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公婆就出门了,这次的电话是青苗接的,高访托她转告雁洄,去派出所一趟。 雁洄睡得迟,开门时还迷糊,眯缝着眼。 “雁洄,你才起吗?” 青苗嗓子轻轻细细的,真好听。 雁洄没什么起床气,“嗯”了声。 “我这里有个水煮蛋,给你吃。” 青苗把鸡蛋塞进雁洄手里,还带着温度。 雁洄清醒多了,看到她穿了掐腰样式的瑶服,小腹微凸。脱口而出,“你胖了?” 青苗抿嘴笑,“肚里头有娃娃呢。” 地苏河的所有阳光,仿佛都来自青苗身后,感觉好亲近。雁洄不由伸出手,接近她的小腹。 青苗笑颜柔柔,没出声制止。 最后,雁洄及时收回手,尴尬地在衣摆搓了搓。 “雁洄,高访联防员托我转述,让你去派出所,说是有人想见你。” 雁洄说:“我知道了。有劳你了。” “没事没事。”青苗笑着告别。 雁洄关铺门,进院梳洗做饭。 阿戊一如既往地怀抱狸花猫,在院中看她来来回回地忙。 换好衣服,将要出门的雁洄想到什么,对阿戊说:“阿戊,你自去玩吧,看是跟狸花猫,还是进溶洞泡水。今天就不用你看铺了。” 听似体谅,实则怕败家。 阿戊只得点头。 到派出所。 高访上前迎雁洄,说:“原先李昶还想摘除黎俪的犯罪嫌疑,奈何证据确凿,现在黎俪也收押了。” 雁洄并不吃惊,“是他们合谋谋害林为旻的吗?” “是。留在水下63米处的只有黎俪,李昶须引诱林为旻到深水区域,才能让计划如期进行。备用潜水表从一开始就由黎俪保管,李昶与林为旻潜至115米时,切换阶段气瓶,李昶故意忽略了交叉检查的程序,没有及时提醒林为旻气瓶切换失败。之后的一前一后下潜队形,李昶故意落在后面,待估摸气瓶耗尽,他将引导绳割断,又等了几分钟,确定林为旻不会再升水,才上浮到63米处戴上黎俪保管的手表,谎称林为旻失踪。” 慌乱无章之际,不求救人,却请钓尸。就像黎俪所说关心则乱,人之常情么。 “因为什么?” “爱情?”熟男熟女的奔赴,不外乎这股酸臭味。 雁洄问:“她为什么要见我?” 高访摆手,“不知道,得你去跟她谈。”
第13章 进到一个有两扇门的房间,中间用铁网隔开。 黎俪在那头,穿着尖领深v的连衣裙,坦然端姿。 雁洄在这头坐下,灰朴朴的常服,倒更像是被羁押的犯人。 “你好,再次见面,想不到是在这。”黎俪笑着说。 “你好。” 短暂的沉默后,黎俪笑出一声,说:“其实,那天过后,我一直在想你说的那句话。” “嗯?” “当时你问我,信因果吗?那刻我是有慌乱的,但是我本心就是从不信。”黎俪说着,看雁洄一眼,见其面色不显,她坐姿更舒散了些。 “我只知道,这世上作恶的人太多。到此地步,我只是个例,绝大部分的恶人都活得风生水起。” 雁洄听完,笑笑说:“我也不信。” 黎俪以手支颐,更松散地斜倚桌沿,眉目里是欣赏。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黎俪了然一笑,“是要问我,为什么要伙同李昶谋害林为旻吗?” 雁洄点头。 “我可以告诉你。他们怎么问,我都没说哦。” “我是先认识的林为旻,因为一份配对的骨髓捐献文件。那时候我的身体很不好了,我父亲积极联系,林为旻答应要飞往美国配合移植。就在手术的前一周,她突然反悔,说丈夫想要孩子,不能再进行移植,跟我说对不起。是她先置我于地狱的,然后她最爱的丈夫,置她于地狱。” “后来得知瑞士有更先进的治疗方案,可以先延长寿命,等候骨髓配对,我父亲就送我去了。我就在那里慢慢恢复,恢复后回国,遇到李昶。他不是想要孩子吗?只要是他的孩子,谁生都可以。我接近他,与他相处,然后相爱,奔赴,策划……” “可是,真的相爱吗?”黎俪自问自答,“他心里对林为旻的死有芥蒂,他和我也走不长远,她的尸体,也就是他安心的一个慰藉而已。不过也真奇怪,是他一手造成林为旻的死亡,到头来,竟还要用她的尸体去偿他的罪恶。呵呵,李昶未尝不残忍,于林为旻于我来说。” “哦,还有,我已经找到合适的骨髓了。”黎俪的这个神情,真的是将好消息分享给朋友而已。 雁洄说了句“恭喜”,起身巡看房间内的摆置,她说:“我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黎俪笑得无谓,声音微带感慨,“雁洄,我真后悔,后悔没有早点认识你。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我们应该能成为朋友。” 高访的出现,终止了这场相谈甚欢。 黎俪被公安押走时,向雁洄挥手。 高访看到了黎俪手臂内侧的淤紫。 送雁洄离开派出所,走在街道,高访说:“黎俪的身体条件不适合收监。” 雁洄问:“什么意思?” 高访叹声:“雁洄,这个世界的玩法掌握在少部分人手里,其余蝼蚁一般的人的一生,都是被莫名推搡着前行的。待哪一天行不动了,是峰谷或悬崖,那就是你的坟墓。” * 雁洄坐上回家的车,在丁字路口的交汇处,一辆进城巴士掀起黄土漫天。 开铺到下午,还不见阿戊踪影。 狸花猫自在地从院子睡到铺门口,又从铺门口转到铺里,在雁洄脚边缠来缠去,软绵地喵叫。 阿戊几乎快天黑才现身,整个人有种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疲惫感。 “去哪了?” “狸花猫白天咬了乡民的鸡,我从柜台拿了钱,去找人赔。” 雁洄揪起狸花猫,扯它猫耳,“我就说你今天这么粘人,是知道错了啊,跑我跟前讨好来的……” 雁洄骂了几句,狸花猫听懂了似的,叫唤两声,不甘地跑出去了。 阿戊说:“我进溶洞了。” “等等。” 阿戊停步,“怎么了?” 雁洄来到阿戊面前,微微踮脚,抬手将他歪斜的领口捋平。 “去吧。” 街道人息寥落,公社的灯还亮着。 扶农伯进了办公室,农植龙关好门,远远地候着。 “真的要把单方交给她吗?” “她再次找到你头上,其实就将我们几人都算进去了,不管怎么造假,她已然不信。” 魏巩义不想终日活在恐惧中,问乡长,“这样只能暂时拖住她,难道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吗?” 乡长冷哼,香烟的烟雾从口鼻喷出来,“三年前你早干嘛去了?” 三年前……当雁洄拿捏蓝铃,威胁魏巩义时,他确实说出是乡长指使的这个讯息,但是重要的一点没露。后来魏巩义等着雁洄来找他,但是她却突然消失了,他们之间再没交集,所以这件事便一直隐瞒。 魏巩义怯怯地看了乡长一眼,咽了口唾沫说:“看在姐姐和孩子们的面上,也看在我尽心尽责为你办事的份上,就请救我这一次吧。” 乡长的妻子和魏巩义的妻子是堂姐妹关系,两家的孩子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就连魏巩义的那门好亲事,也是乡长拉拢来的。 魏巩义打蛇打七寸,乡长有一张慈和的脸,对于家人是真的疼爱,但是向外就是另一个极端。 “呵!”乡长冷笑,洞悉一切的眼神,令魏巩义冷汗直发。 “水利工程在建,雁洄握有地下河图,免不了还要掺杂上地质队,来!你给我出个主意,怎样才能正当地除掉她?” 显而易见,魏巩义出不了这个主意。雁家在地苏的影响力巨大,况且她也没病,像以前那样下药不可行。 “那……到底要怎么办?” 农伯垂着眼,无声无息地存在。 几十年的烟瘾,乡长的烟抽完一根再点一根,密闭的办公室被氲得全是烟雾。 “人绝望的时候,比见人就咬的疯狗更可怕。农风丁说得对,倒不如给她一点希望,让她慢慢查。” 农伯迟疑道:“如果真查出什么呢?” “怕什么!”乡长嗤声,“他们雁家人总要在一条道上相逢。” 闻言,魏巩义算是体验到了前有狼后有虎的,生死一线感。 农植龙蹲守在办公室外的台阶,大门那里发出响声,他借着路灯看去,露出笑容。 “姐夫,姐夫……” “这么晚跑来做什么?” 青苗阿弟举起手中的袋子,说:“我给你送好吃的来啦!” 农植龙的手伸出铁门,揉了揉阿弟的头发,软软的,并不扎。 “阿弟,还是个小孩样。” “哼!”阿弟佯装生气,“我也19了,马上就要做舅舅的人了。” 农植龙笑着说:“哟,这么厉害呢。” “当然!” “晚了,快些回去吧。” 阿弟乖巧地点头。 农植龙收下东西,轻捏下阿弟脸庞,就站公社门口目送他走。 没多久,魏巩义先离开了。 之后,乡长说着话,率先走出办公室。 “ 不过,这件事还是得让他知道。” 农伯腿脚不好,扶住墙挪步,“那是往远了报,还是就近?” 乡长看向一直守着的农植龙,说:“就让植龙去吧。” 农伯差点乱了脚步,“通个电话不是更快?” 乡长不悦地皱眉。 农伯兀自定了定心,开口:“植龙,明天你去办件事。” * 两日限期到了。 雁洄从不担心魏巩义会失约。 地苏河边,朝阳正升。 单方的折痕析出粉末,沾了雁洄一手。 魏巩义观察着雁洄,“你不……看看吗?” “没必要。这张纸无论真假,于你们来说无关痛痒。”雁洄拂开那粉末,那般漫不经心。 你们……农风丁说得对,雁洄或许知道得更多。魏巩义连日来吃睡不成,此时更是心中惶惶。 恰好雁洄的注意一直留在单方上,地苏河的河水湍急打着漩,她的后背被风吹得单薄。 魏巩义壮起胆,伸掌…… “雁洄!” 雁洄像是未觉,低着眼,侧脸淡漠。 魏巩义却被这一声吓歇了气,再提不起胆。 “ 我最后再问你,那张诊断单后的每次复诊,是不是都是镇医院在造假?” “是……”魏巩义想了想,补充,“但最后一次是真。” 最后病无回天,是真。 雁洄只觉一股气从胃撑到胸口,压迫心脏,又紧又麻又慌。她深呼吸,深呼吸……再度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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