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戊握住匕首在鸡骨上划刀,让熟得均匀和快,然后割下一块带肉的焦皮,刀尖插了递到雁洄面前。 “先吃着。” 雁洄就着他的手,张嘴咬了小口,后退,就把肉扯下来了,她全作一口吃掉。 雁洄吃完,阿戊就喂,她很有食欲,最后他望着露骨的鸡架,无从下手。 “好了,吃饱了。”雁洄摆手。 阿戊原本想再去抓点什么野物,听她这样说,便将鸡架拿开,远离火堆。 吃饱了,就该睡觉,补充耗损的精气神。 寮棚里就一木架,硌人是肯定的,不过没得挑了,雁洄困倦到极致。她躺下犯迷糊,阿戊还在外面忙,捡柴备火之类的。 这夜荒凉,星空繁重地闪烁。 雁洄眨着眼,从寮棚的缝隙看那颗,青苗说变灰淡的星星。阿戊走了进来,在身边躺下,她挪过去枕上他张开的胳膊。 阿戊侧身抱住雁洄,她洗漱过,吃了野橄榄解腻,匀匀的气息中带了青苦。他想起薄荷香袋,也是有差不多的味道。 雁洄埋在他怀中,咕哝着念:“明天开始,我们分开一段时间。” “嗯。” 阿戊想了一夜,雁洄所能做出的选择。 天际浮白。 他们该走了。 待入了峰林,雁洄回头望弄甲山,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登顶。 阿戊在前面,停下等雁洄。她眸光转过来,留在他脸上,露出个令他悸动的笑。 雁洄的五官并不立体,清淡单薄,不像多数的瑶民。怎么去描述呢,瑶衣款式沉,她颜色灵,平白的冲突,摄人。 雁洄向阿戊走去,伸出手,被握住,她在说接下来的计划。 阿戊听着,坚持的反而不重要了,他只是想抚摸她手腕的伤口。 穿过峰林,到达屋后檐沟。 雁洄爬上屋檐,回首一眼,又剩她自己了。顺梯爬下,她才惊觉背包落在鬼喊谷。 “喵喵~喵喵~”雁洄唤着狸花猫。 门角懒懒传来一声喵,她开门,看到围墙外面,太阳已跃出峰林。 还有个人,悬挂在墙头,尴尬地挠耳抓腮。 雁洄走到墙下看他,他咳嗽清嗓,颇有底气地解释:“我不知道你在不在,想着说悄悄爬进来,比较掩人耳目。” 雁洄让开位置,林为宁跳下来,说:“我车停在渔具铺外,听到过路乡民说刘怀德贪私弄权的事,事态严重,案件要转送到省级检察院。” “外面还有人监视吗?”雁洄突然问。 “嗯,不然我怎么想到爬墙呢。” 狸花猫踩着轻步去蹭雁洄的脚,她心一软,蹲下去抚摸它的毛发。 喵喵懒叫两声,狸花猫又走到林为宁脚下,尾巴缠着。林为宁也挺稀罕小动物,回应地去摸猫耳朵。 见此,雁洄一时怔愣,蹲在那失神。 “雁洄,雁洄!” 林为宁连喊两声,雁洄才有反应,“怎么了?” 狸花猫意兴阑珊,迈步走了,林为宁讪讪收手,努嘴道:“你家猫三分热度,你也不怎么搭理人。” 雁洄没回话,去抱柴点火,做早饭。 好朴实,甚至是简陋。这是林为宁对雁洄的衣着,和她居住环境的评价。谁能想到她有几张巨额存单,比他的私人资产还多。 “雁洄,没想到你还是个小富婆。” 引火柴猛地轰燃,雁洄平常地指出林为宁藏在话语后的行为,“你看过我给你的信了?” 火好大,林为宁的脸差点被撩熟了,“就、就就,不小心看到……” 上次在完成第二件事后,雁洄交给林为宁一个信封,里面有几样东西,说在她被完全控制行动时,再拆开。他拿回去后放桌面,不小心打翻水杯,就倒出来晾干,因此看到的。 其实相比存单,更让林为宁惶然的是,那封信上自述的口吻,将为什么要让他做第三件事的起由后果交待,他这个旁观者也不免入戏。 匆匆百年人生,尽活在他人编造的戏弄里。 与万成矿业正面对抗,说实话,林为宁的家族也没这个本事。解放年前就挖矿起家,积累了财富,后面时局动荡,政策几变,私人黑矿屹立不倒,还能摆上台面,走正经程序,可想而知势力盘桓之深。 在林为宁的商人思维里,利益权衡,弊害取其轻。他说:“矿洞的事太久远,难以追溯,溶井下的尸骨就可以撬开那个麻风佬的证词,牵扯这三方,不就行了吗?我说句实话,即使你冒险拿到所有的证据,他们也能脱罪。” 往往现实的话刺耳,雁洄摇头,“不一样,这不是我想要的真相。” 她要为雁沅正名,为瑶寨落地,为证实雁崇的荒唐。她要以一个有力的事实,去结束雁家这可笑的百年。 结果如何,不是雁洄能掌控的,她做到极致了,也就能停了。 人生百态,林为宁秉持尊重。他岔开话题,“我看你还……自由,那第三件事什么时候进行?我好有准备。” “明天你将我给你的照片投给报社。”雁洄说。 林为宁心里有数了,“得啰。” “林为宁,等会你去帮我接个人。” “然后呢?” “带他走,他会帮你。” 林为宁揸车离开,心里琢磨雁洄说的那几句话:接人,明天,报社,第三件事…… 开始了。 那明天,雁洄会发生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正文还有一两章。 届时有番外,但也不长。 感谢陪伴。
第53章 (小修) 相安无事地度过一夜。 雁洄早起找出取营业执照的凭条, 出门等车,去县城一趟。 刘化荷和雁洄上了一辆车,嘀嘀咕咕地张望, “这些人,徘徊好几天了, 到底是干嘛的?” 同车有人搭话,“听农伯说, 是县里联防员哩,派来这里办事的。我看就像不学好的……” 刘化荷忙打断,“农植龙升职了,农伯的话当然有依据的。” 那人也觉有理, 闭嘴了。 车驶动, 远处的黑衣人也不管是否暴露行踪,一直盯着雁洄。 雁洄和其中一个人对视上,面相探究带着狠厉,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车内颠簸,雁洄闭目休息, 只是那些余光从未离开过。 到地苏车站下车, 雁洄拨公共电话给高访, 按以往高妈住院的时间,这时候他应该在家。 接通了, 雁洄低声讲话。 看守所是个中转,雁洄托高访找关系,想去见乡长一面。 听完,高访语气奇怪, “怎么你们都……” 他停顿了下, 又应道:“知道了, 我先安排,你别走,等我回拨。” 雁洄在话机旁等,侧方几米外,大巴车的出站口处,那几个男人在散烟,摁打火机。 甫一察觉雁洄的视线,那几人似乎惊奇,接着抽烟发笑,几些轻蔑的意思。 雁洄大落落地回看,他们直愣住,甚至转头找什么。 电话来了,雁洄低头一笑,接起来。 时间也约好了,坐大巴能赶上。 雁洄买票坐上大巴,刘化荷后上,然后是那几个男人。 刘化荷坐雁洄旁座,待那几人过去,她凑近开始聊天:“雁洄,你去哪?” “到工商局取营业执照。你呢?刘姐。” “哦,我大儿在县城上初中,我这是去租个房子,搬家去做点营生。地苏不好待了,何况青苗她……” 到底不忍再提。 雁洄也当没听到,说:“学校旁的小吃生意好。” 刘化荷拍手称是,“我就这个想法。” 聊了会,又因话题缺乏,安静。 车尾那几个男人太有存在感,刘化荷矮下身子偷偷问雁洄,“他们是不是冲你来的?” 雁洄眨眨眼。 呀!刘化荷替她担心,“姑娘家的,怎么惹上这些人?” 她想想不对劲,雁家的本事不应该树敌啊,哪家没有白事啊,总有求人的时候。 或许是因为那个人。 刘化荷还记得闹山魈那阵,有人确实见过阿戊浑身血,死了般躺地上,后来借做衣服,她还近距离确认过,阿戊好像没有呼吸。 “是因为你那个远房亲戚吗?他惹上黑恶势力了?” 哪跟哪,雁洄反应不及。 刘化荷眼里掠过丝小窃喜,“你想不想甩掉他?” “你说什么?” 刘化荷扭捏地搓手指,“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姑娘家,有更好的前程,作甚非得跟他搅一起,要不就让给我?反正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怕什么奇特奇怪的……” 雁洄听明白了,笑道:“你养不起他。” “我家二亩水田,饭管饱。”刘化荷急辩。 雁洄说:“他不吃五谷杂粮。” “那吃什么?” “吃人。” 刘化荷以为是闺房乐趣的吃人,脸一红,暗骂雁洄大姑娘不知羞。 于是不好再开口。 县城到了,雁洄下车前请刘化荷替自己制身盛装瑶服。 有些话,说过就过去了,刘化荷问:“这个可以,你想要什么款式的?” “嗯……热闹点的,看起来有生命力的。” 刘化荷说:“我没有这种料子,还得重新匝布,纹饰就以花为主,跳彩图样,缀你喜欢的珍珠,你觉得呢?” “行。” “工期长,得等几个月。” “那就等。” 分别下车,雁洄叫车离开。 刘化荷眼见那些男人也去拦车,于是走过去腰身一挤,先跟师傅搭话。 男人再去拦车,雁洄的车已经远了。 人散去,刘化荷按住砰跳的心口,脚都软了。 雁洄直接去的看守所,还是上次那名公职人员接应。 厚重的玻璃里外,是迟到的对峙。 乡长戴着手铐的双手放桌前,坐姿神态兴致,他不意外见到雁洄,相反他还想通过她了解外面的事。 雁洄坐下。 “我思来想去,你信息有限,不可能一举将我和魏巩义拔除。有人在帮你吧,蓝铃那个女人?还是姓林那个富家公子?” 雁洄打量他不见窘迫的脸,“你现在更应该关心你的处境。” 乡长扯起笑,“死也要死得明白,这不也是你所求的吗?” 雁洄道出一个名字。 乡长表情僵住,意外,也不算意外。 雁洄继续说:“农植龙坐了你的位置,还有万成矿业的扶持,届时你的儿子,也会被他们践在脚下。” 乡长冷哼,透过雁洄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连威胁的理由都相似。 “你想让我把农风丁拉下水?可惜,农风丁真没什么,他谋计深在金钱以外。我活到六十几岁了,钱权得手,也比大多人碌碌无为地寿终要好,足够了。小丫头,我劝你省点心,该过的日子就闭眼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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