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宿命,眼不见世间种种本就是他的天命,但每一次遇见他,暝暝都为他打破这天命。 这一回也逃不脱了吗? 在锁链遍布全身之时,陆危几乎要抱不住暝暝,他感觉到有一种冰冷刺骨的力量正在逐渐剥夺他的神智。 若被吞噬,他会成为像他们一样的存在。 不。 就在陆危即将石化ῳ*为那神明时,他的身体外包裹着的神力骤然出现裂缝。 而后,那神力寸寸剥离,他打破这禁锢,再次将落下的暝暝拉了回来。 当初他的承诺是永生永世,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松开她的手。 “这就是魔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吗?”伏纱雪幽幽叹息。 与此同时,荒夜原上空的一轮明月忽然出现裂痕。 伏纱雪冷若冰霜的面上出现一丝诧异。 一把剑从后将她穿心而过。 此时,天上的月亮落了下来,碎裂的万千辉光洒落在荒夜原孤寂的平原上。 陆悬召回了自己的战神之剑,暗杀伏纱雪后,他收了自己的剑势,慢悠悠擦拭着手中剑。 人间海屿,夜观星的人们忽然见到天上月亮消失,正愣神间,失控的海潮就朝他们吞噬过来,浸没海岸。 荒夜原内,陆危看着陆悬,竟也猜出了他的身份。 当初在幻境职中,陆悬代替了原来陆危的位置,为何? 为何他偏要暝暝将他吃下。 为何他偏偏想要成为她身边的那个人? 因为从始至终,知晓了真相的他都在嫉妒着当初的大将军能陪伴在暝暝身边。 甚至,到最后暝暝还将他吃了,从此以后,两人密不可分,融为一体。 可凭什么呢? 明明是他先遇见的她。 明明是他先将自己的一颗心送给她吃下。 可最后她性命相托相知相守的人为什么是那个普通的凡人呢? 他是脩蛇,这种嫉妒的情绪蔓延了上万年也未曾消弭。 陆危望着陆悬,他口中吐出二字:“许脩。” 许脩笑:“是我。” “当年燕山月出现,重伤暝暝,你从她的压制下寻得一丝生机,将燕山月夺舍。” 许脩把玩着手中剑,继续笑:“是。” “万年之后,暝暝苏醒,天界感应到人间还有强大妖族,还有着成神这样僭越的目的,于是他们打算借此机会消灭她。” “所以,天界便想以当年我的盔甲做陷阱,造出一枚诱骗她的玉佩,让你来引诱她结契,穿下这件盔甲,诸神好借此机会杀她。” “她成神的执念太重,连这样的花言巧语也信了去。” 许脩对陆危点头,他的猜测一点没错,只有一点他没有料到。 “本来为这件盔甲赋予神智就够了,这种事不需要麻烦神明亲自来做。” “可我——如何能接受她会被另一人抱在怀中呢?” 远离暝暝,他对她的感情就变为单纯的占有,他嫉妒所有靠近暝暝的人,就算是一副盔甲也不可以。 所以,夺舍燕山月的他自告奋勇来到人间,上演了这么一场戏码。 他到了人间,最开始只有属于陆悬的记忆,但还念着他爱着青冥,才有了后来展现出的执念。 此时,许脩话音刚落就朝陆危冲了过来,他要将陆危怀中的暝暝夺回来。 他的身后,诸神终于回过神来,这些规则的化身反应极慢。 他们齐齐落下,要先将许脩捉拿,但陆危一抬手,竟将他们全部挥出了荒夜原。 死一个神,这世上便有一条规则混乱,许脩在此大打出手,是真要将天地都毁了吗? 暝暝还未苏醒,这注定是他们二人的战斗,不死不休。 他们之间,早该有这么一场斗争了。 于是,沉入虚空的荒夜原再次燃起滔天的战火。 在这片废墟余烬上可以肆意施展法术,不用担心战争的余波影响到人间。 这里已经……破败得不能再破败了…… 梦境里的暝暝在梦中醒来,她身边的陆危已不知踪影。 她靠在白梅树下,感应到了现世里的那场斗争。 她没有选择醒来,只是旁观着这场完全属于他们二人的战争。 “该如何呢?”暝暝把玩着手中的一枝白梅。 她杀了许脩一遭,这第二次,她不想自己动手了。 她不想再筋疲力竭,睡上万年,也让他再等那么漫长的时光。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光阴的可怕。 何况,她始终坚信着他会赢。 于是,暝暝趴在白梅树上,再次闭上了眼。 她等待着她的将军过来,替她敲响这漫长的梦境。 就如许多年前,她不想上早朝的时候,也是他将她叫醒的。 她睁眼就能看到熹微的阳光和他的脸,冷如霜雪却透露出一点小心翼翼藏着的羞赧。
第43章 第四十三口 暝暝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她的一生, 似乎只有睡眠陪伴她最久,清醒的时光不多。 可能这就是蛇吧,在每年冬季时都会沉睡。 许久,她听到麦田的尽头传来风声。 于是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看到金灿灿的阳光落入视线中。 在这片灿烂光线的尽头出现一人身影, 他单手按着自己的肩膀, 定定注视着暝暝。 她看到了他的脸, 熟悉的冷峻神色, 面上沾着血,也不知是谁的。 暝暝嗅了嗅,没有闻到这血气里有什么美味的气息, 便知它来自于脩。 许脩呀……他死了。 暝暝轻轻叹息,从始至终她只觉得他是自己的学生, 他们的关系不应该终结在他赠给自己食物的那时候吗? 陆危手里抓着一段蛇骨,曾经肆虐天地的大妖原身并不庞大。 他所有的力量聚集处是那可怕的蛇毒, 本体称得上孱弱。 死后, 也不过留下一段枯骨而已。 暝暝抬着迷糊的眼看陆危,她朝他伸出手去。 陆危将她从白梅树上接了下来,她落入他的怀中,轻盈优雅。 “我想,就是你会来叫醒我。”暝暝揉了揉眼说。 陆危还受着伤,与许脩的一战几乎令他精疲力竭。 他接住暝暝的时候, 身子往后踉跄两步, 却还是稳稳抱住了她。 暝暝抓住他负伤的肩头,有浅淡的治疗光芒闪现, 顷刻之间,她治好了他的伤。 “我带回了他的尸骨, 或许你会想再见他一眼。”陆危递出那段蛇骨。 暝暝的指尖在许脩蛇骨上一点,这段骨头瞬息间湮灭。 她的家国被他毁去,这最后一眼,不过是要她彻底让他在世间消失。 “后悔吗?”陆危忽然问她。 后悔救了许脩,后悔让他在她身边学了那么多知识。 “我从不做后悔之事。”暝暝答。 世间因果皆有定数,她不会想要改变自己已经做过的选择。 暝暝与陆危两人并肩在这片麦田上行走。 “还想成神吗?” “不想。”暝暝终于知道自己不可能成神的事实。 当然,她不会成为混沌的魔种,彻底把这个世界吞噬。 “对于一个世界而言,它只有两个结局。”陆危接受了神尊的力量,也获得了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 “魔种被神杀死,又或者是魔种将世界吞下,毁灭或新生。”陆危对暝暝说。 暝暝忽然轻笑出声:“你不会把我杀了。” 她不需要问陆危这个问题就已经知道答案,所以语气也笃定。 陆危点了点头,他牵起暝暝的手说:“你若饿了,便来寻我。” 前世暝暝将他吃了,这对于他来说是完全将他自己献祭给了她,这样代表着此后暝暝不需要完全食用他就能得到能量。 只要她不厌倦不挑食,那么此后她完全可以只在他身上找到饱腹的感觉。 魔种与神尊的相遇,这是万中无一的奇妙缘分。 每个世界的神明都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但他们的味道对于想要破坏吞噬一切的魔种来说,味道都太寡淡。 只有陆危在还未完全成为神明之前,两次遇见了暝暝,两次都被她无意间打破了成神的宿命。 也同样,他成为了她唯一的食物。 暝暝想,她不可能厌倦了他,他有世上最真挚的情感,这味道对于她来说是无法割舍的诱惑。 “我以为束缚欲望才是我的枷锁。”暝暝在自己的家门口定睛注视着陆危。 她的视线在他面庞上描摹而过,语气都带着雀跃。 “原来你也是。”暝暝的手按在陆危的胸口,“有了你,我不会对其他的食物感兴趣,而你恰巧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供我汲取。” “现在你是我的枷锁了。”她踮起脚来,轻轻吻上他的唇,如同许多年前她品尝他的味道。 在这一吻中,暝暝想起自己吃的第一顿鹿肉,那是玄凰打回来的猎物。 她的手攀在他的肩头,却猝不及防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暝。”他埋在她的肩头,低声唤她。 “你是人……”暝暝忽然想了起来。 人总归是有欲望的,这等男女之事,她也算知晓不少了。 她低声笑了出来,不知为何,她感到了万分的愉悦。 暝暝想起自己很久以前的愿望,她希望与脩蛇的大战结束之后,与她的这位将军在一道。 在她小小的巢穴里,她会多藏进一个人。 她不会吃他,就这么看着他就会很满足了。 暝暝从没想过自己这个愿望也能实现,在她把他吃下的那时候,她的内心已如这片苍梧一般变为荒原。 没想到在万年之后的现在,这个愿望竟成了真。 “笑什么?”陆危低声问她。 暝暝的手指挑起他的发丝,问:“是梦吗?” “我们现在就在你的梦里。”陆危回答。 “这片地方是真的,在战火燃到苍梧的时候,我就偷偷把我的家乡藏到肚子里去了。”暝暝答。 这里也成了荒夜原里最后一片没有被破坏的地方。 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所有在意的东西都保护好,所幸真正能落到她心上的东西似乎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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