并且告诉她应当有个人身。 当初身披白袍的伪装早已过时,随时可能会被发现。 “人身?”暝暝歪头好奇,“那有些丑,生着多余的四肢,还会阻碍行动。” 她懒洋洋地趴在青离房间的软榻上,表示此事的艰难。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青离也发现暝暝的性子更像纯真的孩童,她的思考逻辑更像一只纯正的野兽。 于是青离微笑地耐心对暝暝解释:“你要在我长宵国掌权,必须要名正言顺,理由我自然想好了,我就声称我回朱卷祭拜先祖之时梦见先人白衣,有感而孕,然后便有了你,只是要委屈你这段时日当我的孩子了。” “孩子?”暝暝再次接触了这个久违的词汇,她想到了玄商与玄凰。 亲情是维系人类关系的一种重要情感,以前暝暝与玄商同吃的食物中就有很多亲情的味道,现在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纽带也要落到自己身上了? “母女……亲情……很重要。”暝暝定睛看着青离,“王上,你要将这根纽带放到我的身上吗?” 青离一愣,她没想到一位冷血的蛇妖竟然能在意人类的情感。 “或许没有。”一生都未曾与某一人产生爱情,更遑论生育的青离继续对暝暝解释。 “我们的关系只是骗过他人、掩盖你蛇妖身份的手段。” 暝暝点头,她盘在了青离的面前,接受了她的提议。 她从未化形过,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变为人类后会变成什么模样,她告诉青离自己需要一段时日来化形。 就这样,青离国主离开故土的时候,怀中多了一个襁褓。 她对外声称是得到了当年白衣的感召才孕育了一个孩子。 她是一个国家的王上,再加上人类对所谓仙术并不陌生,所以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并且都在期盼着小公主的诞生。 但这消息传到了他国,自然引来了许多风言风语、 有说青离早已与身份低微的贱民私相授受,这次借着祭拜先祖的名义,就是要避开外人的眼光将这个孽种生下来。 冠以逢仙白衣之名,不过是蹩脚的借口罢了,哼,白衣销声匿迹已久,也不知死了多少年了,哪里还会有什么消息。 青离带着暝暝回长宵的时候,她还在化形的过程中,一直保持着一枚蛋的形态。 看着自己保护多日的蛇蛋,恍惚间青离以为自己当真怀了一个孩子。 几日后,暝暝化形成功,以人类幼年的形态诞生。 为了不露出破绽,她十岁之前形影不离跟着青离,许多国家大事与决断都是她暗中告诉青离, 但脱离自己职责后,暝暝依旧是一位天真不谙世事的蛇妖, 青离时常感到好奇,这条蛇分明在红尘里走过了好几遭,为何还能保持这副赤诚模样?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暝暝这么多年一直想的只是如何填饱自己吃上更多的美食。 所谓的白衣济世,也不过是她模仿玄商用以消遣的手段罢了。 现在扮演一国公主,挽救整国人民于危难,这件事对她来说也很有趣,能够短暂地转移她的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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